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鄰裏糾紛,以道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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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秋的鎮子漸漸有了涼意,清晨的巷口總飄著些薄霧,混著早點鋪子的麵香與豆腐坊的豆腥,在青石板路上慢慢散開。鎮東的那條窄巷卻一反常態地熱鬧,吵嚷聲像滾沸的水,把薄霧都衝得七零八落。葉法善提著剛買的朱砂往回走,遠遠就聽見張屠戶那標誌性的大嗓門,像口破鑼在敲:“姓李的!你今兒不把這堆破爛挪走,我就把你家刨子劈了當柴燒!”
    走近了才看清,巷口已圍了半圈人,有提著菜籃的婦人,有背著書包的學童,還有幾個閑坐的老漢,都踮著腳往中間瞅,像在看場精彩的戲。人群中間,張屠戶和李木匠正隔著三尺寬的巷子對峙——張屠戶光著膀子,黝黑的胳膊上虯著肌肉,手裏攥著把明晃晃的剔骨刀,刀麵上還沾著點未擦淨的豬油,映得他臉紅脖子粗,活像頭被惹毛的黑熊;李木匠則穿著件漿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手裏舉著個半大的刨子,木屑還粘在上麵,他個子不高,卻梗著脖子,眼裏的火一點不比張屠戶少:“姓張的!你少拿刀子嚇唬人!有本事你劈個試試?我這刨子可是祖上傳下來的!”
    “我嚇唬你?”張屠戶把刀往旁邊的石墩上一拍,“當啷”一聲脆響,驚得旁邊看熱鬧的小孩往後縮了縮,“你家那堆刨花堆到我家門口都半個月了!刮風就往院裏飄,灶台縫裏全是木渣子,我家婆娘做飯都得戴頭巾,你想埋了我家是不是?”
    “你還好意思說?”李木匠往前湊了半步,刨子差點戳到張屠戶肚子上,“你家殺豬的血水天天順著牆根往我家滲,西牆角都泡爛了,我昨兒刨開看,地基的木頭都發了黴!我還沒找你賠木料錢呢,你倒先叫喚起來了!”
    “我那是正經做生意!”張屠戶的嗓門又拔高了三分,唾沫星子濺到對麵的刨子上,“誰家殺豬不出血水?你嫌腥,不會搬遠點住?”
    “我這是正經幹活!”李木匠也來了氣,把刨子往地上一頓,震得木屑亂飛,“誰家做木工沒刨花?你嫌擋路,不會把肉攤挪到街口去?”
    “你挪刨花!”
    “你改水道!”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像兩隻鬥架的公雞,脖子越伸越長,眼看就要啄到一起。圍觀的人裏,有勸“都是鄰居,消消氣”的,也有不嫌事大的,在旁邊起哄“打起來才好看”,場麵亂糟糟的,連巷口老槐樹上的麻雀都被驚得飛了起來,嘰嘰喳喳地在頭頂盤旋,像是在議論這樁閑事。
    葉法善站在人群外,看著這劍拔弩張的架勢,忽然想起穿越前小區裏常見的鄰裏糾紛——樓上漏水、樓下噪音,起因往往不大,卻能吵到形同陌路。他穿過人群走進去,手裏還提著那包朱砂,紅布包在晨光裏晃了晃,像個醒目的信號。
    “兩位大哥,消消氣。”他聲音不高,卻帶著種奇特的穿透力,像山澗的清泉流過石縫,瞬間壓下了嘈雜的吵嚷。
    張屠戶和李木匠正吵到興頭上,扭頭一看是他,都愣了一下。葉法善幫鎮上做的那些事,早成了百姓嘴裏的佳話——祈雨救了莊稼,畫符驅過邪祟,連王婆子家發燒的孫子,都是他用“清心符”退的熱。在鎮民眼裏,這位年輕道長不僅有本事,更有副公道心腸。張屠戶哼了一聲,下意識地把剔骨刀往身後藏了藏;李木匠也撇撇嘴,將舉著的刨子放了下來,隻是臉還梗著,沒完全消氣。
    “葉道長,您來得正好!”李木匠搶先說道,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他指著自家西牆,“您瞧瞧,他那血水天天流,我家牆都快塌了!這要是到了雨季,不得漏成水簾洞?”
    張屠戶立刻梗著脖子反駁:“誰讓你家刨花堆那麽寬?我家肉攤的客人都得側著身子才能進門,耽誤了生意,你賠得起嗎?”
    葉法善沒急著評判,先走到兩家中間的巷子仔細看了看。巷子寬不過五尺,青石板鋪得歪歪扭扭,顯然有些年頭了。張屠戶家在東頭,門口果然堆著半人高的木屑刨花,黑的白的混在一起,被風吹得四處都是,連對麵石墩上都落了層白毛毛;李木匠家在西頭,西牆角處有片明顯的水漬,深褐色的,像塊醜陋的疤,牆皮翹了起來,用手一碰就簌簌往下掉渣,露出裏麵暗紅色的磚塊。
    他蹲下身,摸了摸牆角的水漬,又撚起一把張屠戶家門口的刨花,放在鼻尖聞了聞——刨花帶著鬆木的清香,若是堆得得當,確實是好柴火;而那水漬裏,除了血腥味,還有股淡淡的騷氣,想來是清洗豬內髒的髒水也混在裏麵了。
    “我當是什麽大事。”葉法善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對張屠戶說,“張大哥,你看這巷子西頭不是有個排水溝嗎?就在王寡婦家牆根下,離李大哥家地基足有三丈遠,你要是願意,我讓人幫你鋪條石板小溝,從肉攤引到溝裏,既幹淨又不占地,往後血水髒水直接流走,門口還能空出塊地方放肉案子,如何?”
    張屠戶愣了愣,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那排水溝確實不遠,平時除了下雨排水,也沒別的用處。鋪條石板溝,頂多費幾塊石料,請兩個泥瓦匠半天就能弄好,比起天天被刨花堵門,確實劃算。他撓了撓後腦勺,嘿嘿笑了兩聲:“行,葉道長都這麽說了,我聽您的!鋪就鋪,還能顯得我家幹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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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法善又轉向李木匠,指著巷子南口:“李大哥,你家南邊不是有片空地嗎?就是以前老張家放柴火的地方,現在閑著也是閑著,你把刨花挪到那裏去,離你家作坊近,往南刮風時,木屑還能順著牆根吹走,不往張大哥家院裏飄。再說了,那地方日照足,刨花幹得快,攢多了正好當柴燒,省得買木炭,多好?”
    李木匠也盤算了一下,那片空地確實閑著,離自己的木工房不過十來步,挪刨花費不了多少事,還能落個清淨。他看了眼張屠戶,見對方臉上的橫肉也舒展開了,便也鬆了口:“成,我這就叫徒弟們挪!正好今兒沒活,挪完了還能收拾收拾院子。”
    兩人本就沒什麽深仇大恨,不過是積了點怨氣沒處撒。經葉法善這麽一點撥,像被捅破的窗戶紙,心裏的疙瘩頓時散了。張屠戶把剔骨刀別回腰間,主動上前拍了拍李木匠的肩膀:“對不住啊老李,前兒我說話衝了點,你別往心裏去。”李木匠也有些不好意思,撓著頭說:“嗨,我也有不對,不該把刨花堆那麽滿。”
    葉法善見狀,從行囊裏取出兩張黃符紙。這符是他昨夜畫的,沒什麽複雜的咒文,隻是用朱砂勾了個簡單的“和”字,旁邊畫了兩隻交握的手,符尾還沾了點艾草灰,取“和氣生財”的意思。“這是‘和睦符’,”他笑著遞過去,“雖不是什麽厲害法術,卻能安人心。你們各貼一張在門上,圖個鄰裏和睦,往後互相幫襯著點——他殺豬缺個幫手時,你去搭把手;你做木工少個釘子時,他去給你找,日子才能更順不是?”
    張屠戶接過符,粗糲的手指摸了摸上麵的朱砂,嘿嘿笑道:“還是道長想得周到!我這就貼門上,保證不歪!”李木匠也小心地把符折好揣進懷裏,轉身就招呼徒弟們搬刨花,“快!把那堆大的先挪過去,小心點,別碰著張大哥家的肉案子!”
    圍觀的村民見糾紛解決了,都笑著散開了,嘴裏還念叨著“葉道長這法子真妙”“可不是嘛,既沒偏誰,又都方便了”。巷口的老槐樹下,剛才起哄的那幾個老漢還在嘀咕:“這就是本事啊,三言兩語就把事平了,比裏正調解強多了。”
    過了幾日,葉法善去鎮東采買朱砂,特意繞到那條巷子看了看。果然,張屠戶家門前鋪了條半尺寬的青石板溝,溝裏幹幹淨淨,血水順著溝悄無聲息地流向西頭的排水溝,門口空出的地方擺了張新做的肉案子,案子上的豬肉碼得整整齊齊,看著就清爽;李木匠家的刨花也挪到了南邊空地,堆成個方方正正的小山,上麵還蓋了層油布防雨雪,牆角的水漬處填了新土,牆皮也重新抹了泥,看著順眼多了。
    更讓人意外的是,張屠戶和李木匠竟坐在張屠戶家的門檻上喝酒,麵前擺著盤鹵豬耳、一碟花生米,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正歡,有說有笑的,哪裏還有半分吵架的樣子。張屠戶給李木匠倒酒時,還笑著說:“你那新打的桌子真不錯,我婆娘說,等過陣子請你給我家也打一張。”李木匠也不推辭:“沒問題,保證結實!不過你得給我留兩斤好五花肉,我家小子就愛吃你家的紅燒肉。”
    “葉道長!”張屠戶眼尖,一眼就看見站在巷口的葉法善,連忙站起身招呼,“快進來喝兩杯!這是我新釀的米酒,嚐嚐!”
    李木匠也跟著站起來,手裏還舉著個酒杯:“多虧了道長那日調解,我們才想明白,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哪能真翻臉呢?遠親不如近鄰,這話一點不假。”
    葉法善笑著擺手:“你們能和好,比什麽都強。”他看著兩人臉上的笑容,忽然想起玄陽子常說的“道在日用”。以前總以為“道”是高深的星象、玄妙的符術,此刻才明白,道法不止於畫符踏罡的神通,更在這調和人心、化解矛盾的智慧裏。就像這鄰裏糾紛,無需強硬手段,不必搬弄是非,隻需找到雙方都能接受的平衡點,便能化幹戈為玉帛,這何嚐不是一種“道法自然”?
    離開時,葉法善回頭望了一眼,兩家門上的“和睦符”都貼得端端正正,陽光照在符紙上,朱砂的“和”字仿佛活了過來,在風裏微微晃動,散發出淡淡的暖意。他知道,真正起作用的不是符紙,是那份願意各退一步的心意,是鄰裏間本該有的體諒與包容。而他這個修道之人,不過是在恰當的時候,幫他們捅破了那層隔閡的窗戶紙而已。
    秋風穿過窄巷,帶著刨花的鬆香與豬肉的醇香,混在一起,竟是說不出的平和。葉法善提著朱砂,腳步輕快地往道館走,心裏忽然亮堂起來——原來修行不必總往高處求,能把腳下的路走得踏實,能讓身邊的人過得和睦,便是最好的“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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