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引聖人聽著準提的計策，愁苦的麵容上卻並未舒展分毫，反而皺得更深了。
    輕輕歎了口氣，聲音裏滿是化不開的憂愁。
    “師弟此計雖好，可那報酬……”
    “這帝昂乃是應運而生的梟雄，心智手段皆非常人可比。”
    “先前西王母畫下極其豐厚的大餅，都被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我等若是也用這般虛無縹緲的承諾去拉攏，怕是隻會重蹈覆轍，惹他恥笑。”
    準提聞言，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師兄所言甚是。”
    腦海中回想起不久前傳來的消息。
    西王母許諾天的地霸主之位，都被那帝昂當麵回絕，半點情麵都不留。
    空口白牙的許諾，對這等人物確實沒什麽吸引力。
    必須得拿出些實實在在的東西來。
    可如今的西方貧瘠，又能拿出什麽來打動一尊手持混沌鍾的妖帝？
    準提的眼珠飛快地轉動著，心念電閃，無數計策在腦海中生滅。
    忽然，他眼中精光一閃。
    “師兄，正麵拉攏不行，咱們可以旁敲側擊，曲線救國！”
    接引聞言，麵露不解，看向自己的師弟。
    準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師兄可還記得，前段時間北海諸侯之亂，背後便有那北冥妖師鯤鵬的影子。”
    “此獠心機深沉，又與妖族有舊，由他出麵去勸說帝昂，豈不事半功倍？”
    接引聖人依舊眉頭緊鎖，顯然對這個提議並不看好。
    “鯤鵬乃是上古妖師，與帝俊太一雖有舊怨，但終究同出一源。”
    “他憑什麽要幫我們去算計妖族？”
    “我們又能給他什麽，讓他心甘情願地為我等驅使？”
    “這等老怪物，可比那帝昂還要難纏，畫大餅那一套，在他麵前更是行不通。”
    “更何況，你別忘了，當初要不是我們，他現在估計都已經證道成聖了。”
    聞聽此言，準提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師兄，沒有永遠的仇人，隻有永遠的利益。”
    “你忘了，帝俊太一隕落之後，那兩件鎮壓妖族氣運的至寶——河圖洛書，去了何處？”
    接引聞言，微微一怔，隨即恍然。
    “量劫落幕之時，被鯤鵬出手盜走了。”
    “沒錯！”
    準提點頭回應間，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河圖洛書乃是妖族氣運之本，帝昂想要重立妖庭，再現上古輝煌，就繞不開這兩件寶貝。”
    “這便是鯤鵬與他之間最大的因果，早晚要有個了結。”
    “而這，也正是我等的機會！”
    說著，他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股蠱惑人心的魔力。
    “我們隻需助鯤鵬一臂之力，讓他能在這場因果了結中占據上風，甚至反過來拿捏住帝昂。”
    “再許他一個無法拒絕的好處，他沒有理由不與我們合作！”
    接引這時才真正來了興趣，連忙追問。
    “何等好處？”
    準提輕笑一聲，一字一頓，聲音冰冷而又瘋狂。
    “天道聖人之位！”
    “隻要他助我西方奪取東方氣運，幹掉三清，這洪荒天地間空出來的聖位，便可分他一個！”
    此言一出，饒是接引道心穩固，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滿臉駭然地看著自己的師弟。
    “師弟，你瘋了？！”
    “那可是天道聖人！”
    “元神寄托天道，萬劫不磨，不死不滅！”
    “如何能殺得死？”
    他覺得今天的師弟，陌生得可怕。
    準提看著接引震驚的模樣，隻是淡淡一笑，眼底深處，一縷幽暗深邃的紫芒悄然閃過，又瞬間隱沒。
    “師兄，你我困於這西方貧瘠之地，受那東方玄門壓製了無盡歲月，難道你甘心嗎？”
    接引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逝的紫芒，心頭猛地一顫，一個讓他遍體生寒的念頭湧上心頭。
    “你……你入了魔道？！”
    須彌山，此地原本是上古魔祖羅睺的大本營！
    道魔之爭後，他們師兄弟二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此地的魔氣肅清。
    把那殘餘的本源魔氣，鎮壓在須彌山的最深處。
    難道……
    準提臉上的笑容不變，隻是那笑容中，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邪異。
    “師兄，大道三千，何分高下？”
    “羅睺敗了，不是魔道敗了。”
    “道，依舊是那個道。”
    接引聞言，心神劇震，隻覺得眼前的師弟變得無比陌生。
    仿佛被某個恐怖的存在奪舍了一般。
    準提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眼神變化，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歎了口氣。
    “師兄，擺在我等麵前的，隻有兩條路。”
    “一是被那東方玄門永世壓製，在這貧瘠之地苟延殘喘，看著他們大興，而我西方教永無出頭之日。”
    “二，便是行此險招，入魔一搏，搏一個無上未來！”
    接引沉默了。
    他的心中天人交戰，無盡的念頭在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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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固守本心，繼續過著那看不到希望的苦日子。
    還是……賭上一切，去搏一個截然不同的未來？
    許久，許久。
    接天引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那一聲歎息中，充滿了掙紮、無奈，以及最終的妥協。
    “罷了。”
    準提見狀，臉上重新露出笑容，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師兄放心，此乃破而後立，待我西方大興，我等自可功德圓滿，斬去魔念，重歸正途。”
    接引沒有說話，隻是繼續追問。
    “殺死天道聖人的方法，究竟是什麽？”
    準提緩緩吐出三個字。
    “弑神槍。”
    這三個字仿佛帶著無盡的殺伐之氣，讓整個八寶功德池的水麵都泛起了漣漪。
    接引瞳孔驟然一縮！
    弑神槍！
    魔祖羅睺的伴生至寶，專傷聖人元神，殺伐無雙！
    “此寶不是在道魔大戰之後，便已破碎遺失了嗎？”
    “你怎知其下落？”
    對於接引的震驚，準提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我不僅知道，還知道它在何處。”
    “就在那天地間最汙穢之地·幽冥血海！”
    “正好，那冥河老祖也是個不安分的主，坐擁血海，野心勃勃，卻始終無法證道。”
    “我等隻需將弑神槍的消息透露給他，再許以重利，不愁他不入局。”
    “屆時，妖族、魔道、阿修羅族，三方合力，共誅三清玄門，大事可成！”
    ……
    殷商，西岐舊址。
    一道佛光從天而降，阿難的身影顯現出來。
    目光掃過這片既有破敗廢墟，又在頑強地煥發著新生的土地。
    最終定格在不遠處，正帶著一群孩子趕忙收拾東西的倩影上。
    隨即，他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緩步走了過去。
    “小蓮。”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小蓮的身體猛地一僵，緩緩轉過身。
    當看到那張日思夜想的臉龐時，她手中的包袱“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我回來了。”
    阿難微笑著，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
    “阿難哥哥！”
    小蓮再也抑製不住，喜悅的淚水奪眶而出。
    飛奔著撲進了他的懷裏。
    緊緊地抱著他，仿佛要將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一旁的孩子們也都圍了上來，嘰嘰喳喳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神仙哥哥”。
    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鼓起勇氣，仰著頭問道。
    “大哥哥，你就是小蓮姐姐的愛人嗎？”
    另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也好奇地問。
    “神仙哥哥，你會飛天遁地嗎？能教我們嗎？”
    阿難被孩子們問得，罕見地鬧了個大紅臉。
    他與懷中的小蓮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充滿了化不開的溫情與愛意。
    在輕輕拍了拍小蓮的後背後。
    其轉頭看向孩子們，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可以教你們。”
    “我還可以傳授你們無上佛法，讓你們明心見性，將來也能修成正果。”
    孩子們一聽，臉上的興奮和崇拜卻突然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為難和警惕。
    那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小聲嘀咕道。
    “可是……我阿爹說，佛法都是騙人的。”
    “西岐城，就是因為信了佛教，才會被天火毀滅的……”
    此言一出，阿難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他整個人如遭雷擊，愣在了原地。
    西岐，因佛教而毀……
    從某種程度上講，這句話，沒有錯。
    若不是西方教為了謀奪氣運，挑起西岐之亂。
    這座曾經繁華的城池，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他看著孩子們眼中那純真又帶著一絲畏懼的眼神。
    看著周圍斷壁殘垣與新生交織的景象。
    阿難的心中，第一次對自己所堅信的“佛法”，產生了巨大的茫然與動搖。
    他所做的一切，真的是對的嗎？
    小蓮敏銳地感受到了阿難情緒的變化。
    她從他懷中出來，緊張地握住了他的手。
    阿難回過頭，對上小蓮那雙充滿擔憂和信任的眼眸。
    心中的迷茫與混亂，竟奇跡般地慢慢消散。
    是啊，自己還有小蓮。
    為了她，自己連佛陀之位都可以舍棄。
    又何必去糾結那些虛無縹緲的對錯？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他可不是什麽看重臉麵之人。
    有錯就改，他一定會讓世人知曉，真正的佛法為何！
    念及此，其眼中的意誌，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既然西岐因佛教而毀，那便讓他留在這裏，用自己的餘生，來為佛教贖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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