斡旋心中咯噔一下，腦子卻飛速轉動。
    女媧！
    她怎麽會在這裏？
    她怎麽知道我拿了帝俊的屍身？
    這處洞天，這套陣法，難道是她布置的？
    斡旋瞬間想通了關鍵，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若是如此，那帝昂心心念念的混沌鍾，豈非也……
    一個個念頭如電光石火般閃過，斡旋麵上卻不動聲色，對著女媧稽首一禮。
    “貧道斡旋，見過女媧娘娘。”
    女媧鳳目清冷，並未理會他的行禮，聲音依舊不帶絲毫感情。
    “回答我的問題。”
    “你是如何知曉此地？”
    “如何懂得破解我親手布下的大陣？”
    “誰，派你來的？”
    一連三問，句句誅心！
    每一個問題，都直指斡旋與本尊李修緣的最大的秘密——係統。
    這怎麽答？
    總不能說：“嘿，我開了掛，係統給的地圖和攻略，一鍵導航，包教包會。”
    那不是找死嗎？
    聖人麵前，任何謊言都可能被窺破天機，一旦被發現根底，下場絕對淒慘。
    突然，斡旋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那個剛剛出世，被女媧委以重任的帝昂！
    對，就你了！
    “回娘娘的話。”
    斡旋麵露一絲苦笑，神情真摯無比。
    “貧道乃帝昂道友之友，受他所托，前來取回帝俊陛下的遺蛻。”
    “至於破陣之法，亦是帝昂道友所授。”
    “帝昂？”
    女媧好看的眉頭瞬間蹙起，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疑惑。
    帝俊屍身所在，破陣之法，普天之下，按理說隻有她一人知曉。
    帝昂又是如何得知的？
    難道……他並非隻是容貌相像。
    而是真正的帝俊轉世，其真靈與肉身之間，尚存一絲冥冥之中的因果聯係？
    女媧心中疑雲密布，她看著斡旋，語氣不容置喙。
    “將帝俊的遺體留下。”
    “帝昂想要，讓他親自來取。”
    斡旋心中叫苦。
    這下麻煩了。
    他很清楚，有道祖鴻鈞的禁令在，女媧不敢真的下殺手。
    可聖人手段通天，殺不了他，不代表不能把他困在這裏。
    隨便畫個圈，困他個十萬八千年，等他出去，黃花菜都涼了。
    他還要趕回盤古殿，盯著帝江那幫祖巫的複活大計，可沒時間在這裏耗著。
    罷了，好漢不吃眼前虧。
    “既然娘娘有令，貧道自當遵從。”
    斡旋十分光棍地一攤手。
    他心念一動，掌中天地洞開，一團蒙蒙青光緩緩浮現。
    青光之中，一尊二十四品蓮台輕輕搖曳，造化之氣彌漫，將帝俊的屍身穩穩托住，隔絕了那霸道的太陽真火。
    “娘娘請看，帝俊……嗯？”
    斡旋話說到一半，突然發現對麵的氣氛不對。
    女媧那雙冰冷的鳳目，此刻正死死地盯著他掌中的青蓮，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二十四品造化青蓮？！”
    女媧的聲音甚至出現了一絲顫抖。
    “這不可能！”
    “此寶的蓮葉、蓮藕、蓮子、泥土，早已化作諸多先天靈寶，被三清道所瓜分，怎麽可能還有完整的蓮台存世？！”
    說話間，她猛地抬頭，目光如兩道利劍，直刺斡旋。
    “你究竟是誰？！”
    斡旋心中一凜，暗道一聲“失策”。
    光顧著交差，忘了自己這本體根源，也是個驚天動地的大秘密。
    他淡然一笑，收回青蓮，將帝俊屍身遞到了女媧麵前。
    “娘娘，時機未到，恕貧道不能相告。”
    “若無他事，貧道便告辭了。”
    女媧黛眉緊鎖，心中念頭百轉。
    眼前這個道人，神秘至極。
    不僅與剛剛出世的帝昂有舊，還能拿出早已被瓜分的無上至寶。
    她很想將對方留下，問個清楚。
    可對方是帝昂的朋友，自己若強行扣人，恐會與帝昂交惡。
    而且，她沒有任何理由阻攔對方。
    斡旋見女媧沉默不語，便對著她拱了拱手，轉身化作一道流光，迅速消失在混沌之中。
    女媧站在原地，望著他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語。
    她總覺得，事情遠沒有那麽簡單。
    帝昂剛剛出世，一直在域外星空，從哪裏冒出來這麽一個神通廣大的朋友？
    而且就算帝昂與帝俊屍身真有因果聯係，也不可能如此精準地，一步不差地破解自己布下的大陣。
    這個斡旋，絕對有問題！
    女媧歎了口氣，感覺這封神量劫之下，暗流洶湧，竟連她這位聖人，都有些看不真切了。
    ……
    另一邊，斡旋道人一離開三十三重天，便立刻給帝昂傳去了一道神念。
    “兄弟，事情辦砸了！”
    “帝俊的屍身是女媧藏的，混沌鍾八成也是！“”
    “那娘們兒守株待兔，把我逮了個正著！”
    “我本體暴露了，她現在肯定滿腦子問號。”
    “屍身我沒帶出來，女媧點名讓你親自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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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自己去的時候，多加小心！”
    ……
    域外星空，北鬥星域。
    紫微帝星之內，帝昂剛剛安排好妖族諸事，正準備動身，便收到了斡旋的傳訊。
    他聽完之後，非但沒有惱怒，反而露出一絲了然的笑意。
    “知道了，你先回盤古殿，繼續盯著帝江等人。”
    “屍身與混沌鍾，我自會去取。”
    切斷傳訊，帝昂陷入了沉思。
    女媧放走斡旋，顯然是看在了自己的麵子上。
    如今斡旋的本體暴露，她讓自己親自上門，定然會刨根問底。
    自己該如何解釋，一株完整的二十四品造化青蓮的來曆？
    造化青蓮被三清瓜分，這是洪荒人盡皆知的事實，根本沒法圓謊。
    思來想去，帝昂也想不出一個萬全之策。
    “也罷。”
    “與其費心編造謊言，不如先拿到混沌鍾！”
    “若混沌鍾真是女媧藏匿，屆時自會見麵。”
    “若不是，我先取了鍾，以我如今的修為，加上這先天至寶的鋒芒與防禦，有著鴻鈞禁令為前提，再對上她，誰勝誰負，尚未可知！”
    打定主意，帝昂不再猶豫，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金色流光，衝出紫微帝星，向著那無盡的域外星空與混沌邊界飛馳而去。
    ……
    殷商，朝歌，摘星樓頂層。
    李修緣憑欄而立，目光穿透樓閣，落在下方大廳中。
    那裏，地藏與法空相對而坐，無形的佛法與氣機正在激烈碰撞。
    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智珠在握的笑意。
    “正主總算來了。”
    “這出戲，可以正式開鑼了。”
    他轉過頭，對著身後一名身穿官袍，神情緊張的中年人吩咐道。
    “陳監正，可以開始了。”
    “將樓內的景象，用法陣顯化於朝歌上空，讓全城百姓，都來聽一聽這真正的佛法大道！”
    “下……下官遵命！”
    那欽天監副監正陳慶之，戰戰兢兢地領命而去。
    他心中直打鼓，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這事兒辦完，西方教那兩位聖人肯定會記恨上自己。
    可沒辦法，誰讓下令的是這位爺呢。
    就在李修緣安排“全城直播”之際。
    樓下大廳，地藏與法空的論道，也正式拉開了序幕。
    第三場，道心之辯！
    法空枯槁的臉上掛著一絲悲憫，率先開口，聲音宏大而悠遠。
    “地藏，你曾為我西方教弟子，當知我佛門教義之根本。”
    “眾生皆苦，輪回無常。今生所受之磨難，皆為前世之業報。”
    “我等修行，當順天應命，坦然受之。多吃一分苦，便多消一分業。”
    “待到來世，自有無上福報，可得享極樂，永脫輪回。”
    他這番話，正是西方教“來世說”的核心。
    勸人忍受今生的苦難，將一切希望寄托於虛無縹緲的來世。
    地藏對此極為不屑，緩緩搖了搖頭。
    他那張悲苦的臉上，此刻綻放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光彩，那是智慧與覺醒的光芒。
    “大師此言，貧僧不敢苟同。”
    “貧僧敢問大師，若今生之苦，皆為前世業報，坦然受之便可。”
    “那人族先賢，燧人氏鑽木取火，有巢氏構木為巢，神農氏嚐遍百草，又是為何？”
    “他們為何不順應天命，忍受那茹毛飲血，風餐露宿，疾病纏身之苦？”
    “他們為何要反抗？為何要改變？”
    說話間，地藏目光灼灼，直視法空。
    且聲音越來越響亮，如同驚雷，在每個人心中炸響。
    “貧僧再問大師，若忍受便可得福報，那這天地之間，還要我等修士何用？”
    “我輩修士，餐風飲露，苦修萬載，求的究竟是什麽？”
    “不就是那‘逆天改命’四字嗎！”
    “以自身之行，求得大逍遙，大自在！”
    “這才是修行的真諦！”
    “一味順從，那是懦弱！不知反抗，那是愚昧！”
    “將希望寄托於來世，更是對今生的最大辜負！”
    “我大乘佛法，講‘自渡’！”
    “渡的，便是這不甘沉淪之心，渡的，便是這敢於向命運揮拳之勇！”
    “今生！現在！當下！”
    話至此，地藏猛然起身，聲如洪鍾。
    “把握今生，積德行善，更要奮發圖強，精進不休！”
    “用自己的雙手，去創造屬於自己的極樂淨土！而不是跪在地上，乞求神佛的施舍！”
    “這，才是真正的大道！”
    “這，才是真正的解脫！”
    話音落下，滿堂死寂。
    針落可聞。
    所有人，包括孔丘、老子在內，都被地藏這番振聾發聵的言論，震撼得無以複加。
    逆天改命！
    把握今生！
    用自己的雙手創造極樂淨土！
    這……這哪裏還是什麽佛法？
    這分明是說到了所有人族修士的心坎裏啊！
    “好！！！”
    不知是誰，第一個拍案而起，大聲叫好。
    緊接著，雷鳴般的掌聲與喝彩聲，轟然爆發！
    “說得好！這才是人該走的路！”
    “不乞求，不幻想，以實幹創未來！地藏大師，你這才是真正的佛家思想！”
    “哈哈哈，心中有法度，行事有規矩，更要有進取之心！大師之言，與我法家不謀而合！”
    孔丘更是撫掌讚歎，眼中異彩連連。
    “立身行道，自強不息！善哉！善哉！先生之言，可為萬世之師表！”
    就連一向清靜無為的老子，也捋著胡須，含笑點頭。
    地藏這番話，看似離經叛道，實則暗合天道運轉中那一線生機，充滿了昂揚向上的力量。
    與法空那套讓人消極避世的說辭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高下立判！
    準提也不行啊！
    連自己徒弟都說不過，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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