深淵七十二魔主。
    現在，還有六十九個。
    李承玄的聲音不含任何情感，卻像是一塊攜帶著萬古寒意的隕石，砸入了名為“深淵”的死寂之海，掀起了無聲卻足以顛覆一切的滔天巨浪。
    南天關上，死一般的寂靜。
    三萬神策軍，兵部尚書徐驍，乃至於那剛剛被冊封的“寂滅星官”，所有存在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道新生的身影之上。
    霍去病緩緩站起身。
    他的身軀，不再是之前純粹神力凝聚的金色，而是一種介於神金與黑曜石之間的奇異色澤，仿佛有無數星辰在血肉之下明滅。周身繚繞的，不再是單純的金色戰意，而是夾雜著一縷縷黑色毀滅閃電的、更加內斂也更加恐怖的鋒芒。
    左眼，是永不熄滅的戰意金炎，一如往昔。
    右眼，卻化作了吞噬一切光芒的純黑奇點，偶爾轉動，便仿佛能看到一個世界的終末。
    神與魔，戰與毀，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身上達成了一種堪稱奇跡的平衡。
    “恭喜將軍，賀喜將軍！”
    短暫的死寂之後，徐驍第一個反應過來，他那張老臉上充滿了狂喜與羨慕，聲音都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圍著霍去病轉了兩圈，嘖嘖稱奇。
    “我的老天爺，這氣息……這威壓……將軍您現在感覺如何？”
    霍去病沒有回答，隻是抬起手，虛空一握。
    那杆融入了他脊骨的鎮淵槍，再度於掌心凝聚。槍身之上，金色的龍紋與黑色的毀滅符文交織盤繞，槍尖的奇點吞吐不定，引得周圍的空間都出現了細微的褶皺。
    他能感覺到，自己與這杆槍，與體內那股磅礴到足以撕裂星辰的力量，已經不分彼此。
    他心念一動，槍便在。
    意念所至，毀滅便至。
    “很好。”霍去病終於開口，聲音比之前低沉了許多，帶著一絲金屬般的質感，“前所未有的好。”
    他猛地抬頭，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承玄，那隻金色的左眼中，燃燒著無窮的渴望。
    “陛下！下一個是誰？！”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用這全新的力量，為陛下的疆土，再添幾分顏色。
    徐驍聞言，也是一臉期待地看向李承玄。是啊，趁熱打鐵！陛下神威蓋世，將軍脫胎換骨，正是橫掃深淵，一統寰宇的絕佳時機！
    然而，李承玄隻是平靜地看著他，緩緩搖了搖頭。
    “魚已驚，網未收。”
    他淡淡地吐出六個字。
    霍去病一愣，隨即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剛才那一戰，看似隻是處理了一個毀滅魔主，但實際上，陛下真正的目標，是整個深淵萬魔殿。
    如今，一石激起千層浪，所有的魔主都已變成了驚弓之鳥。他們或許會因為恐懼而抱團，或許會因為猜忌而內鬥，但絕不會再像阿撒茲勒這般愚蠢地主動撞上來。
    現在強行追擊，事倍功半。
    不如，靜待時機。
    讓恐懼，在他們心中慢慢發酵。
    “末將……明白了。”霍去病雖然有些遺憾，但還是恭敬地垂下頭。
    李承玄不再看他，目光轉向角落裏那團瑟瑟發抖的靈魂之火。
    “你，便留在此地，為霍去病看守關隘。”
    “若有半點差池……”
    他沒有說下去，但那團靈魂之火卻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仿佛承受不住那話語中蘊含的、比毀滅本身更恐怖的重量。
    “……遵……遵命。”阿撒茲勒，不，寂滅星官屈辱地回應。
    李承玄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
    他要離開了。
    “陛下！”霍去病忽然開口。
    李承玄的身影頓住，沒有回頭。
    “此關，末將必以命相守。”霍去病單膝跪地，聲音鏗鏘，“但，若再有下次，末將……絕不會再讓您失望！”
    “沒有下次。”
    李承玄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然。
    “朕的人，不會敗第二次。”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徹底消失。
    霍去病怔在原地，反複咀嚼著這最後一句話。
    半晌，他緊緊握住手中的鎮淵槍，那隻純黑的右眼中，毀滅的奇點瘋狂旋轉。
    是啊。
    沒有下次了。
    ……
    深淵，萬魔殿。
    死寂。
    如同墳墓般的死寂。
    所有魔主的意誌投影，都凝固在自己的王座之上，仿佛一尊尊被風化了億萬年的雕像。
    李承玄最後那句話，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在每一個魔主的意誌核心中，反複回蕩。
    “現在，還有六十九個。”
    這是宣告，是示威，更是……羞辱！
    他將七十二魔主，當成了可以隨意抹去的數字。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尖銳的、充滿了驚恐與憤怒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死寂。
    “他怎麽敢？！他怎麽敢如此羞辱我們？！”
    是嫉妒魔主，她的投影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而扭曲不定。
    “羞辱？”一個沙啞的聲音幽幽響起，是恐懼魔主，“你難道隻感覺到了羞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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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嫉妒魔主一滯。
    “我感覺到的……”恐懼魔主的聲音裏，竟真的帶上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栗，“是‘可能性’。”
    “他拆解了阿撒茲勒，就像一個工匠拆解一個老舊的鍾表。然後，他又用那些零件，‘組裝’出了一個更強的怪物。”
    “你們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嗎？”
    “這意味著，我們的‘權柄’，我們的‘法則’，在我們引以為傲的、與深淵同在的根基，在他眼中，都隻是……可以隨意取用和改造的‘材料’！”
    此言一出，整個萬魔殿的溫度，仿佛都驟降到了冰點。
    這比殺了他們，還要讓他們感到恐懼。
    死亡，對魔主而言並不可怕。隻要深淵不滅，權柄尚在，他們總有歸來的一天。
    但李承玄所做的，是從根源上否定了他們的存在！
    “那……那我們該怎麽辦？”一個較弱的魔主顫聲問道，“他下一個會找上誰？”
    一時間，所有魔主都下意識地看向彼此，眼中充滿了猜忌與警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這氣氛壓抑到極致的時候，一陣肆無忌憚的狂笑聲，突兀地在殿堂中響起。
    眾魔主循聲望去，隻見那代表著“饕餮”的王座上，一張仿佛能吞噬天地的巨口，正因為狂笑而誇張地咧開著。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饕餮魔主發出含混不清，卻又充滿了興奮的意誌波動，“用莫爾迪基安的骨頭當槍杆，用阿撒茲勒的本源當彈頭……哈哈哈哈！這個李承玄，比我想象的，有趣一萬倍！”
    “饕餮！你瘋了嗎！”暴怒魔主咆哮道。
    “瘋？不，我隻是……餓了。”
    饕餮的巨口緩緩閉合，一根長長的、沾滿粘液的舌頭伸出來，舔了舔嘴角。
    “你們難道不好奇嗎？”
    “那個叫霍去病的新玩具，融合了骸骨與毀滅兩種權柄……他的味道，現在一定很特別吧？”
    “是酸中帶點苦，還是辣中帶點鹹？”
    “我……好想嚐嚐啊……”
    聽著這番話，不少魔主都感覺一陣反胃。
    這個瘋子，想的永遠隻有吃！
    “夠了。”
    就在此時，一個威嚴而又充滿了無盡傲慢的聲音，從萬魔殿最上首的王座傳來。
    那是七十二魔主中，最為古老與強大的存在之一。
    傲慢魔主，路西法。
    他的意誌投影，隻是一個模糊的人形光影，卻散發著讓所有魔主都感到壓抑的氣息。
    “阿撒茲勒的隕落，隻證明了他的愚蠢和弱小。”路西法聲音平淡，卻帶著俯瞰眾生的優越感，“用最純粹的毀滅之力，去衝擊一個以‘秩序’為核心的世界？就像用拳頭去砸一座本身就是‘規則’的神山，除了把自己撞得粉身碎骨，不會有第二個結果。”
    “那個李承玄，確實有幾分新意。但他，也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路西法的目光，掃過所有魔主。
    “他太……傲慢了。”
    “他以為，擊敗了我們幾個，就能讓我們屈服。他不懂，深淵的本質，不是力量，而是……混亂。”
    “他越是想建立秩序，深淵對他的反噬就會越強。”
    “我們，什麽都不需要做。”
    “隻需要靜靜地看著。”
    “看著他那座建立在沙灘上的‘天庭’，如何被混亂的潮水，一點點地……吞沒。”
    路西法說完，便閉上了眼睛，不再言語。
    萬魔殿中，再次陷入了沉默。
    但這一次，氣氛卻變得更加詭異。
    恐懼、猜忌、貪婪、傲慢……
    無數的念頭，在黑暗中交織、碰撞。
    一場新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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