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天外，媧皇宮。
    女媧聖人坐在雲床之上，俏臉發白。
    她看到了。
    從頭到尾，看得一清二楚。
    羅睺死了。
    被一群人圍著，當著鴻鈞的麵，打死了。
    這簡直……匪夷所思！
    更讓她心驚肉跳的，是鴻鈞的態度。
    那已經不是退讓了，那叫落荒而逃！
    兩尊盤古真身，三個殺氣騰騰的徒弟，還有一個立場不明的地道之主。
    這股力量，已經足以掀翻整個洪荒的棋盤！
    女媧玉指微顫，端起茶杯的手都有些不穩。
    一直以來，她都遊離於玄門之爭外，自成一派，逍遙自在。
    鴻鈞與三清的博弈，西方與東方的廝殺
    在她看來，不過是他們之間的矛盾，鬧得再大，也有個限度。
    可今天這一幕，徹底顛覆了她的認知。
    這不是簡單的矛盾了。
    這是要弑師啊！
    三清他們，是真的敢對鴻鈞動手！
    而且看那架勢，似乎還真有幾分成功的可能。
    這一刻，女媧的心亂了。
    洪荒這潭水，已經不是渾了，是快要煮沸了！
    她這條看似超然物外的魚，隨時都可能被燙死。
    以前，鴻鈞是天，是不可撼動的大勢。
    她隻需要順天而行，便可高枕無憂。
    可現在，天，好像要塌了。
    一旦鴻鈞真的倒了，三清獨掌洪荒，那會如何對待她這位“外人”？
    是拉攏？是打壓？還是……直接抹除？
    女媧不敢想下去。
    她自問實力不弱，造化大道玄妙無雙，更有紅繡球、山河社稷圖這等至寶護身。
    但麵對兩尊盤古真身，麵對那凶威赫赫的誅仙劍陣，她連一絲抗衡的念頭都生不出來。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女媧猛地站起身，在宮殿中來回踱步，鳳目中閃爍著思索的光芒。
    如今的洪荒，局勢已經明朗。
    鴻鈞代表的舊秩序，正在被三清代表的新勢力瘋狂衝擊。
    她必須做出選擇。
    是繼續跟著鴻鈞這條看起來隨時要沉的破船？
    還是……跳到三清那艘看起來威猛無比，卻也同樣波濤洶湧的巨艦上？
    選鴻鈞，萬一他輸了，自己就是陪葬品。
    選三清，可人家憑什麽接納你？
    萬一隻是把你當成炮灰，用完就扔呢？
    女媧越想越頭疼。
    她這位妖族聖人，人族聖母，頭一次感覺到了勢單力薄的無助。
    “等等……桃樹精，修緣！”
    一個名字，如同閃電般劃過她的腦海。
    那個桃樹精！
    一切的變數，似乎都源於這個小小的闡教三代弟子！
    是他，攪動了封神量劫。
    是他，讓三清重新擰成了一股繩。
    是他，聯合了巫族，複活了十二祖巫。
    這個家夥，就像一個憑空出現的旋渦，將整個洪荒的勢力都卷了進去，而且越攪越大！
    三清的態度，很大程度上，就取決於這個李修緣的態度。
    “或許，可以從他身上找突破口？”
    女媧眸光一亮。
    她與李修緣並無直接交集，但卻有一條若有若無的因果線。
    哪吒！
    那靈珠子轉世，是她的童子，如今拜在太乙真人門下，卻因得到李修緣傳授，也算是半個親傳弟子。
    “對，就從哪吒入手！”
    女媧下定了決心。
    與其在這裏胡亂猜測，不如親自去一趟洪荒大地，探探虛實。
    通過哪吒，至少可以試探一下李修緣，乃至他背後三清的口風。
    看看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是想獨霸洪荒，清掃一切異己？
    還是隻想推翻鴻鈞，重立天地秩序？
    這其中的差別，可太大了。
    關係到她未來的道途，乃至於生死存亡！
    想到這裏，女媧不再猶豫。
    她理了理雲裳，一步踏出，身影便已消失在媧皇宮中，朝著洪荒大地，殷商的方向而去。
    無論如何，她這位聖人，不能成為別人棋盤上，可以隨意丟棄的棋子！
    ……
    三十三重天之內
    肅殺的氣氛，隨著一道傳訊玉符的到來，悄然消散。
    多寶收起玉符，臉上露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看了一眼身旁同樣鬆了口氣的卞莊，微微昂首。
    “卞莊，師尊他們傳訊，大局已定。”
    卞莊聞言，臉上那副憨厚的笑容頓時變得無比燦爛，肥碩的肚皮都跟著抖了三抖。
    “妥了？”
    “妥了！”
    多寶笑著點頭回應
    “好嘞！”
    卞莊猛地一拍大腿，中氣十足的高呼。
    “小的們，把路給老子讓開！”
    “放妖庭的兄弟們回家！”
    一聲令下，原本嚴陣以待的天河水軍，瞬間陣型變幻，讓出了一條寬闊的通道。
    卞莊挺著個大肚子，背著手，邁著四方步，溜溜達達地走到了白澤的麵前。
    他上下打量著這位麵色慘白，眼神晦暗的妖庭智囊，嘿嘿一笑。
    “白澤妖帥，別在這兒杵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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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路也給你們讓開了，可以走了。”
    說完，他還十分自來熟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白澤的肩膀上拍了拍。
    白澤聞言，身軀一震，整個人如遭雷擊。
    他心中最後的一絲幻想，被卞莊這番話徹底擊碎。
    敗了。
    敗得一塌糊塗！
    聖人隕落，魔祖授首……
    他們謀劃了萬古的宏圖霸業，就這麽……煙消雲散了？
    白澤隻覺得喉頭一甜，一股逆血險些噴出，眼前陣陣發黑。
    他身後的計蒙、英招等一眾妖神，更是麵如死灰，眼神中充滿了絕望與茫然。
    卞莊看著他們這副丟了魂的樣子，挑了挑眉。
    “哎，我說你們倒是動彈一下啊？”
    “怎麽著？還想在我這天河水師大營蹭頓飯不成？”
    “我可告訴你們，我這兒夥食好，但不管飯！”
    白澤被他這番話驚醒，猛地回過神來。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悲痛與絕望，對著卞莊拱了拱手，聲音沙啞。
    “多謝道友提醒。”
    說完，他轉過身，看著身後那群失魂落魄的妖族大軍，眸中閃過一抹深深的哀傷。
    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是告訴他們真相，讓他們徹底絕望？
    還是編造一個謊言，給他們一個虛假的希望？
    就在他心亂如麻之際，一道金色的身影，毫無征兆地從虛空中走出，出現在大軍的最前方。
    那身影，身穿一襲日月星辰袍，頭戴紫金帝皇冠，麵容俊朗而冷漠，眼神淡漠地掃過全場。
    一股無形的帝皇威壓，瞬間籠罩了整個妖族大軍。
    “帝……帝昂陛下？！”
    白澤瞬間怔愣在原地，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他不是……
    他怎麽會在這裏？！
    短暫的錯愕之後，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如同火山般從他心底噴發而出！
    沒死！
    帝昂陛下沒死！
    隻要他沒死，妖庭就還有希望！
    一切就都還有翻盤的機會！
    “臣，白澤，拜見陛下！”
    白澤激動得渾身顫抖，想也不想，直接單膝跪地，行了一個大禮。
    他身後，計蒙、英招等妖神也是先驚後喜，紛紛跪倒在地，聲音哽咽。
    “我等，拜見陛下！”
    “陛下萬安！”
    帝昂看著跪倒一片的妖庭眾將，淡漠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微微昂首，聲音平淡如水。
    “計蒙，英招。”
    “嗯？”
    計蒙和英招聞言，連忙抬頭，激動回應。
    “臣在！”
    “率領大軍，返回紫微帝星。”
    “清點傷亡，整頓軍備，好生休養。”
    “遵命！”
    計蒙和英招雖然心中有萬千疑惑。
    但此刻對帝昂的命令不敢有絲毫違背。
    兩人激動地領了帥令，立刻起身，招呼著妖族大軍，浩浩蕩蕩地朝著三十三重天外飛去。
    壓抑的氣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劫後餘生的慶幸與重見君主的激動。
    很快，原地隻剩下了帝昂與白澤二人。
    大軍一走，白澤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急忙湊上前去，壓低了聲音，急切詢問。
    “陛下！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羅睺魔祖和西方二聖他們……”
    帝昂平靜地看著他，仿佛在訴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情。
    “死了。”
    “什麽？！”
    白澤聞言心頭一跳。
    “羅睺，接引，準提，都死了。”
    帝昂的語氣依舊平淡，再度重複與補充。
    “我臨時倒戈，助三清，殺了他們。”
    “轟！”
    白澤隻覺得自己的腦子像是被一柄巨錘狠狠砸中，嗡嗡作響。
    倒戈？
    陛下……倒戈了？！
    他看著帝昂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帝昂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繼續開口。
    “以此，換取了周天妖庭的平穩。”
    “換取了域外星空的絕對掌控權。”
    “還換取了此戰中，所有戰死的大聖、妖神，一個複活的機會。”
    “其餘戰死的妖兵妖將，不必經幽冥審判，可直入輪回，來世再為妖族。”
    帝昂每說一句，白澤的眼睛就亮一分。
    聽到最後，他心中的那點錯愕與不解，早已被巨大的驚喜與震撼所取代！
    以羅睺三個必死之人的性命，換來如此豐厚的條件！
    這……這簡直是不幸中的萬幸啊！
    何止是萬幸，這簡直是血賺！
    “陛下……英明！！！”
    白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著帝昂，發自內心地，五體投地地拜了下去。
    這一刻，他對帝昂的敬佩，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
    能在那種必死的絕境之中，果斷倒戈，並且為妖族爭取到如此巨大的利益！
    這份心性，這份手段，比之當年的帝俊陛下，亦不遑多讓！
    “起來吧。”
    “回去之後，坐鎮紫微帝星。”
    “從此刻起，封鎖整個域外星空，禁止任何生靈隨意進出。”
    “周天妖庭，全員休養生息，不得再生事端。”
    白澤鄭重地點了點頭，沉聲回應。
    “臣，遵旨！”
    他明白，這是帝昂在保護妖族。
    經此一役，洪荒格局大變，玄門一家獨大。
    妖庭作為一股不弱的勢力，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低調，蟄伏。
    帝昂手腕一翻，一麵閃爍著萬千妖文的古樸幡旗出現在手中。
    正是招妖幡！
    “回去後，擬定一份戰死將士的詳細名單。”
    “讓鯤鵬、計蒙他們七大聖，持此幡，以幡中真靈氣息為引，去輪回之中，將那些轉世的兒郎們，盡快接引回妖庭。”
    “告訴他們，好生修行，妖庭，永遠是他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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