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耶律洪基踏上這冰冷、龐大的定遠號甲板時，雙腿竟有些發軟，近距離感受這鋼鐵巨艦的壓迫感，遠比聽聞更加恐怖。
    定遠號緩緩駛離碼頭，進行短距離航行，艦體破開波浪，平穩得不可思議。
    李雲虎指揮著士兵進行了一次主炮象征性的轉動瞄準演示。
    看著那粗如古樹、閃爍著金屬寒光的巨大炮管緩緩移動，黑洞洞的炮口仿佛能吞噬靈魂，耶律洪基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幾乎無法呼吸。
    就在耶律洪基心神劇震、幾乎要被恐懼淹沒之時，周芮的聲音在他耳邊冷然響起：“北莽王，看天上。”
    耶律洪基下意識地抬頭。
    隻見高天之上，三個銀灰色的流線型身影，如同神隻的座駕，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撕裂雲層，低空掠過！
    正是大覲禦霄軍的殲10d戰鬥機！
    緊接著，其中一架戰機機腹下火光一閃！
    嗖！嗖！嗖！
    三枚修長的導彈拖著橘紅色的尾焰，如同死神的標槍，瞬間脫離掛架，以超越想象的速度射向遠方寬闊的龍吟江麵！
    轟！轟！轟！！！
    三團比烈日更耀眼的火球在江麵上幾乎同時炸開！衝天的水柱高達數十丈！
    預設在那裏的一座由巨石壘砌的標靶，在震耳欲聾的巨響和狂暴的衝擊波中，瞬間化為漫天飛舞的碎石粉末，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耶律洪基喉嚨裏發出一聲怪響，眼前一黑，雙腿再也支撐不住那龐大如熊般的身軀，“噗通”一聲，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重重地癱軟在冰冷的鋼鐵甲板上！
    極致的恐懼徹底摧毀了耶律洪基的意誌。
    什麽幽雲十六州，什麽五十萬鐵狼騎，什麽北莽皇帝的尊嚴……在絕對的力量麵前，都成了可笑的笑話！他現在隻想活命！
    耶律洪基手腳並用地爬到逯青婉和周芮腳下，涕淚橫流，額頭重重磕在甲板上，發出咚咚悶響：
    “陛……陛下！王爺！饒命！小王糊塗啊！臣答應！幽雲十六州即刻歸還！五十萬鐵狼騎……哦不！臣即刻裁撤所有騎兵！隻求陛下開恩！”
    他抬起頭，眼中隻剩下最卑微的乞憐，聲音嘶啞破裂：
    “臣願再割讓狼胥山以南，北莽半壁江山，獻於陛下！隻求陛下允我北莽殘部，龜縮於狼胥山以北苦寒之地，苟延殘喘……”
    “臣發誓，此生此世，絕不敢再犯大覲邊疆一寸土地！若有違背，天誅地滅！”
    此刻，耶律洪基自稱也從頗顯倨傲的“小王”，變成了“臣”。
    曾經雄踞北方的猛虎，在見識了大覲真正的獠牙後，徹底變成了一隻隻想縮回洞穴、瑟瑟發抖的土狗。
    逯青婉與周芮相視一眼，昨天晚上在床上討論的震懾之策自然管用，互相對視之間，他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深藏的笑意與傲然。
    逯青婉頷首，聲音依舊清冷，帶著掌控一切的從容：“準奏！望北莽……好自為之。”
    ……
    北莽王帶著一生的驚恐陰影灰溜溜地離開大覲，隨後，逯青婉命令範蠡和周霸天全麵接手與北莽的疆域交接工作。
    這兩位老將與北莽打了半輩子交道，對北莽蠻夷早已恨之入骨，如今，得到北莽規劃大覲幽雲十六州和狼胥山以南的大片土地，二人笑得合不攏嘴！
    這是他們畢生宏願啊！
    範蠡曾經不止一次慨歎，老夫畢生的夢想，大覲王朝可開疆拓土、征伐四地，他本以為那隻能是夢想，卻不曾想在有生之年還能親眼目睹大覲王朝這樣的強盛局麵！
    範蠡覺得自己死而無憾了！
    轉眼，與太華仙朝對戰的約定日期，隻剩下不到十天。
    這段時間以來，大覲三軍全麵備戰，已經做好了迎接一場曠世之戰的準備。
    武威王周霸天的傷勢也已經好了大半，他提出要與周芮和逯青婉一同前去督戰，起初周芮並不同意，但是，奈何周霸天一直堅持，隻能答應下來。
    周霸天與範蠡一樣，作為戎馬半生的冷兵器時代的將軍，周霸天同樣沒有見過真正的熱武器之戰！
    不管別人向他描述得有多麽誇張，他心中始終沒有完全相信，除非，他自己親眼見證過！
    而接下來的太華之戰，必將讓周霸天徹底折服！
    傍晚。
    周芮剛剛從龍舟港回到王府，管家王福上前給周芮撣去身上的塵土，說道：“王爺，老王爺在宗族祠堂等您，他想要和您說說話……”
    周芮恍然，他最近一直忙著訓練軍隊，再加上北莽使團朝拜的事情，住在宮中的時間遠遠多於回王府，自從周霸天蘇醒之後，他還從未與周霸天進行過深談。
    武威王府的宗族祠堂。
    夕陽的最後一點餘暉，透過祠堂高窗的菱格，在青石地板上投下長長的、斜斜的光影，如同凝固的血痕，空氣中彌漫著陳年香燭特有的沉鬱氣息。
    周芮步入周家宗族祠堂時，看到的便是周霸天那挺拔卻帶著一絲蒼涼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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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霸天正對著供桌上寥寥數個牌位，虔誠地奉上三炷清香，煙氣嫋嫋，模糊了牌位上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父親！”周芮輕聲喚道，依禮便要跪下行禮上香。
    “不必跪了。”周霸天轉過身，聲音低沉，伸手穩穩扶住了周芮的手臂。
    周霸天的手掌寬厚而有力，帶著常年握兵器留下的老繭，眼神卻異常複雜，有審視，有欣慰，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慨。
    周芮微怔，周霸天的目光越過他，再次落回那些牌位上，仿佛在透過它們凝視著更為悠遠的東西。
    “知道為父畢生的夙願是什麽嗎？”周霸天忽然開。
    周芮搖頭。
    周霸天長長地歎了口氣，那歎息裏飽含著戎馬半生的風霜和此刻卸下偽裝的疲憊。
    “離開大覲，身陷太華囹圄之時，我心中最絕望的，並非自身生死，而是我周家……恐要就此沒落，斷絕在我周霸天這一代了。”
    他看向周芮，眼中銳光閃爍，帶著前所未有的認真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
    “為父做夢也想不到，再次歸來，看到的不是大覲大廈將傾，而是在你手中，大覲竟煥發出如此前所未有的強盛氣象！武威王府的榮耀，非但未墜，反而更勝往昔！這真是祖宗庇佑啊！”
    他的語氣充滿了由衷的欣慰，甚至帶著幾分如夢初醒般的恍惚，這巨大的反差，周芮所建立遠超他想象的功業，讓這位曾經叱吒風雲的老將，也不得不內心折服。
    “隻是，這祠堂裏的牌位……”周霸天話鋒一轉，目光再次投向供桌，“太少了，少得……可憐，是時候該告訴你我周家真正的傳承了……”
    周霸天緩步走到供桌旁，粗糙的手指在冰冷的桌沿摸索著，最終停在桌案內側一個極其隱蔽的凸起上，輕輕一按。
    “哢噠……”
    一聲沉悶的機括聲響起，在寂靜的祠堂裏格外清晰。
    隻見供桌後方，那麵繪著周氏圖騰的牆壁，竟無聲地向內滑開，露出一條向下延伸、幽深黑暗的石階通道。
    一股更加陰冷、帶著泥土和陳腐氣息的風，從通道深處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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