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海妖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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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默娘對著“生全”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眼中難掩的失落與哀傷,穗安終是不忍。一日,她將默娘喚至海邊僻靜處。
    “阿姐,”穗安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回避的重量,“那不是生全哥了。”
    默娘猛地轉頭,眼中帶著困惑與一絲驚惶:“穗安,你說什麽?”
    “生全哥在那次海難中,已經走了。”
    穗安直視著默娘瞬間蒼白的臉,“現在住在那身體裏的,是東海龍宮的四王子狴犴。他肉身被毀,神魂附在了生全哥身上。”
    默娘如遭重擊,踉蹌後退一步,跌坐在礁石上,淚水無聲地滾落。青梅竹馬的少年,終究是永遠地消失在了那片冰冷的海裏。
    巨大的悲傷過後,是更深的自責與決心。默娘擦幹眼淚,眼神變得異常堅定。為了避免更多的“生全”悲劇,她將全部心神投入到修行和救人之中。
    真身飛行讓她如臂使指,金光穿梭於風浪之間,一次次及時地出現在遇險漁船旁。她的身影成為漁民心中的燈塔,感激與愛戴在沿海蔓延。
    福州知州趙海的使者,是位身著青衫、眼神精明的中年文士,帶著兩名精悍隨從。
    踏入林家小院時,他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恭敬,對著正在院中石桌上整理海圖的穗安躬身行禮:“林小姐安好。在下奉福州知州趙海趙大人之命,特來拜會。”
    他雙手奉上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封皮上“林穗安小姐親啟”幾個字筆力遒勁。
    穗安並未起身,隻抬眼淡淡一掃,指尖隨意點了點桌麵:“放那兒吧。”
    她繼續低頭,用炭筆在海圖上勾勒著什麽,仿佛那封來自一州長官的信函,不過是件無關緊要的物什。
    使者臉上的恭敬微微一僵,隨即恢複如常,依言放下信函,卻不離開,清了清嗓子道:“趙大人久慕小姐經世之才,又蒙玄真道長引薦,言小姐乃巾幗奇英。大人特命在下相請,望小姐得暇移駕福州府衙,有要事相商,共議利民之策。”
    話語裏捧得極高,也點明了“玄真”和“利民”這兩張牌。
    穗安這才放下炭筆,拿起那封信,卻不拆開,隻用指尖慢條斯理地摩挲著火漆印記。她抬起眼,目光平靜無波,卻像兩泓深潭,看得使者心頭莫名一緊。
    “趙大人厚愛,穗安惶恐。” 她開口,聲音清越,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冷,“大人相召,本不該辭。”
    她話鋒陡然一轉,如同出鞘的利劍,“然——” 這個字咬得極重。
    “使者可知,我湄洲島民,乃至往來閩海的商賈漁戶,如今是枕著刀尖過活?” 穗安站起身,走到院門邊,指向東南方隱約可見的海平線。
    “那黑風嶼上,盤踞著一夥窮凶極惡的海寇!首領‘浪裏飛’,狡詐如狐,凶殘似狼。他們劫掠商船如探囊取物,洗劫漁村如入無人之境,更與前任縣令汪施旗沆瀣一氣,禍根深種。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血淚未幹?百姓日夜驚惶,談‘黑風嶼’而色變!”
    她猛地轉身,目光如電,直刺使者:“此等心腹大患不除,如芒在背,如鯁在喉!我林穗安生於斯,長於斯,豈能棄鄉梓於水火,獨赴福州享清談!”
    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錘,敲在人心上,帶著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
    使者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逼得後退半步,額頭滲出細汗:“這海盜之事,州府亦在…”
    “在什麽?在籌劃?在等待?” 穗安截斷他的話,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趙大人若真有肅清海疆、庇護黎民之心,何須等我一個弱女子?”
    她走回石桌旁,拿起那封信,輕輕一彈,“回去告訴趙大人:欲見穗安,先平黑風嶼!提‘浪裏飛’之頭來見,海盜不滅,我林穗安,半步不離湄洲島!” 她將信函往桌上一拍,發出“啪”的一聲輕響,如同戰書落定。
    使者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被穗安的強硬噎得說不出話,隻得狼狽躬身:“小姐之言,在下定當一字不漏,回稟大人!” 帶著滿心震撼與難堪,匆匆離去。
    趙海接到回稟,氣得將青瓷茶盞摔了個粉碎。
    “好個林穗安!好大的架子!” 他拍案而起,在書房內焦躁地踱步。憤怒之餘,卻不得不冷靜權衡。
    “調兵!” 趙海眼中狠色一閃,“點齊水師精銳,本官要親征黑風嶼!”
    數日後,福州水師數十艘戰船,帆檣如林,浩浩蕩蕩殺奔黑風嶼。趙海坐鎮中軍樓船,誌得意滿。
    初戰異常順利,海盜的烏合之眾在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水師麵前不堪一擊,外圍哨卡、水寨被迅速拔除。
    戰鼓隆隆,喊殺震天,官軍士氣如虹,直逼海盜盤踞的核心島嶼。
    “浪裏飛”是個滿臉橫肉的獨眼龍,此刻在島礁高處看得目眥欲裂。
    他猛地看向身邊那個一直沉默寡言、披著黑色鬥篷的二當家,嘶吼道:“老二!還等什,再不出手,咱們老窩就讓人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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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沉默立於他身側、披著厚重蓑衣的二當家,緩緩抬起頭。
    鬥笠下,一雙渾濁卻冰冷的眸子毫無感情。他喉嚨裏發出一聲沉悶如地底悶雷的低吼,猛地扯掉蓑衣!在無數官軍驚駭欲絕的目光中,他的身體如同充氣的皮筏般急速膨脹。
    皮膚變得粗糙如老樹皮,泛起青黑厚重的角質,四肢變得粗壯短鈍,背部高高隆起,轉瞬間竟化作一座小山般龐大、背覆著嶙峋厚重、如同玄鐵澆鑄般甲殼的——深海巨龜!
    “妖,是巨龜成精!” 恐懼的尖叫撕裂了喊殺聲。
    巨龜妖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如同遠古凶獸蘇醒!
    它看似笨拙,動作卻快如閃電!那顆碩大如磨盤的頭顱猛地一伸一縮,帶起恐怖的腥風,一口便將一艘逼近的快船咬成兩截!木屑與人體殘肢漫天飛灑!
    它粗壯如殿柱的四肢劃動海水,看似緩慢,卻攪起滔天漩渦,數艘戰船被卷入其中,打著旋兒沉沒!更可怕的是它那堅不可摧的背甲!
    水師將領聲嘶力竭:“放箭!放火箭!射它眼睛!”
    密集的箭雨呼嘯而至,叮叮當當射在厚重的龜甲上,濺起無數火星,卻如同撓癢,連道白痕都難以留下!
    幾支角度刁鑽的火箭射向它相對脆弱的頭部和四肢,巨龜妖隻是不耐煩地將頭頸縮入那堡壘般的甲殼之下,或者用覆滿鱗甲的巨足隨意一撥拉,火箭便紛紛墜海熄滅。
    它甚至猛地一個翻身,龐大的身軀帶起山崩般的海浪,將側翼幾艘試圖包抄的戰船直接拍入海底!
    絕對的防禦!恐怖的力量!戰局瞬間崩壞!方才還氣勢如虹的水師,此刻成了巨龜妖戲耍的玩具。
    船隻在它掀起的驚濤駭浪中無助地顛簸、碰撞、解體。士兵的慘叫、船體的呻吟、海浪的咆哮混雜在一起,奏響一曲絕望的哀歌。
    “撤!全軍撤退!保護大人!” 主將肝膽俱裂,看著如同海上移動堡壘般的巨龜妖,再無半分戰意。
    樓船上的趙海,死死抓住顫抖的欄杆,指甲幾乎嵌進木頭裏,臉色慘白如紙。
    他看著自己倚仗的精銳水師,在那刀槍不入的玄甲巨龜麵前如同紙糊般破碎,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駭和無力感。
    什麽宏圖大誌,在絕對的非人力量麵前,都成了泡影。
    敗軍退回福州港,一片愁雲慘霧。
    趙海驚魂未定,第一時間召來心腹師爺,聲音還帶著顫抖:“快!八百裏加急!去湄洲島,告訴林穗安,黑風嶼有海妖!非人力可敵。請她務必相助!”
    他此刻才真正明白,穗安那看似“拿喬”的條件背後,藏著怎樣可怕的真相。這個女子,恐怕比他想象的,還要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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