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駕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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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如白駒過隙,又是匆匆十年。
當年被安寧選在身邊精心培養的嗣女,已長成一位氣度雍容、手段果決的太子。
安寧為她改名李昭華 ,取“昭彰日月,光華盛世”之意,並開始逐步放權,令其監國理政。
李昭華是在一眾兄弟姐妹的明爭暗鬥中廝殺出來的勝利者,她完整地繼承了母親的政治手腕與鋼鐵意誌,甚至在某些方麵更為冷靜。
當她身著素服,親自在佛前為母親虔誠祈福,麵容沉靜,姿態完美無瑕時,臥榻之上的安寧看著,輕輕笑出了聲。
這場景,何其熟悉。
仿佛時光輪回,她看到了當年那個在父皇病榻前,以孝行獲取信任與資本的自己。
楊昭早在幾年前,便以年老體衰為由,上交了全部軍權,悄然回到了長安。
然而,他始終閉門不出,從未踏入宮門一步,也拒絕了她所有的召見。
他們之間,隔著二十年的光陰,隔著無法消弭的心結,更隔著這偌大的、他們曾並肩守護卻又因此分離的江山。
安寧感到生命正在急速流逝,她對侍立一旁的李昭華輕聲吩咐:
“昭華,去叫楊昭來。就說……朕快死了,來見最後一麵吧。”
李昭華領命,前往那座沉寂多年的並肩王府。
王府內花木深深,卻透著一股暮氣。
李昭華在書房見到了楊昭。
他已華發叢生,臉上刻滿了歲月的溝壑與邊關的風霜,唯有那挺直的脊梁,還依稀可見昔日大將軍的風骨。
他看著眼前這位眉眼間與安寧有幾分神似的太子,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海棠盛開的午後,那個鼓足勇氣遞上自己畫像的少年。
他從不後悔愛上她,為她征戰沙場,為她輾轉反側。
他想,她也從未後悔選擇他,給予他無上榮光,與他共享萬裏山河。
隻是,造化弄人。
他們之間,終究隔著一座名叫江山的鴻溝,誰也無法逾越。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粗糙蒼老的臉頰,自嘲地笑了笑,一個糟老頭子,何必再去驚擾她最後的安寧。
“走吧。”他對李昭華說,聲音蒼老。
他隨李昭華入了宮,卻最終隻是沉默地站在她那寢宮門外。
李昭華回到寢宮內,對眼含詢問的母親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陛下,並肩王他……到了門外,卻不肯進來。他說……‘形貌衰敗,不敢辱及聖視’。”
這類似於當年李夫人不讓漢武帝見其病容的典故,讓安寧瞬間明了。
她這些年來,氣也氣過,怨也怨過,慢慢倒也心平氣和。他們彼此相愛,這一點毋庸置疑,隻是,終究少了些相守的緣分。
她本以為他會走在自己前麵,卻沒想到,是自己殫精竭慮先撐不住了。
既然如此,那便為他安排好最後一步。
她示意心腹,將一枚虎符,送往並肩王府。
當那枚沉甸甸的虎符被送到楊昭手中時,他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她的用意。
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她仍在為他考慮,用這枚虎符,確保他這位並肩王在新朝的地位無人可以撼動,保他晚年尊榮無恙。
緊握著那枚仿佛還帶著她氣息的虎符,這位一生剛強的老將軍,終於忍不住老淚縱橫。
就在這時,宣告陛下駕崩的沉重喪鍾,一聲接一聲,從大明宮方向傳來,響徹了整個長安城。
鍾聲入耳,楊昭渾身一顫。
他緩緩走到案前,將虎符扔在一邊,拿出她早年的畫像,想落筆寫些什麽,卻終究一字未落。
他取出一早備好的酒盞,將早已準備好的毒酒一飲而盡。
然後,他慢慢伏在案上。
當李昭華得知楊昭未入宮覲見,心中疑慮,派人圍住並肩王府時,才發現府中仆從早已被悄無聲息地遣散。
她在書房找到了他。
老人安靜地伏在案上,如同沉睡,手邊是空了的酒杯,那枚足以號令天下的虎符,被他隨意地放在一旁。
而他身下,壓著一幅畫像,那眉眼,分明是年輕時的母親。
李昭華看著這一幕,縱然心性冷硬如她,也不禁為之動容。
她沉默良久,上前,輕輕拿起那枚虎符,對左右肅然道:
“並肩王功蓋千秋,情深義重。遵聖神皇帝旨意,與其同陵合葬,生死相依,永不分離。”
———
帝陵幽深,萬籟俱寂。
在確認送葬隊伍徹底離去後,躺在玉槨中的“楊昭”悄然睜開了眼睛。
楊戩的神識瞬間回歸,他側過頭,看著身旁的李安寧,他沒有動用神力恢複容貌,隻是靜靜地凝視了片刻。
隨即,他抬手,並指如刀,削下了自己鬢邊一縷銀白長發。
他將這縷白發,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她的頸側,與她的白發交織在一起。
做完這一切,他周身神光微閃,那副蒼老的軀殼瞬間化為虛無,恢複了司法天神挺拔英偉、清冷出塵的本相。
他最後看了一眼李安寧的身影,隨即身影漸漸淡化,徹底消失在這座屬於人間帝後的陵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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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熟悉的司法天神殿,楊戩發現天庭不過流逝了三個月。
他檢視了三妹楊嬋代他處理的各項事務,見一切井井有條,並無紕漏,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然而,他的心神卻無法立刻投入到天庭事務之中。
他感知到,穗安並未回歸淩霄殿,她的氣息……縈繞在欲界。
想到“欲界”二字,楊戩剛剛平複的心緒又泛起波瀾。
他此刻腦子裏有些懵,凡間那場情愛帶來的後續影響遠未消散。
愛,他真切地體驗過了,確實有些折磨人。
那份夾雜著猜忌、試探、無法言說的痛苦與最終生死相隔的絕望,與他記憶中父親與母親那般純粹溫暖、不顧一切的愛情截然不同。
他不明白,為何同是“愛”,滋味卻天差地別。
他腳步不受控製地,下意識便去了欲界。出乎意料,穗安並未設下任何阻攔,他輕易便步入其中。
欲界深處,穗安的身影若隱若現,氣息平和,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到來。
她看著眼前這位向來冷峻剛毅的司法天神,此刻眉宇間卻帶著一絲罕見的迷茫與近乎畏縮的痕跡,顯然是被那場情劫“坑”得不輕。
這個世界的天道,雖然有時顯得死板苛刻,但某些安排卻又意味深長。
楊戩此番下界,確實可算是被“坑”了。
一個封印記憶、投入凡胎的聰慧靈魂,被李治和武則天那對權力與情感交織、相愛相殺的帝後親手撫養調教,最終會成長為什麽樣子?
自然是他們認知中最“完美”的形態——一個將江山社稷置於個人情感之上,懂得運用權術製衡,視純粹情感為奢侈甚至危險品的帝王。
李治與武則天的愛情模式,本就充滿了權力的博弈與試探,非常人所能承受,顯然,本質純粹的楊戩,根本適應不了。
他不明白,為何彼此明明相愛,卻還要互相折磨,最終落得那般境地。
當然,穗安也認知到,李安寧心中那份“愛情需為江山讓步”的信念,某種程度上,也折射出她自己內心深處對情感的定位—愛情需要為江山讓步,需要為蒼生讓步,那隻是點綴而已。
而楊戩,無論是作為司法天神,還是作為楊昭,他對情感的訴求都更為本質和純粹。
這種本質上的不同,才是他們在凡間悲劇收場的根源。
楊戩站在她麵前,千言萬語堵在胸口,卻不知從何問起。
那場情劫,像一場過於真實殘酷的夢,讓他對“愛”之一字,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穗安平靜地回望著他,無需多言。
曆劫已然結束,其中的酸甜苦辣、是非對錯,都需要他自己去消化、去領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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