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上的劫雲，在無聲中變得愈發厚重、粘稠。
    那不是雲。
    那是天道怒火的實體，是宇宙法則最原始的殺機凝聚成的毀滅之物。
    純粹的墨色，深邃到吞噬一切光線，連帶著將楊辰神魂中的最後一絲僥幸也吞噬殆盡。
    雲層內部，沒有雷鳴。
    隻有一種令人牙酸的、宇宙法則在互相擠壓、摩擦時發出的崩裂聲。
    一道道紫色的電光，不再是閃電的形態。它們化作了實質的、布滿天道符文的秩序神鏈，在墨色的劫雲中翻滾、遊走。每一條神鏈，都粗壯得宛如一條橫亙天際的山脈，其上散逸出的任何一縷氣息，都足以讓一尊修行億萬載的太乙金仙瞬間道果崩碎，形神俱滅。
    天譴神雷。
    專門為了清算大因果、大業力而生的終極刑罰。
    在這股純粹的天威之下，楊辰渺小得不成比例。
    他是一粒塵埃。
    一粒即將被整個宇宙意誌親手抹去的塵埃。
    他想要掙紮，哪怕隻是動彈一根手指，都是一種奢望。那股源自九天之上的鎖定，並非物理層麵的禁錮，而是從存在概念上的徹底壓製。
    他的法力被凍結。
    他的神魂被鎮壓。
    他與大道的最後一絲聯係，被這股意誌蠻橫地斬斷。
    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生命流逝的聲音。
    不是滴答作響，而是一種持續不斷的、冰雪消融般的“嘶嘶”聲。他剛剛獲得的、充滿無限潛力的先天道體，正在被那無窮的業力從內部瓦解。他的生機，他的本源，正在被這股天威加速蒸發。
    最多不出一個時辰。
    不，甚至用不了半個時辰。
    他就會先被自身的無量業力徹底吞噬，變成一具隻剩下怨毒與毀滅本能的空殼。
    然後，天空中的天譴神雷將會落下，將他連同這身業力，一同轟成混沌宇宙中最微不足道的虛無，連一絲真靈都無法留下。
    這，還不是最深的絕望。
    就在天道殺機攀升至頂點的刹那。
    六股截然不同，卻又同樣浩瀚、同樣淩駕於眾生之上的至高意誌，無視了時空的距離，撕裂了乾坤的阻隔，在同一時間，降臨到了這片天地。
    降臨到了楊辰的身上。
    第一股意誌，來自東方昆侖山，玉虛宮。
    那股意誌冰冷、高遠、充滿了俯瞰眾生的威嚴與秩序。它掃過楊辰，沒有憤怒，沒有憎惡，隻有一種看待汙點的絕對審判。
    在它的感知中，楊辰不是一個生靈。
    他是一個錯誤，一個瑕疵，一個必須被清除，以維持天地清明的汙穢之物。
    第二股意誌，緊隨而至，來自東海金鼇島，碧遊宮。
    鋒銳！
    無匹的鋒銳！
    這股意誌降臨的瞬間，楊辰的真靈感到一陣針紮般的刺痛。它如同一柄已經出鞘的絕世仙劍，殺伐之氣貫穿九天十地，銳利得足以割裂一切。它在審視，在衡量，在計算用何種方式將他這個業力源頭徹底誅滅，才能將對天地的影響降到最低。
    第三股意誌，自三十三天外而來，媧皇宮。
    其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悲憫，如同春風拂過。但那春風隻是一瞬，便被更加宏大、也更加冷漠的意誌所取代。那是維護天地運轉，守護萬物生靈的聖人職責。
    為了整個洪荒的安危，犧牲一個承載了無量業力的個體，是必然的選擇。
    那絲悲憫，讓隨後而來的冷漠，顯得更加殘忍。
    第四股意誌，從遙遠的西方須彌山探來。
    它與其他意誌的直接碾壓不同，充滿了度化與算計。它沒有急著要毀滅楊辰，反而像一個精明的商人，在仔細地評估一件貨物。
    它在評估這身無量業力，在算計將他度化之後，能為西方教帶來多少“廢物利用”的好處。
    這股不加掩飾的利用之心，比純粹的殺意更讓楊辰感到一陣發自骨髓的寒冷與惡心。
    第五股意誌，來自首陽山，八景宮。
    清靜。
    無為。
    它仿佛與整個天地融為一體，沒有明顯的情緒波動。但在這份極致的清靜無為之中，楊辰卻感受到了一種最根本的排斥。
    它沒有說要殺他，卻在用整個天地的規則告訴他：你不該存在。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有為”，是大道之下的異數，是需要被“無為”所化去的變數。
    最後一股意誌，深沉，浩大，自九幽地府輪回之所升騰而起。
    平淡。
    卻蘊含著終結一切的偉力。
    那是萬物寂滅的歸宿，是生命循環的終點。它看著楊辰，就像看著一個已經死亡，隻待被拉入輪回碾碎真靈的存在。
    天道六聖！
    太清太上老君！玉清元始天尊！上清通天教主！女媧娘娘！接引道人！準提道人！
    以及，身化輪回的後土祖巫！
    洪荒世界真正的七位主宰者，他們的意誌，在這一刻，因為楊辰一人，齊聚於此！
    他們的意誌沒有彼此衝突，反而形成了一張無形的天羅地網。
    元始的審判是天條，通天的殺伐是利刃，女媧的秩序是框架，西方的算計是暗流，太上的無為是虛空，後土的輪回是終點。
    七股意誌，七種法則，構成了一座完美無瑕的囚籠。
    一座專門為他楊辰打造的、絕對無法逃脫的死亡囚籠。
    它徹底封死了楊辰的任何一絲生路，任何一絲僥幸，任何一絲存在的可能性。
    天道要他死。
    聖人要他滅。
    自身還背負著一顆一碰即炸，足以將整個洪荒都拖下水的因果核彈。
    楊辰心中那最後一絲屬於穿越者的狂喜，早已被碾成了最可悲的粉末。
    無盡的悲涼與不甘，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衝垮了他理智的堤壩。
    穿越一場……
    就是為了這個？
    就是為了給這些高高在上的天道聖人們，聯手導演一出名為“一個倒黴蛋的瞬間毀滅”的戲碼？
    給他們當做清除天地業力的工具？
    當做彰顯天威聖勢的炮灰？
    這開局……
    楊辰的嘴角，不受控製地咧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
    這哪裏是十死無生。
    這是真正的，必死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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