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兄妹三人，已在學有所成。”
    “如今量劫已起，風雲變幻，他們身為應劫之人，一味地躲避，並非長久之計。”
    “弟子以為，是時候讓他們下界走一遭，曆練一番了。”
    昊天聞言，手指輕輕敲擊著龍椅的扶手，陷入了沉思。
    他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溫室裏，是長不出參天大樹的。
    “不知修緣你以為，此番量劫，其中凶險如何？”
    昊天抬起眼眸，目光灼灼地看著李修緣。
    “他們三兄妹下界之後，又該做些什麽？”
    “回陛下。”
    李修緣不假思索，顯然是早有腹稿。
    “他們三人，需入殷商為官。”
    “至於做什麽……”
    李修緣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很簡單，與我闡教、截教同道一起，共保殷商，對抗西方教與其扶持的傀儡。”
    “對抗西方教？”
    昊天眉頭一挑。
    這可不是什麽輕鬆的活計。
    “凶險，肯定是有的。”
    李修緣坦然承認。
    “但陛下盡可放心。”
    他挺直了腰杆，一股強大的自信油然而生。
    “憑我李修緣的名聲，憑我闡教護短的傳統，再憑楊蛟他們三兄妹的身份。”
    “西方教那群禿驢，隻要腦子沒被門夾過，就知道該怎麽做。”
    “頂多，也就是讓他們吃點苦頭，受些磨難，傷及性命和道基之事，他們還不敢做。”
    昊天聞言，微微點了點頭。
    他明白了李修緣的意思。
    隻要不死，根基未損，吃點虧，受點罪，對於楊蛟他們而言，反而是最好的磨礪。
    這筆買賣，劃算！
    “好！”
    昊天終於下定了決心，一拍扶手。
    “就依你所言！”
    他轉頭對一旁的太白金星吩咐道。
    “太白，傳朕旨意，命楊蛟、楊戩、楊嬋三人，即刻前來淩霄寶殿。”
    “讓他們，準備下界走一遭吧！”
    ……
    西方，靈山聖境，須彌山。
    八寶功德池旁，菩提樹下。
    接引與準提相對而坐，臉上無悲無喜，古井無波。
    在他們麵前，大勢至正躬身而立，將西岐戰場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詳細匯報。
    從聞仲大軍壓境，到多寶、太乙現身，再到金剛法相被破，姬昌身死道消。
    整個過程，他都說得清清楚楚。
    然而，兩位聖人的臉上，卻看不到絲毫的憤怒與沮喪。
    仿佛那損失的百萬僧兵，那被斬殺的渡難，都與他們無關一般。
    直到大勢至說完，躬身退下。
    準提才緩緩睜開雙眼，嘴角竟是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看向對麵的接引，讚歎道。
    “師兄，你這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當真是玩得妙啊！”
    準提輕輕撚動著手中的念珠，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西岐，早已被闡教、截教、天庭三方盯死，注定是一枚棄子。”
    “姬昌此人，野心有餘，德行不足，更是難成大器，必死無疑。”
    “我們犧牲掉這枚已經被盯上的棋子，以及一個必死的姬昌，來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從而，換取我們真正選中的潛龍·姬發，能夠安安穩穩地在東海積蓄力量，不被任何人察覺。”
    說到這裏，準提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這筆買賣，無疑是劃算到了極點！”
    接引那張萬年不變的苦瓜臉上，也罕見地露出了一絲讚同之色。
    “善。”
    一個字，便為此次的計策，畫上了完美的句號。
    他轉頭看向一旁躬身侍立，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的大勢至。
    “你去東海吧。”
    “找到姬發。”
    接引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才是我西方教真正的希望。”
    “謹遵法旨！”
    大勢至恭敬地行了一禮，不敢有絲毫怠慢，身形化作一道金光，瞬間消失在了靈山聖境。
    準提看著大勢至離去的方向，臉上的笑意不減。
    他輕輕撚動著手中的七寶妙樹，發出悅耳的叮咚聲。
    “這些年，我們在人族與各教之中，布下的暗子，雖有一部分被那修緣無意間破壞。”
    “但剩下的，依舊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準提的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正麵硬抗闡、截二教，乃至整個玄門，確實不智。”
    “可若隻是在暗中出些力，助我西方潛龍入主中原，問鼎人王之位，想來還是沒什麽太大問題的。”
    接引緩緩點頭，表示讚同。
    西岐的失敗，不過是癬疥之疾。
    隻要真正的天命之主還在，西方教便有翻盤的希望。
    就在此時，兩道與接引、準提一模一樣的身影，從他們二人的身體裏，緩緩“走”了出來。
    這兩道身影，一個周身環繞著無盡的災厄與苦難之氣，仿佛是世間一切負麵情緒的集合體。
    正是接引的惡屍——難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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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個則通體散發著虛無與空寂的道韻，眼神空洞，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
    乃是準提的惡屍——法空。
    “師兄。”
    “師弟。”
    兩尊惡屍出現後，對著本體微微欠身。
    準提看著自己的惡屍，神情淡漠地吩咐道。
    “法空，你去一趟殷商。”
    “給我死死盯住闡、截二教的一舉一動。”
    “是。”
    法空佛聲音空洞地應了一聲，身形便化作一縷青煙，消散無蹤。
    接引也看向自己的惡屍，聲音悲苦。
    “難厄，你去東海。”
    “為姬發保駕護航。”
    他的聲音頓了頓，那悲苦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前所未有的決然。
    “此人，乃我西方教大興的唯一契機。”
    “絕不容有任何閃失！”
    “遵命。”
    難厄沙啞地回應，周身的災厄之氣一陣翻湧，身影也隨之消失不見。
    八寶功德池旁，再次隻剩下了接引與準提二人。
    他們相視一眼，緩緩閉上了雙眸，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隻是那池中功德金蓮搖曳的幅度，似乎比往日，更急切了幾分。
    ……
    幽冥地府，六道輪回殿。
    當葫天帶著一個身高丈二，渾身肌肉虯結的魁梧身影，踏入殿內的那一刻。
    端坐於輪回寶座之上的平心，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瞬間掀起了滔天巨浪！
    刑天！
    真的是刑天！
    而且，他身上那股若有若無，卻精純無比的神魂波動，做不得假！
    他，真的被複活了！
    平心的身軀，在這一刻都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她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那些隕落在上古量劫中的兄弟姐妹們，一個個重新歸來的場景！
    她緩緩起身，蓮步輕移，來到了刑天麵前。
    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眼前這位久違的族人，眼中的激動與欣慰，幾乎要滿溢出來。
    “多謝。”
    平心轉過頭，對著葫天，鄭重地欠身一禮。
    “請代我，向你的本尊，致以最誠摯的謝意。”
    葫天見狀，連忙側身避開。
    他可不敢受這位地道之主的全禮。
    “娘娘言重了。”
    葫天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顯得風輕雲淡，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承諾過娘娘的事情，自然要做到。”
    這副淡然自若的模樣，看得平心更是滿意。
    不驕不躁，言出必行。
    難怪能得元始天尊如此看重。
    她滿意地點了點頭，剛想再說些什麽。
    異變陡生！
    一直站在原地，眼神渾渾噩噩，如同木偶一般的刑天，身軀猛地一震！
    他那空洞的眼神中，迷茫盡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狂熱與崇敬！
    “噗通！”
    刑天沒有絲毫猶豫，雙膝重重跪倒在地，那巨大的力道，讓整座六道輪回殿都為之震顫。
    對著平心的方向，恭敬叩拜！
    一道沉悶而又充滿無上敬意的聲音，轟然響徹整個大殿！
    “大巫刑天，叩見後土祖巫！”
    轟！
    “後土祖巫”這四個字，如同一道混沌神雷，狠狠劈在了平心娘娘的心頭！
    她的嬌軀，不由自主地一顫。
    後土祖巫……
    好久，好久沒有人這麽稱呼她了。
    自從身化輪回，她便是平心，再非後土。
    一滴晶瑩的淚珠，不受控製地從眼角滑落。
    滴落在幽暗的殿堂之上，綻放出一朵絢爛的輪回之花。
    平心緩步上前，伸出玉手，輕輕將刑天攙扶起來。
    當她再次開口時，聲音不再是輪回之主的平淡與威嚴。
    而是帶著一絲沙啞，一絲追憶，一絲深深的歉疚。
    “起來吧，刑天。”
    這一刻的她，不再是平心。
    而是當年那個執掌大地之道，縱橫洪荒天地，庇護億萬巫族的十二祖巫之一，後土！
    “是我，對不起你們。”
    後土的聲音中，充滿了無盡的悔恨。
    “當初若不是我一意孤行，身化輪回。”
    “我巫族，又豈會因十二都天神煞大陣缺少一人，而與那帝俊、太一兩敗俱傷，最終齊齊退出洪荒舞台！”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是哽咽。
    然而，被她攙扶起來的刑天，眼神中的清明卻如同曇花一現，再次恢複了先前的渾渾噩噩。
    他隻是呆呆地站著，對後土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這……”
    後土見狀，不由得一愣，疑惑地看向葫天。
    葫天道人見怪不怪，淡笑著解釋道。
    “娘娘不必擔心。”
    “刑天大巫畢竟是初次凝聚神魂，神魂與肉身之間，尚需一段時日的磨合。”
    “方才，或許是娘娘身上的祖巫氣息，刺激到了他神魂深處的記憶烙印，才會清醒片刻。”
    “待他神魂與肉身徹底融合，最多千年，便可恢複如初。”
    “原來如此。”
    後土聞言，了然地點了點頭。
    她再次看向刑天，眼神中帶上了些許溫和與追憶，仿佛透過他，看到了上古巫族那段崢嶸歲月。
    良久，她才收回目光，轉頭對葫天說道。
    “我最近心有所感，或許要閉關一段時間。”
    後土的目光落在葫天身上，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
    “你的本尊，既已冊封你為‘齊仁大帝’，賜予你六道輪回的權柄。”
    “那麽，自我閉關的這段時間，這地府輪回之事，便由你來全權主持吧。”
    此言一出，葫天的心頭也是微微一跳。
    他明白，這不僅僅是暫代，更是一種托付，一種認可！
    這是要將整個地府的權柄，逐步交到他的手上！
    這可是一份天大的機緣！
    葫天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激動，對著後土鄭重一拜。
    “多謝娘娘信賴！”
    “弟子，定不負所托！”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充滿了自信。
    他保證，地府在他手中，絕對不會出任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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