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穗安的心柔軟了下來，聲音溫和了許多：“起來吧。”
    她伸手虛扶，看著玄女站起，認真地說道：“女仙也可以不嫁人的。我們不嫁人，是自己主動的選擇，並不可憐，也並非是什麽‘沒人要’。”
    她摸摸玄女的頭：“你選擇嫁人，應該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覺得與那人誌同道合，可以相互扶持，共同走過漫長神生，而不是將其視為一個天經地義、必須完成的任務。”
    玄女聽得滿臉疑惑，這些觀念與她從小接受的教導截然不同。
    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穗安話語和動作中的溫柔與真誠，她用力地點點頭：
    “謝謝師尊！我和您一起走！雖然……雖然我現在還不理解，但我想親眼看看，不嫁人的女仙，到底是什麽樣的！”
    穗安見她願意邁出這一步，笑了，知道不能一蹴而就，便換了一種更直白的方式激勵她：
    “你暫時不用完全理解這些大道理。你隻需要想，等你自己修煉得足夠厲害了，強大到足以掌控自己的命運。
    到時候，若是看上誰了，就算他一開始不情願，在你絕對的實力和魅力麵前，也得‘身不由己’地對你傾心。”
    這話如同醍醐灌頂，瞬間為玄女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她眼中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和動力，興奮地附和：“是啊！師尊說得對！就像……就像我爹，他不過是多看了那個兔女兩眼，沒過多久，她就被送到我爹府裏了！”
    穗安：“……”
    好吧，雖然例子有點歪，但好歹是理解“實力帶來選擇權”這個概念了。
    看來，教導之路，任重而道遠啊。她看著玄女那因為找到了“奮鬥”目標而閃閃發亮的眼睛，無奈又覺好笑地搖了搖頭。
    第二天，穗安便和玄女去拜訪她的母親。
    玄女的母親初聞有上仙願意收自己這個資質平平、不甚起眼的女兒為徒時，臉上瞬間綻開毫不掩飾的驚喜，連連道：
    “哎喲！這可是天大的好事！玄女，你真是走了大運了！定要好好侍奉上仙，勤勉修煉，莫要辜負了上仙的看重！”
    她拉著玄女的手，語氣熱切。
    然而，當她聽聞穗安是瑤光上神座下弟子，來自瑤光府時，臉上的笑容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眼神閃爍，雖仍強撐著笑意，語氣卻微妙地淡了些許。
    她轉向玄女，拍了拍她的手背，聲音放緩：
    “去了也好，也好……記得多回來看看娘。你放心，娘會一直替你留意著，定為你尋一門不比你姐姐差多少的如意郎君，絕不教你委屈了。”
    穗安心中膩煩，懶得與她多作糾纏，隻敷衍地應承了兩句，便直接帶著神情複雜、又隱隱鬆了口氣的玄女離開了。
    出了狐族聚居地，穗安帶著玄女徑直去了十裏桃林。
    桃林依舊落英繽紛，香氣醉人。
    折顏見到去而複返的穗安，有些意外，笑著遞上一杯新沏的桃花茶：“這才幾日功夫，怎麽又轉回來了？是我這桃林太勾人，還是惦記著我這兒的好酒？”
    經過前幾日的相處，穗安在他麵前也隨意了許多。
    她接過茶杯，並未立刻飲用，而是抬眼看向折顏，語氣帶著幾分熟稔的調侃與不讚同：
    “折顏上神，你好歹也是遠古神隻，這般隨意用術法糊弄一個小女孩，給她換臉玩，未免也太胡鬧了些。”
    折顏聞言，目光瞥向遠處有些拘謹站著的玄女，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不過是個小法術，能讓小孩子開心，能惹出多大的禍事？”
    “她要的是白淺的臉，你和白淺倒也真是大方，說給就給了。”
    穗安語氣微沉，“可你有沒有想過，她今日得了臉，明日若還想要白淺擁有的其他東西呢？
    這丫頭心思敏感，長期頂著別人的臉，看著原主擁有的一切，會不會去想‘憑什麽她有的我不可以有’？
    你們這隨手之舉，不是平白給她心裏種下禍根，也是給白淺惹麻煩嗎？”
    折顏被她一連串的話問住，臉上的閑適淡去了幾分。
    他沉吟片刻，略帶歉意地搖了搖頭：“這……我當時隻當是小女兒家玩鬧，並未思慮那般深遠。哎，確實是我思慮不周了。”
    他遲疑了一下，看向穗安，“那依你之見，現在便將這換臉術法破去，可還合適？”
    “我找你正是為此事。”穗安頷首，“我既收她為徒，她便是我瑤光府的人。頂著別人的臉像什麽樣子，終究要做回自己才是正道。”
    折顏這才知曉穗安收了玄女為徒，臉上露出笑容：“恭喜啊。玄女這孩子，心性是敏感了些，但本質不壞，也頗有靈性，否則當初我也不會應了她這請求。
    你能看中她，是她的造化。”他言語間，對玄女並無輕視之意。
    術法解除的過程很順利。
    當那張與白淺一般無二的麵容如水紋般褪去，露出玄女自己清秀卻帶著幾分怯懦的本來相貌時，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神情有些恍惚，卻也隱隱有種卸下重擔的釋然。
    折顏和白真還特意備下了一份不錯的拜師禮贈予玄女，態度溫和，全然沒有因她出身或之前的行為而看輕她。
    離開十裏桃林，返回瑤光府的路上，玄女捧著那份來自上神的禮物，依舊有些不敢置信，她小聲對穗安說：
    “師尊，折顏上神和白真上神……他們人真好。送我禮物，說話也溫柔。我還以為……他們會覺得我心思不正，不配得到這些。”
    穗安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樣子，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聲音溫和而堅定：
    “不必總是妄自菲薄。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無需活成他人的影子。
    從今往後，你隻需記得，你是玄女，是我穗安的弟子，這就夠了。”
    玄女仰頭看著師尊清麗沉靜的側顏，感受著頭上傳來的溫暖觸感，心中那股長久以來的惶惑與自卑，仿佛被注入了一絲堅定的力量，她用力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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