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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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戩來到了華山聖母廟。
    楊嬋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望著雲霧出神,神色落寞,見楊戩到來,她抬起頭,眼中是未散盡的難過。
    “二哥,”她聲音有些低啞,“你來了。”
    她頓了頓,眼中泛起水光,“我知道你很難……可是,我看到八公主他們……我就忍不住想起我們,想起娘親,想起爹爹……我好想他們……”
    看著妹妹泫然欲泣的模樣,楊戩心中一痛,上前一步,輕輕將她擁入懷中,低聲道:“三妹,對不起。”
    這聲對不起,含義複雜,既是為此刻她的難過,也是為自己在整件事中扮演的角色。
    楊嬋在他懷中輕輕搖頭,抬起淚眼:“二哥,能不能……不找他們了?”
    楊戩幾乎沒有猶豫,撫了撫她的頭發,應道:“好。”
    “那……你把進出華山禁製的口訣告訴我吧,”楊嬋擦了擦眼淚,“我想去陪陪她,和她說說話。她一個人在那裏,該有多害怕,多絕望……”
    “好。” 楊戩再次應允,將一道神識傳音送入楊嬋耳中。
    此刻任何言語的安慰都是蒼白的,唯有親情的陪伴,或許能稍稍緩解山腹之中那徹骨的孤寂。
    離開華山,楊戩並未回司法天神殿,而是轉道去了淨靈司。
    穗安似乎早有所料,案幾上已沏好兩杯清茶。見他進來,便將一杯推到他麵前。
    楊戩坐下,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隨即直接問道:“元君,後續還有何計劃?需要楊戩做什麽?”
    穗安把玩著手中的茶杯,目光悠遠:“先看看吧。陽光普照大地,小金烏知道他們在哪裏。”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楊戩一眼,“看他這個舅舅,如何對待他們。若他做得不合格……或許,就需要你這個舅舅出手了。”
    她語氣微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你這一身的本領與雷霆手段,不正是在玉帝的冷酷與打壓下,被硬生生磨礪、調教出來的嗎?”
    楊戩目光驟然銳利了一瞬,如同出鞘的寒刃,但隨即又緩緩收斂,化作一絲無奈的澀然:“元君總是……老拿話刺我。”
    他垂下眼眸,聲音低沉下去,“我寧願沒有這身本事,永遠隻是灌江口那個……無法無天的楊二郎。”
    穗安看著他流露出的脆弱與懷念,眼神微微一動,語氣不自覺地柔和下來:“馬上了。你們一家,會團聚的。”
    這難得的溫柔,像羽毛輕輕拂過心尖。楊戩幾乎沉溺其中,指尖微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隨即,他抬起頭,眼神帶上了一點可憐兮兮的意味,望著她:“元君,今日去抓八公主……我看著她絕望的眼神……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大金烏帶著天兵,抓走我娘的那一天……”
    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如今,我倒是成了他……又親手造就了一場悲劇。”
    看著他眼中幾乎要溢出的難過與自我厭棄,回想起確實是自己一步步算計,逼得他親手執行這最殘酷的任務,穗安心中難得地掠過一絲過意不去。
    她沉默片刻,翻手取出一壇酒,推到他麵前。
    楊戩接過,拍開泥封,直接對著壇口便飲了起來。酒液順著他下頜滑落,沾濕了玄色的衣襟。
    他一口又一口,神色在酒意中愈發顯得難過與落寞,那平日裏被威嚴和冷硬包裹著的脆弱,在此刻暴露無遺。
    穗安看著他這般模樣,心中那絲愧疚更濃,起身欲走,想給他留個獨處的空間。
    誰知,衣袖卻被他猛地拉住。
    “元君……”他抬起頭,眼眶泛紅,聲音帶著祈求,“陪陪我……好不好?”
    穗安腳步頓住,低頭看著他緊攥著自己袖袍的手,那力道泄露了他此刻內心的無助。
    她終是心軟了,輕輕歎了口氣,抬手,極其輕柔地揉了一下他的頭頂:“好。”
    這一個字,仿佛擊潰了楊戩最後的心防。
    他再也抑製不住,就著拉住她衣袖的姿勢,向前傾身,將額頭抵在她身前,雙臂環住她的腰,壓抑地、低低地啜泣起來。
    “我想我娘了……” 他哽咽著,重複著這句深藏了千百年的話。
    穗安身體微微一僵,隨即放鬆下來,任由他抱著,一隻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無聲地安撫。
    半晌,楊戩的哭聲漸歇。
    他有些赧然地鬆開手,後退一步,恢複了些許鎮定,低聲道:“……失禮了。”
    穗安搖了搖頭,看著他泛紅的眼圈,語氣誠懇:“該我說對不起。讓你親手去執行……太殘忍了。”
    楊戩卻扯出一個有些難看的笑容,目光深深地看著她:“我自己選的,我願意。元君不用抱歉。”
    穗安眼睫垂下一瞬,內心輕歎。
    寶蓮燈的七彩光華散去,柳雲歌抱著繈褓中的嬰孩,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民風淳樸的村莊——劉家莊。
    他化名劉彥,自稱是家道中落的讀書人,在此落腳。
    為了養活自己和孩兒,他憑著一手好字畫,在集市擺攤,為人寫家書、謄抄文書、繪製一些吉祥的年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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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入雖微薄,但勉強能維持父子二人的生活清平。
    他將孩兒取名為劉沉香,隨了這村莊的姓氏,既是遮掩,也寄托著望子如木之沉香,內蘊芳華,曆久彌珍的期望。
    七公主心中始終牽掛著小妹和這苦命的甥兒,時常尋了機會,偷偷溜下凡間,帶來些銀錢、柔軟的布匹和孩童玩具,暗中接濟。
    她不敢久留,更不敢透露八公主的真實處境,隻反複叮囑柳雲歌要好生將孩子撫養長大。
    柳雲歌從她欲言又止的神態和那句“待……待風頭過去,或許還有轉機”的模糊話語中,捕捉到了一絲微弱的希望。
    這希望如同風中殘燭,卻支撐著他堅韌地活下去。
    小沉香漸漸長大,他繼承了父親的聰慧與母親的靈秀,卻也天性活潑好動,頑皮不羈,是劉家莊有名的“孩子王”。
    這一日,小金烏處理完日巡之職,斂去周身神光,悄然來到劉家莊外的山林。
    他剛顯出身形,一個七八歲、虎頭虎腦的男孩就從樹後猛地跳出,大叫一聲:“太陽舅舅!”
    正是小沉香。他一點也不怕這位身份尊貴的舅舅,反而因為舅舅偶爾帶來的新奇玩意兒和神奇法術,對他格外親近。
    小金烏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俯身將他抱起:“今日想玩什麽?”
    “飛!舅舅,帶我飛!”沉香摟著他的脖子,興奮地嚷嚷。
    “好。”小金烏足下生雲,托著兩人緩緩升空,離地數丈,在林梢上空平穩飛行。
    風在耳邊呼嘯,大地在腳下縮小,沉香的驚呼和歡笑灑滿了山林。
    “看好了,” 小金烏又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凝聚起一點柔和卻明亮的光團,如同一個小小的太陽,“這是光芒。”
    他輕輕一彈,光團飛入林中,將一片陰暗的角落照得亮堂堂的,驚起幾隻好奇的鳥兒。
    沉香看得目不轉睛,小手也學著樣子比劃,小臉因興奮而通紅。
    這一幕,恰好被提前收攤回家的柳雲歌看在眼裏。
    他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沒有立刻出聲,隻是靜靜地看著。
    直到小金烏帶著沉香落地,沉香還沉浸在方才的興奮中,跑到父親麵前,手舞足蹈地比劃:
    “爹爹!爹爹!我飛起來了!舅舅會發光!好厲害!”
    柳雲歌沒有理會兒子,他的目光直直看向小金烏,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和一絲難以掩飾的憤怒:
    “殿下,請您……封印掉沉香身上的法力,徹底封印!”
    小金烏眉頭一皺:“為何?他身負天家血脈,有此天賦乃是……”
    “正是因為這天賦!這才是個孩子!”
    柳雲歌打斷他,聲音因激動而有些顫抖,“他不懂收斂,不懂畏懼!今日是飛行、是發光,他日若控製不住,引來旁人注意,甚至引來……天庭的注視,該如何是好?您想害死他嗎?”
    他深吸一口氣:“我不管他有什麽血脈,我隻希望他平平安安,作為一個普通人長大!
    請殿下答應我,絕不再教他法術,也絕不允許他自行修煉!”
    他看著小金烏,眼神裏是深切的恐懼和不容置疑的堅決,待到他和孩兒壽終,或許雲華就出來了,她仍是一身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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