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徐航懷疑過林落塵會用什麽極端的方法。
    已經是事後準備幫他擦屁股了。
    但這種是真沒想到。
    我讓你去拉攏一下，你他麽把人高嶺之花搞定了啊！？
    還是難度最大的那種！
    洛離身為黑刀首席，十玄子之一，在道門內外都極有豔名和威名。
    這種美貌和實力並存的頂尖女修，想與之結成道侶的，可以塞滿半個龍淵。
    關鍵的問題就在於，洛離本人厭生，且莫名的討厭男性。
    任務之外，尋常人能與她說上一句話，已是難如登天。
    結果在林落塵這溫婉的跟個小女人一樣！？
    徐航嘖嘖稱奇。
    一物降一物不是沒道理的，就像陳衝沒碰上靈鹿花魁之前，也曾是個囂張的熱血少年。
    現在走兩步都要看看傳音玉亮沒亮。
    對麵，林落塵嘿嘿笑。
    洛離有些赧然，但也不怯場，淡淡道：“本座與師弟乃兩情相悅，日後結為道侶，還請徐少見證。”
    “放心，我怎會缺席林兄弟的大日子。”徐航瓜子嗑著嗑著，就開始整活：“不過師姐啊，在下也不是愛挑事兒的人。”
    “林兄弟樣貌出眾，廚藝絕世又會說話，可是非常討女子喜歡的。”
    “比如宗門聖女、周氏三姝、醉天閣當代花魁之首........你可多加小心。”
    你他麽？
    見好兄弟背刺，林落塵差點罵出聲來。
    結果洛離眯眼一笑，清冷道：“不過是些庸脂俗粉罷了。”
    “沐卿予貴為聖女，師弟對其卻沒有男女之意，可笑的單相思。”
    “周氏三姝雖然驚才絕豔，卻仍在成長，不足為慮。”
    “倒是盧若芊有與我一爭的資格，但可惜她性情乖張，全無正形。”
    “而師弟的正室，必然是鵠峙鸞停、端莊溫婉之人，最好是執法堂出身，嚴肅正經之女子........師弟，你說是也不是？”
    林落塵：(￢_￢)
    麵對送命題，他笑容消失了，轉移到了徐航的臉上。
    這時，大牢內一陣風動，青衣長老的身形再度出現，臉色卻不複之前那份淡然。
    “少主，此事........”
    附耳說了什麽，徐航的臉色也變了。
    他看著林落塵：“林兄弟，寒潭有問題！”
    “怎麽說？”
    徐航掃了身邊一眼，青衣長老迅速會意，揮手間罩下一道強悍的隔音屏障。
    見情況安全，徐航吐了口氣，慎重道：
    “寒潭，在“祭祀”一頭怪物。”
    說著，他神色沉下，似訴說秘密般嚴肅：
    “一頭能毀滅東臨大陸的........怪物。”
    ........
    醉天閣。
    歌舞升平，百花爭豔。
    身為琳琅街的牌麵，道門最大的銷金窟，醉天閣年複一年都是如此的熱鬧恢弘，客人和妓子們歡聲笑語，似乎永遠都不會感到疲倦。
    頂樓小憩間。
    昭夜靠著窗欄，偶爾瞥上一眼。
    這個位置沒人能看到她，不會見到這位風姿綽約之人的病懨懨的姿態。
    幾日過去，牡丹花依然是萎的。
    昭夜輕吟一聲，浮凸有致的嬌軀輕輕側動，便是一陣波濤洶湧。
    又看了眼台下翩翩起舞的某位花魁，她輕輕閉目。
    這樣就挺好。
    當年離開寒潭，恨意滔天。
    她恨極了不夠強大的自己，也恨極了被玷汙的身軀，和腹中的孩子。
    想過一了百了。
    可直到嬰孩呱呱落地，那一聲聲落在自己渾濁心間的哭聲，抓著胳膊的稚嫩小手，和那出生之刻幹淨、本能渴求關愛的眼神。
    昭夜就不是那麽想死了。
    她重新撿起道行，召集落魄的姐妹們，聚集錢財，以極度卑微的姿態在百龍鋪尋了塊地，開了間青樓。
    這麽多年，她被罵過、被威脅過、被人指著鼻子砸過招牌，吃了很多苦。
    也見慣世間炎涼、人情冷暖。
    她的心千瘡百孔，卻在一個小女孩的咿咿呀呀中，用溫暖的親情慢慢縫補完整。
    女孩叫盧若芊。
    青樓叫醉天閣。
    漸漸地，醉天閣成為了百龍鋪的龍頭，昭夜便把所有鋪子都買下來，一鼓作氣，開設了以青樓楚館為核心的龐大娛樂場地。
    之後，便把百龍鋪改名為——琳琅街。
    現在女兒也長大了，雖然有些不聽話，卻還是念著自己這個母親的。
    昭夜覺得這樣就很好，人生充斥著滿足，曾經的仇恨也不是那麽重要了，就這樣安然一生，也算善了。
    直到，那個少年闖入自己的世界。
    他就這樣來了，沒有一絲一毫的預兆。
    才華橫溢，溫文爾雅。
    其實光這些還不夠，因為昭夜見過太多天才少年，他們沉迷於自己的美色和風采，渴求能跪拜在石榴裙下。
    究竟是什麽時候看上他的呢........昭夜總覺得說不清楚。
    也許，多是因為盧若芊。
    昭夜是自私的，她好奇於女兒怎麽會如此在意一個雜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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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的陰影如蛆附骨，昭夜不屑於男女感情，不想女兒重蹈覆轍........便想過偷偷殺了他。
    直到女兒天天留宿酒樓，露出那份曾經純真溫柔的笑臉時。
    昭夜才明白，自己給她安排的這條路，其實從沒讓她真正開心過。
    她收手了，以一個不被察覺的姿態，默默地注視兩人。
    也許是對女兒寄托了太多感情，所以昭夜莫名的，也從會他們身上感受到了一絲絲溫暖。
    這種溫暖如招蝶的香蜜，不受控製的，她對林落塵注以越來越多的目光。
    百花宴上，感知他的氣息，昭夜便在他麵前現身。
    那是自己心中，久違的，第一次出現的波瀾。
    出於警告盧若芊不要壞規矩，其實她知道，隻是自己想見見這位少年。
    她容姿絕世，儀態端莊又嫵媚勾人。
    她知道自己懷著什麽樣的心思，卻依然來了。
    直到後麵........
    “也算心滿意足。”
    昭夜想起什麽，癡癡笑著。
    這樣就很好，已經殘破肮髒的人生，如此被女兒一手拯救，為何還要再去破壞她的幸福？
    她已決定，此生不再去見那個少年。
    各自安好。
    “睡醒沒？”
    身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來者明顯有些不耐煩。
    昭夜抬眉，微笑的看向女兒：“哎呀，妾身剛剛迷迷糊糊呢，真沒教養！”
    “切，你也好意思說。”
    盧若芊冷笑一聲，丟去一個玉盒：“東西給你找來了，看看是不是你要的。”
    昭夜一愣，仙力揮湧間接住盒子。
    一打開，果然見到那株自己夢寐以求的靈植。
    頓時眼中湧出喜色，湊近盧若芊，伸手道：“小幺兒，娘親果然沒白養你呢，快讓娘親看看，那壞小子有沒有對你動手動腳........”
    盧若芊慌忙後退，沒好氣道：“切，一口一個壞小子，這東西就是那壞小子給你尋得！”
    昭夜一愣。
    盧若芊見她這模樣，心間輕哼一聲。
    她知道，這女人表麵風輕雲淡，其實一定比自己著急的多。
    她的天賦在自己之上，身為醉天閣閣主，時刻背負著無形的壓力。
    若真尋不得，便隻能強撐傷勢，修為十餘年不得寸進。
    其中煎熬，怕是令她愁腸百結。
    見昭夜神色恍惚，久久沒說話，盧若芊繡眉微蹙，忽然道：
    “你喜歡他？”
    昭夜神色一變，眼中陡然閃過慌亂，差點沒拿穩手中靈植。
    她側過臉，言辭間少有的冷硬：“沒有的事！你莫要瞎想。”
    盧若芊便直視著她，眼中情感幾乎凝為實質，淡淡道：“你莫要小看我，這麽多年，我最懂你的心思。”
    “你騙不了我的，娘親。”
    昭夜一愣，輕輕移開目光，此刻她仿佛才是被教訓的女兒。
    忽然，盧若芊的身形一閃，貼在身側。
    她緩慢地，輕輕地，抱住了這個為她遮風擋雨一世的女人：
    “我想說的是，這麽多年，都是我們倆個如此過來的........最後，我們也應該在一起。”
    “不要逃避自己的心，好嗎？”
    她的聲音如細雨潤物，灑落自己心間。
    昭夜緩緩閉目：“小幺兒........”
    盧若芊走後。
    她才輕歎了口氣：“非娘親不願，而是，而是........”
    她神色頹喪，再一次感受到了從寒潭離開的心如死灰，隻是如今，卻是完全不同的悲傷。
    “我怎能，我怎能.......”
    昭夜似失了神，不斷的重複念叨。
    她終是不敢........恍惚間，她下意識的撫摸著手中玉盒，似乎那裏還存著他的溫度。
    忽然，哢嚓一聲，玉盒中間的隔板彈開，露出了下層一張畫卷。
    昭夜一愣，沒來由的伸手，將之鋪開。
    素描。
    筆法是她從未見過的，纖柔的線條仿佛來自於某種木炭，勾勒光影，沒有任何一幅畫如此栩栩如生，仿佛影石的錄存之像。
    畫中，小閣內，一個少年人正作喋喋不休狀。
    榻上的女子身材傲人，神色溫婉，笑意盈盈的看著他誘騙自己。
    正是前幾日的一幕。
    昭夜噗嗤一笑。
    心間忽然湧起強烈的幸福感，她鼻尖一酸，忽然抽動了下，眼眶便紅了。
    這幅畫，這株蒼海醉心........他付出了多少。
    她都知道。
    “混賬小子，連我都敢招惹........”
    昭夜側過頭，看著台下的歌舞升平，那歡樂和幸福終於和心中某處產生了共鳴。
    她笑中帶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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