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夜闖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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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女皇陛下多飲了幾杯西域進貢的葡萄美酒,醉意朦朧間,隻覺得身旁伺候的那個年輕侍臣眉目清秀,嗓音溫潤,便允了他留宿殿內。
紗帳低垂,燭影搖紅,衣衫半解,意亂情迷之間,殿門轟然一聲巨響!
一道裹挾著夜露寒風的黑影如同失控的猛獸般闖了進來!
是楊昭!
他甚至未著朝服,隻一身墨色常服,衣襟微亂。
他雙目赤紅,視線死死鎖在龍榻上那個偎在安寧身邊、同樣衣衫不整、嚇得麵無人色的侍臣身上,胸腔劇烈起伏,那裏麵奔湧的怒火與絕望幾乎要將他吞噬。
“你好大的膽子!” 楊昭的聲音嘶啞。
那侍臣嚇得魂飛魄散,剛想張口求饒,隻見劍光一閃!
楊昭腰間的佩劍已然出鞘,快如閃電,刺入了那侍臣的心口!
鮮血瞬間迸濺,染紅了明黃的帳幔,也有幾滴落在了安寧裸露的手臂上。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殿外的禁軍聽到動靜,持戟湧入,瞬間將手持滴血長劍、狀若瘋魔的楊昭團團圍住,鋒利的戟尖對準了他。
楊昭看也沒看那些禁軍,他扔掉了手中的劍,金屬撞擊地麵的聲音在死寂的殿中格外刺耳。
他“噗通”一聲,直挺挺地跪在原地,赤紅的眼睛卻依舊抬著,死死地盯著榻上被驚醒、正揉著額角的安寧。
那眼神裏,有滔天的怒意,有無盡的痛苦,更有一種近乎毀滅的絕望。
安寧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徹底驚醒了酒意。
宮女戰戰兢兢地遞上醒酒湯,她接過來,慢慢飲下,揉著發脹的額頭,看著殿內這混亂的一幕——跪著的楊昭,圍著他的禁軍,還有榻上那具尚帶溫熱的屍體。
她的目光最後落在楊昭身上,帶著一種混雜著不悅和深深的不解。
她揮了揮手,語氣帶著宿醉後的疲憊和冰冷:
“帶下去。並肩王禦前失儀,持械殺人,押入……天牢,候審。”
禁軍領命,上前欲押解楊昭。
楊昭沒有反抗,任由他們架起自己,隻是目光依舊膠著在安寧臉上,直到被強行帶出寢殿,那目光仿佛帶著實質的溫度,烙在了空氣裏。
殿內恢複了死寂,隻剩下濃鬱的血腥味彌漫。
安寧揮退所有宮人,獨自坐在榻邊,看著那具被迅速拖走的屍體留下的血跡,眉頭微蹙。
她並非不惱楊昭的膽大妄為,但更多的是困惑。
“這還沒如何呢?”她低聲自語,帶著一絲惘然,“不過是個玩意兒,也值得他動如此雷霆之怒?甚至不惜夜闖宮闈,血濺五步?”
她想起她的父皇李治。那些年,母後武媚娘權勢日盛,不也曾將貌美的姐姐韓國夫人引薦給父皇嗎?他們之間,似乎並未因此生出如此齟齬。
父皇與母後,在權力的波詭雲譎中,在各自擁有過其他陪伴者後,最終不還是攜手共葬乾陵?
母皇晚年,麵首不斷,可誰又能否認,她心底最深處,始終有著父皇的位置,最終亦選擇歸葬於他身側。
她給予楊昭“並肩王”的尊榮,許諾死同穴的永恒,這難道不是最深的認可與情感嗎?為何他竟不能容忍一個無足輕重的麵首?
她理解不了楊昭那近乎偏執情感,在她看來,這隻是帝王生活中微不足道的調劑,與他們的並肩之情相比,輕若鴻毛。
然而,殿內尚未散盡的血腥氣,和楊昭那雙赤紅絕望的眼睛,卻又明明白白地告訴她,這件事,在楊昭心裏,重若泰山。
安寧揉了揉愈發脹痛的額角,終究是歎了口氣。
她對楊昭的行為感到憤怒和不解,但不能任由此事發酵,損害他的威望,更不能讓那些虎視眈眈的人抓住把柄。
“今夜之事,若有半句閑言碎語傳出,”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寒意,目光掃過殿內所有瑟瑟發抖的宮人,“你們,連同你們的家人,都不必再見明天的太陽了。”
“是!” 宮人們跪伏在地,聲音顫抖。
翌日早朝,安寧因宿醉和心緒不寧,臉色不佳,處理政務時帶著顯而易見的暴躁。
果然,那些嗅覺靈敏、如同見了裂縫雞蛋的蒼蠅般的禦史言官,立刻抓住了這個機會。
一位禦史出列,義正詞嚴地彈劾並肩王楊昭“夜闖宮禁,禦前持械,殺害近侍,目無君上,其罪當誅!”
此言一出,幾個附庸之輩也紛紛出言,要求嚴懲。
安寧本就心煩,聽到這些聒噪,猛地將手中的玉如意拍在禦案上,發出清脆的裂響。
她鳳目含威,冷冷地俯視著那名帶頭禦史:
“誰死了?他殺誰了?朕怎麽不知道?”
她語氣冰冷,“不過是因為一些政見不合,並肩王與朕爭執了幾句,爾等就敢捕風捉影,編排起朕的宮闈之事,構陷親王?好大的膽子!”
她根本不給他們辯解的機會,直接揮手:“拖出去!杖責十下!讓所有人都聽聽,妄議親王、窺探禁中是什麽下場!”
禁軍上前,毫不留情地將那麵如土色的禦史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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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朝文武噤若寒蟬,再無人敢提及楊昭半句。
陛下這是明擺著要護短,誰還敢觸這個黴頭?
然而,將楊昭下獄容易,如何處置卻成了難題。
接連三日,安寧心情愈發煩躁,她既惱恨楊昭的衝動讓她難堪,又隱隱擔憂他在獄中的情況。
第三日傍晚,她狀似無意地問身邊的心腹近臣:“天牢那邊……並肩王可有遞什麽請罪的折子?或是反省陳情?”
近臣小心翼翼地跪下,低聲道:“回陛下,並肩王並無隻字片語呈上。”
安寧眉頭一擰,火氣又上來了:“他倒是硬氣!”
那近臣頭垂得更低,聲音發顫:“陛下……據天牢回報,並肩王他……他已經三日水米未進了。”
“什麽?” 安寧豁然起身,臉色瞬間變了,“你怎麽不早說?”
她再也坐不住,也顧不得什麽帝王儀態,立刻擺駕,親自前往天牢。
單獨關押楊昭的囚室還算幹淨,但空氣中彌漫的黴味依舊揮之不去。
安寧快步走入,隻見楊昭靠坐在冰冷的石榻上,雙目緊閉,臉色是不正常的潮紅,呼吸急促而微弱。
她伸手一探他的額頭,滾燙驚人!
“你們是怎麽當差的?” 安寧勃然大怒,轉身厲聲喝問,“誰給你們的膽子對他用刑?”
隨行的大理寺丞及獄卒嚇得跪了一地,連連叩頭。
大理寺丞顫聲回稟:“陛下明鑒!臣等萬萬不敢對王爺用刑!隻是……隻是王爺自入獄起,便拒絕進食飲水,送來飯食皆原封不動……臣等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安寧看著楊昭即使昏迷中也緊蹙的眉頭,那燒得幹裂的嘴唇,心中的怒氣被另一種情緒取代。
她揮揮手,語氣稍緩:“立刻將他移到朕的寢宮偏殿!傳太醫!”
太醫仔細為楊昭診脈後,麵色凝重地向安寧回話:
“陛下,王爺此乃急火攻心,又兼外感風寒,故而高熱不退。隻是……”
太醫頓了頓,斟酌著詞句,“從脈象上看,王爺似有長期鬱結於心、肝氣不舒之症,如今被這怒火一激,便如山洪傾瀉,來勢洶洶啊。
需得好生調養,更要……更要心境開闊,方能痊愈。”
“長期鬱結於心?”安寧重複著這個詞,看著榻上楊昭蒼白脆弱、仿佛一碰即碎的模樣,第一次感到有些無措。
她揮退太醫,獨自坐在榻邊,用溫熱的濕巾輕輕擦拭他額頭的汗珠。
“怎麽就這麽倔呢?”她低聲喃喃,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問自己,“不過是個麵首,至於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嗎?”
還有,那長期鬱結於心……是什麽?
她想起自己一次次在朝堂上看似無意的詢問,一次次默許的彈劾,一次次將他舊部調離……想起他日益沉默的身影,和深夜演武場那不曾停歇的破風之聲。
一個她從未深思,或者說刻意忽略的念頭,悄然浮上心頭:難道,她那些必要的試探與製衡,便是那日積月累,讓他鬱結於心的根源嗎?
她看著他即使在病中也難掩英挺的眉眼,心中第一次掠過一絲茫然與不確定。
她以為她懂他,如同懂得如何駕馭這萬裏江山。
可此刻,她卻發現,她或許從未真正明白,這個與她攜手並肩的男人,內心深處,究竟在意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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