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故人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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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辦完了一場轟動全湄洲島的婚禮後,默娘和吳大人乘船遠去。
    辭別了依依不舍的家人,穗安一身素淨的青布衣裙,帶著簡單的行囊,踏上了前往福州的路。
    她並未直接乘船,而是先繞道莆田縣城——新任縣令剛上任不久,她想去看看這位父母官是何等人物,治下民生又如何。
    莆田縣城比她離開時似乎整潔了幾分,街市上行人雖衣著簡樸,但神色間少了些往日的愁苦。
    循著記憶找到縣衙,恰好遇見衙役引著一群學子模樣的人出來,似乎剛結束什麽集會。穗安不欲聲張,便在一旁茶攤坐下,靜觀其流。
    學子們三三兩兩議論著,言語間對那位新縣令頗多讚譽:
    “鄭大人真是年輕有為,昨日親自去碼頭查看淤塞,一腳泥濘也不在意!”
    “是啊,問策於民,條理清晰,毫無官架子!”
    “聽說才二十歲?真是少年天才!”
    “寒門出身,更知民間疾苦…”
    鄭淮?穗安心中一動,一個名字浮上心頭。她凝目望去,隻見縣衙門口,一位身著七品鸂鶒補子官服的年輕官員正含笑送客。
    他身姿挺拔如青鬆,麵容清俊,眉宇間帶著讀書人的儒雅,眼神卻明亮銳利,透著幹練。
    不是當初在去餘杭的路上偶遇暢談民生抱負的那位寒門學子鄭淮又是誰?
    世界真小,穗安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真切的弧度。
    送走眾人,鄭淮轉身欲回衙內,目光掃過茶攤,驟然定住!他眼中先是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訝,隨即被巨大的驚喜點亮,快步走了過來:“清雲道長!”
    “鄭大人。”穗安起身,含笑施禮,“一別經年,大人風采更勝往昔。”她語氣真誠,帶著故人重逢的欣然。
    “真的是你!”鄭淮喜形於色,連忙虛扶,“快請起!什麽大人不大人的,在道長麵前,我還是那個求教於道長的學子鄭淮!”
    他笑容爽朗,毫無新官上任的架子,眼神灼灼地看著穗安,“道長是遊曆到此?”
    穗安搖頭,“我家在湄洲島,福州知州是我師兄,應邀去遊學一段時間。聽聞莆田新來了位年輕縣令,治下頗有起色,特來看看。不想竟是故人。”
    “慚愧慚愧!”鄭淮連連擺手,臉上卻帶著被認可的欣喜,“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正愁找不到門路深入了解此地民情風物呢。道長是本地人,又見識不凡,今日重逢,真是天助我也。
    不知道長可否撥冗,為在下這‘摸不著門路’的新縣令,指點迷津,介紹一番莆田、湄洲的風土人情,民生利弊?”他言辭懇切,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幽默自嘲,令人如沐春風。
    “鄭大人過謙了。”穗安莞爾,“大人微服私訪碼頭,問策於民,這份務實親民之心,已勝過許多誇誇其談之輩。”她頓了頓,看著鄭淮真誠求教的眼神,心中那份對家鄉的責任感被觸動。
    兩人並未進衙,而是沿著縣衙後清幽的河堤漫步。穗安不再客套,將她在莆田、湄洲的觀察與思考娓娓道來,聲音清越,條理分明:
    “莆田地狹人稠,賴海而生。大人所見碼頭淤塞,隻是表象。根子在於平海灣、興化灣、湄洲灣航道缺乏統籌規劃,漁船商船混雜,爭搶泊位,效率低下,且易生事端。若能劃區管理,漁港、商港、避風港各司其職,再疏通關鍵水道,事半功倍。”
    “其二,海鹽乃莆田大利,然煮鹽之法粗陋,耗柴費工,鹽質亦難稱上品。聽聞閩南已有‘曬鹽法’,引海水入池,借日光風力結晶,省時省力,鹽白味純。大人若能在沿海灘塗推廣此法,既可增利,又可護山林。”
    “其三,湄洲島島民生活清苦,但近來得了養珍珠的秘法,珠子質量上乘。除卻漁業,島上氣候溫潤,適宜種植龍眼、荔枝等佳果。若能引進良種,推廣嫁接、貯藏之法,與香客往來之便,發展果品外銷,亦是生財之道。”
    “其四,海妖之患雖暫緩,然漁民懼海之心猶存。可組織經驗豐富之老漁民,將觀星辨位、識風避礁之經驗編撰成簡易圖冊,分發各船,提升自保之力。同時,依托默娘…家姐聲望,在關鍵漁汛期組織船隊互助,增強信心。”
    ……
    她侃侃而談,從宏觀布局到具體措施,從民生疾苦到發展潛力,分析透徹,建議務實可行。陽光透過岸邊的榕樹灑在她身上,仿佛為她鍍上了一層智慧的光暈。
    鄭淮聽得目光越來越亮,心中的震撼與欽佩如同潮水般湧動。他初到莆田,雖勤勉走訪,但所得信息零碎繁雜,遠不如穗安這般高屋建瓴,切中要害。
    這已非簡單的“介紹”,而是為莆田量身定做的發展方略。他停下腳步,鄭重地對著穗安深深一揖:“道長一席話,如醍醐灌頂,鄭淮受教了。道長之才,經天緯地,遠勝須眉,能得姑娘指點,實乃莆田百姓之福,鄭淮三生有幸!”
    他抬起頭,眼中除了敬佩,那份被壓抑的情愫再也無法掩飾,如同星火燎原。眼前的女子,聰慧絕倫,心懷蒼生,與他誌同道合,更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如神兵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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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又無比真摯:“清雲道長…我…我…” 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化作一句帶著希冀的試探,“福州雖好,然莆田百廢待興,正需道長這般大才!若道長不棄…可否…留在莆田?你我攜手,必能造福一方!”
    河風吹拂,帶著水汽的微涼。穗安靜靜地看著鄭淮。他年輕、英俊、正直、有理想、懂變通,他的欣賞和情意如此真切,讓她沉寂的心湖也泛起了細微的漣漪。有那麽一瞬,她也為這份重逢的緣分和他眼中的光芒而心動。
    然而,這份心動,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隻漾開淺淺的波紋,便沉入了更深的澄澈之中。
    她緩緩搖頭,目光清澈而堅定,帶著一種超越情愛的平和與力量:“鄭淮兄謬讚了,穗安愧不敢當。兄乃少年英才,心懷黎庶,莆田有兄治理,未來可期。”
    她頓了頓,望向福州方向,聲音輕緩卻重若千鈞,“然,穗安之道,不在這一縣一城。福州通衢,事務更繁,天地更廣。心無掛礙,方能行穩致遠,更好地去探尋那‘造福蒼生’的大道,兒女情長,於我…實是負累。”
    “心無掛礙…” 鄭淮喃喃重複著這四個字,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下去,化為深沉的失落與理解。
    他看著穗安那雙澄淨堅定、仿佛映照著更廣闊天地的眼眸,明白了她的誌向已超越凡俗情愛,飛向了更遼遠的所在。他心中苦澀,卻也升起更深的敬意。
    沉默片刻,鄭淮深吸一口氣,臉上重新揚起那抹溫和而略帶自嘲的笑意,隻是眼底深處藏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悵然。
    他鄭重地拱手:“道長誌向高遠,鄭淮…明白了,是鄭淮唐突。”
    他挺直脊背,目光坦蕩,“雖不能同行,然得知己如道長,亦是人生一大快事!他日道長若有需莆田相助之處,鄭淮定當竭盡全力!願道長此去福州,鵬程萬裏,得償所願!”
    “多謝鄭淮兄。” 穗安亦鄭重還禮,心中亦有暖流與淡淡的惋惜,“兄台亦請珍重。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他日必成一代良臣。你我…知己相交,天涯亦比鄰。”
    鄭淮目送著穗安青色的身影漸行漸遠,直至融入暮色,才緩緩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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