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緣對著地怒再次恭敬行禮。
    “啟稟娘娘，地藏尊者已經同意入主無間地獄。”
    “好歹也算是同僚一場，我想親自送他一程。”
    地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淡漠地點了點頭。
    “可。送完他，來六道輪回殿尋我。”
    說罷，她的身影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見。
    “多謝娘娘。”
    李修緣恭敬應下，隨後轉頭，對著地藏露出了一個和煦的微笑。
    “道友，我們走吧。”
    地藏麵如死灰，機械地點了點頭，與李修緣一同，踏入了那幽深、森然的鬼門關。
    兩人淩空虛渡於昏黃色的黃泉之上，朝著地府深處的無間地獄飛去。
    一路上，可以看到無數亡魂在黃泉水中沉浮哀嚎，兩岸則是盛開著妖異美麗的彼岸花。
    地藏看著這一幕幕景象，似乎是為了維持自己最後的一點尊嚴。
    又擺出了一副慈悲為懷、憐憫世人的姿態。
    口中不斷地嗚呼哀哉，阿彌陀佛個不停。
    李修緣跟在他身旁，看著他這副做作的模樣，心中越發期待，待會兒那場絕世好戲的上演。
    兩人就這麽沉默地飛行著，很快，便來到了無間地獄的入口。
    那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漩渦。
    裏麵傳出陣陣能讓仙神都心神失守的怨毒嘶吼與淒厲慘叫。
    地藏看著眼前的景象，知道自己是時候，得接受現實了。
    就在其剛想讓李修緣就此離去。
    不想自己最狼狽的樣子，被這個罪魁禍首一直盯著看之時
    李修緣卻突然停下腳步，幽幽地來了一句。
    “道友，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麽能來得這麽及時，又為什麽能夠想出，如此針對你的解決之法麽？”
    “要知道，在此之前，我們可僅僅隻見過一麵。”
    “若說無人告知，怕是我也猜不到，道友此番興師動眾，所為何來啊。”
    此言一出，地藏那本已死寂如枯井的內心，驟然掀起滔天巨浪！
    他猛地抬起頭，雙目赤紅地死死盯著李修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你……你說什麽？”
    “誰……誰告知於你？”
    是了！
    李修緣說得沒錯！
    自己此次前來，乃是奉了師尊秘令，暗中行事。
    除了西方教內部的幾位核心人物，外人絕無可能知曉！
    可李修緣不僅知道，還提前布下了天羅地網，一環扣一環，將自己算計得死死的！
    這背後若無內鬼，打死他也不信！
    可是……會是誰？
    一個個名字在地藏的腦海中瘋狂閃過。
    又被他一一否決。
    不可能！
    他們都是西方教的肱骨之臣，都是追隨兩位師尊無數元會的老人，怎麽可能背叛？
    看著地藏那副既驚且怒，又茫然不解的神情，李修緣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知道，魚兒已經徹底上鉤了。
    接下來，就是該添一把，能把這鍋水徹底燒沸的猛火了！
    “道友何必如此驚訝？”
    李修緣輕歎一聲，仿佛在為地藏的單純而感到惋惜
    “如今封神大劫將至，天機混亂，聖人亦在局中，誰又能獨善其身？”
    “道友你一心撲在地府。”
    “恐怕還不知道，為了應對此次大劫，你的兩位師尊，已經與我闡教，乃至天庭，達成了某些……有趣的協議。”
    李修緣踱著步子，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
    “道友你想想，你入主地府，發下‘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大宏願，固然是無量功德。”
    “可這也意味著，你將與地府氣運深度綁定，與平心娘娘結下無法化解的因果。”
    “這在地府一家獨大的時候，自然是妙棋。”
    “可現在，我闡教插手了，天庭也盯上了這塊肥肉。你這枚棋子，就顯得有些礙眼了。”
    “放棄你，一個尚未完全成氣候的準聖弟子，不僅能賣我闡教一個人情，還能換取日後封神榜上，西方教弟子的些許生機。”
    “更能以此為籌碼，與天庭商議，在未來的天庭體係中，為西方謀求一兩個肥差神位。”
    “一石三鳥，何樂而不為？”
    “道友，你告訴我，這筆買賣，換做你是接引聖人、準提聖人，你會怎麽選？”
    一番話，如同一柄柄淬毒的利刃，狠狠紮進地藏的心髒！
    他渾身劇顫，臉色慘白得如同紙張，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不可能！
    師尊不會這麽對我的！
    我為西方流過血，我為宏願立過功！
    我兢兢業業，嘔心瀝血，謀劃了無數元會，才有了今日的局麵！
    他們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就這樣把我賣了？！
    “一派胡言！”
    地藏猛然咆哮出聲，狀若瘋魔。
    “你休要在此妖言惑眾，挑撥離間！”
    “我師尊大慈大悲，絕不會……”
    他剛想讓李修緣滾，自己好眼不見為淨。
    然而，他的話音卻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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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他看到，李修緣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然後，緩緩抬起了腳。
    一朵蓮台，悄然自其腳下綻放。
    那蓮台共分十二品，通體綻放著柔和而神聖的功德金光，道道玄妙的法則符文在其上流轉不休。
    一股鎮壓萬古，普度眾生的浩瀚氣息，瞬間充斥了整個無間地獄的入口。
    十二品功德金蓮！
    這一瞬間的視覺衝擊，遠比之前任何誅心之言，都要來得猛烈百倍！
    地藏的雙眼瞬間瞪得滾圓，眼球上布滿了血絲。
    死死地盯著李修緣腳下的那朵蓮台，臉上寫滿了極致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難以置信！
    “不……這……這不可能！！！”
    他失聲尖叫，聲音淒厲而絕望。
    十二品功德金蓮！
    這可是他師尊接引聖人的伴生至寶。
    是整個西方教的鎮教之寶！
    是西方教氣運的凝聚之物！
    怎麽會……怎麽會出現在李修緣的腳下？！
    他猛地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下的九品金蓮。
    為了這朵金蓮，他付出了多少？
    他為西方教立下了多少汗馬功勞，受了多少委屈，才被師尊“恩賜”了，這麽一朵由十二品功德金蓮蓮子所化的九品金蓮。
    可現在呢？
    他這個為西方教鞠躬盡瘁的“自己人”，隻配用個子孫輩的六品貨。
    而李修緣這個闡教的敵人
    卻能堂而皇之地踩著西方教的鎮教之寶！
    憑什麽？！
    這到底是憑什麽？！
    一股難以言喻的屈辱、憤怒、不甘與怨毒，如同火山噴發一般，從地藏的心底最深處轟然炸開！
    在這一刻，他對兩位師尊的信仰，轟然崩塌！
    那滔天的恨意，甚至壓過了無間地獄中億萬亡魂的怨氣！
    “哦，對了，忘了告訴道友。”
    李修緣仿佛沒看到地藏那即將崩潰的神情，再次慢悠悠地補上了一刀。
    “這朵十二品功德金蓮，可不是你師尊的那一朵。”
    “而是你的兩位師尊，為了表示與我闡教合作的誠意。”
    “為了求得我師祖他老人家的諒解，特地耗費了海量的功德與天材地寶，催生出來的第二朵。”
    “用以獻給我師祖的……賠禮！”
    “賠禮”二字，如同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劈在了地藏的天靈蓋上！
    他再也無法維持任何一絲理智。
    “啊啊啊啊——！！！”
    地藏猛地仰天長嘯，麵目猙獰扭曲，雙目泣血。
    “接引！準提！你們兩個無恥的老匹夫！！”
    “我地藏為爾等牛馬，謀劃地府，甘受輪回之苦！”
    “爾等卻將我視作棄子！
    “將我西方教的臉麵，踩在腳下，去討好闡教！”
    “你們不配為聖！不配為我師尊！！”
    “我恨！我恨啊！！！”
    他歇斯底裏地怒罵著，完全不顧及聖人是否能夠聽見。
    也不在乎這番話會引來何等滔天的因果。
    他隻知道，他的道心，在這一刻，碎了。
    被他的師尊，親手捏碎了！
    李修緣眼見地藏徹底破防，心中暗自點頭。
    火候，已經到了。
    再繼續刺激下去，怕是會把他直接逼瘋，那就不利於後續的“轉化”了。
    他緩緩收起了腳下的十二品功德金蓮，那刺眼的金光隨之消失。
    整個世界，仿佛又隻剩下無間地獄那永恒的黑暗與哀嚎。
    “道友，好好想想吧。”
    李修緣的聲音恢複了平靜，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憐憫。
    “在西方，你嘔心瀝血，也不過是一枚隨時可以為了‘大局’而被犧牲的棋子。”
    “可要是在我闡教……”
    說到這裏，李修緣便止住了話語，沒有再說下去。
    他隻是深深地看了地藏一眼，那眼神中蘊含的意味，複雜而深邃。
    隨後，他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化作一道流光，朝著來時的路飛去。
    “言盡於此，道友……好自為之。”
    空曠的黃泉路上，隻留下地藏一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巨大的、散發著無盡怨氣的地獄漩渦前。
    他的臉上，猙獰、憤怒、憎恨、屈辱、不甘……種種情緒交織變幻。
    而在這些負麵情緒的最深處
    一絲微不可查的糾結與動搖，正如同種子一般，悄然生根發芽。
    耳邊，是無數亡魂永無止境的淒厲哀鳴。
    眼前，是深不見底的無間煉獄。
    身後，似乎……還有另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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