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畫家守護亡妻畫作的絕望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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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灰畫靈
>我妻子死後,我把她的骨灰混進顏料裏。
>畫出的肖像栩栩如生,仿佛她從未離開。
>直到那天深夜,畫框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藍光掃過畫麵,妻子微笑的嘴角開始褪色。
>“檢測到異常生命體征,”電子音冰冷地宣布,“開始清除。”
>門外響起沉重的撞門聲。
>我撕開襯衫,用肋骨抵住畫框邊緣。
>“別怕,”我嘶啞地說,“這次換我保護你。”
調色刀挖起第四勺骨灰時,窗外的雲裂成了絮狀。那灰白的粉末,幹燥,細微,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幹燥貝殼內壁的微腥氣,落在調色板上赭石色的油畫顏料堆裏。我手腕機械地轉動,刀鋒在兩種質地截然不同的物質間刮擦,發出一種微澀的、令人牙酸的沙沙聲。粉末被強行揉進粘稠的油彩,先是抗拒,然後緩慢、徹底地溶解,融為一體,最終變成一種奇異的、帶著渾濁暖意的棕褐色。像冷卻的舊血。
畫架上繃緊的亞麻畫布上,線條已經勾勒完畢。那是蘇晚的輪廓,或者說,是我記憶中她坐在窗邊小憩的模樣。窗外本應是搖曳的梧桐,此刻卻被我固執地塗抹成一片混沌壓抑的深灰——沒有陽光,沒有風,隻有凝固的、沉重的空氣。我把沾滿混合顏料——她的骨灰和赭石——的畫筆重重按在畫布上,開始塗抹那片屬於她頸側皮膚的陰影。顏料很厚,堆疊出肌理的質感,畫筆刮過粗糲的畫布底子,發出單調而空洞的回響。
畫室很大,空得能聽見塵埃落落下的聲音。空氣裏漂浮著濃得化不開的鬆節油、亞麻籽油和……屬於死亡的無機粉塵混合的氣味。畫架周圍散落著十幾個顏料錫管,扭曲著身體,像被抽幹了內髒的金屬蟲子。幾個揉成一團的外賣紙盒堆在角落,邊沿滲出深色的油漬,散發出隔夜飯菜特有的、令人作嘔的微酸。一隻綠頭蒼蠅不知何時飛了進來,嗡嗡地盤旋在那些垃圾上方,聲音單調而刺耳,是這個死寂空間裏唯一的活物聲響,卻隻襯得這死寂更加龐大、更加窒息。
我盯著畫布上那張尚未完全具象的臉。空白的麵孔像一張無聲的控訴,嘲笑著我的無能。畫筆懸在空中,遲遲無法落下。該畫眼睛了。蘇晚的眼睛。那裏麵曾經盛著整個春天,盛著細碎的光,盛著對我毫無保留的笑意。可現在,我的手指僵硬,記憶如同被濃霧封鎖的海岸線,模糊不清。那獨一無二的神采,那流轉的微光,我抓不住。一股冰冷的絕望猛地攫住心髒,像鐵鉗狠狠收緊。窒息感湧上來,堵在喉嚨口。
“操!”一聲嘶啞的低吼衝口而出,帶著金屬鏽蝕的刮擦感。
手中的畫筆被我狠狠摜出去!它砸在對麵牆壁上,“啪”地一聲脆響,筆杆斷裂,沾著棕褐色顏料的筆頭無力地滾落在地板上,在淺色的木地板上拖出一道肮髒、黏膩的痕跡,像一條垂死的蚯蚓。斷裂的木質纖維刺出來,白森森的。
我頹然坐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著同樣冰冷的畫架腿。頭深深埋進屈起的膝蓋,雙手死死揪扯著油膩打綹的頭發。頭皮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汗味、油彩味、還有骨灰那揮之不去的、頑固的微腥氣,一股腦兒鑽進鼻腔,熏得我胃裏翻江倒海。幾天了?不記得了。時間在這間巨大的、堆滿顏料和死亡氣息的牢籠裏,早就失去了刻度。隻有窗外偶爾從灰雲縫隙裏漏下的慘淡天光,提醒著晝夜的更迭。
角落裏,那盒骨灰靜靜立著。烏檀木的盒子,打磨得極其光滑,冰冷沉重。它像一個沉默的、不容置疑的句號,釘在蘇晚存在過的痕跡中央。我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它。盒蓋上映出我扭曲變形的倒影,一個眼窩深陷、胡子拉碴、被絕望啃噬得麵目全非的瘋子。
一股邪火猛地竄起,燒幹了肺裏最後一點空氣。我手腳並用地爬過去,動作笨拙得像一頭瀕死的困獸。手指哆嗦著,粗暴地掀開那沉重的檀木盒蓋。裏麵鋪著一層細膩的白色綢緞,襯著那些灰白色的粉末。我伸出手指,直接插進那冰冷的灰燼裏,指腹傳來一種令人心悸的、顆粒狀的虛無感。挖起一小撮,湊到眼前,指尖的粉末在透過高窗的慘淡光線下,呈現出一種非人的、死寂的灰白。
沒有猶豫。我把那撮骨灰,蘇晚最後殘存的物質形態,直接塞進了嘴裏。牙齒下意識地研磨,細碎的顆粒摩擦著牙床,發出極其細微的“咯咯”聲。一股強烈的、混合著石灰粉和深海貝類腐敗後的腥鹹苦澀瞬間在口腔裏爆炸開來,直衝腦門。沒有眼淚。隻有一種冰冷的、近乎自毀的決絕感,順著食道滑下去,凍僵了五髒六腑。味覺的衝擊像一道閃電,短暫地劈開了籠罩記憶的濃霧。
我猛地從地上彈起來,幾乎是撲回到畫架前。沾滿灰塵和油彩的手指,帶著一股蠻橫的狠勁,直接摳進調色板上那堆混雜著她骨灰的棕褐色顏料裏。指尖觸到粘稠冰涼的膏體,猛地一挖,狠狠抹向畫布上那張空白的臉。粗糙的指腹代替了畫筆,在亞麻布的紋理上瘋狂地塗抹、刮擦、堆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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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作帶著一種原始的、近乎暴力的宣泄。顏料被粗暴地推開、疊加,指關節在畫布上刮蹭得生疼。那片空白被迅速填滿。扭曲的線條、厚重的色塊、狂亂堆疊的肌理……沒有優雅,沒有技巧,隻有一種源自骨髓深處的、不顧一切的嘶喊。我要她回來!哪怕隻是一個影子,一個輪廓!那深灰混沌的背景前,蘇晚的側臉在狂亂的塗抹中逐漸浮現。緊閉的雙眼,微抿的唇角,帶著一種沉睡般的、永恒的寧靜。
當最後一抹深褐色的陰影被她耳垂下方那一點微小的、幾乎看不見的痣所吸收時,我整個人像被抽掉了骨頭,虛脫地滑坐到地板上。背靠著畫架,大口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汗水和不知何時流出的、冰冷的液體混合在一起,從額角滑落,滴進嘴裏,是鹹澀的鐵鏽味。
畫布上的蘇晚,安靜地側坐著。光線在她臉頰的弧度上流轉,仿佛下一秒,那濃密的睫毛就會輕輕顫動。空氣裏鬆節油和骨灰的味道依舊濃烈,卻奇異地沉澱下來,不再那麽刺鼻。我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著畫架粗糲的木頭腿,仰頭癡望著畫中人。時間被抽走了發條,隻剩下畫布上凝固的光影和窗外偶爾飄過的、更深的灰雲。疲憊像鉛水一樣灌滿了四肢百骸,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撐不住,黏連在一起,意識沉入一片黑暗粘稠的泥沼。
“……陳默?”
聲音很輕,像一片羽毛拂過耳廓。帶著一絲剛睡醒的慵懶,尾音微微上揚,帶著點不確定的試探。是蘇晚的聲音!清晰得仿佛她就站在我身後!
我猛地一個激靈,驟然驚醒。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脊背瞬間繃緊,冰冷的汗珠沿著脊椎溝壑滑下。畫室依舊死寂。隻有塵埃在透過高窗的慘淡光柱裏無聲地舞蹈。幻覺?還是……?我猛地扭頭,視線像受驚的野獸般掃過身後空無一人的畫室,掃過堆積的雜物和散亂的畫具。除了我自己粗重的喘息,什麽也沒有。空蕩得令人心慌。
目光轉回畫布。蘇晚依舊側坐著,閉著眼,神態安詳。沒有睜眼,沒有動。剛才那聲呼喚,真切得如同耳語,此刻卻像投入深潭的石子,隻留下一圈圈令人心悸的漣漪,再無痕跡。我死死盯著她緊閉的眼瞼,喉嚨發幹,心髒在胸腔裏沉重地撞擊著,每一次搏動都帶著冰冷的餘悸。是幻聽?還是過度思念和疲憊催生的錯覺?空氣裏那股混合著油彩、鬆節油和骨灰粉末的複雜氣味,似乎更濃了。
日子被一種詭異的平靜切割。我依舊蜷縮在畫室裏,像守著某種禁忌祭壇的守墓人。陽光吝嗇地從高窗投下,緩慢移動著光斑,在畫布上蘇晚寧靜的側臉上流淌。那聲幻覺般的呼喚像一個烙印,灼燙在意識深處,逼得我幾乎寸步不離畫架。困極了,就蜷在地板上,頭枕著冰冷的木屑和幹涸的顏料斑塊,眼皮沉重地合上。可每一次短暫的昏睡,總會被一種奇異的、難以言喻的感官所喚醒。
不是聲音,不是氣味。是一種……存在感。一種微弱的、如同蝴蝶振翅般輕柔的生命脈動,從那幅凝固的畫像深處,透過亞麻布的紋理和厚厚的油彩層,極其微弱地散發出來。像初春冰麵下第一道細微的裂痕,像黑暗中遙遠星子的一次呼吸。微弱到稍縱即逝,卻真實得讓我每一次感知到時,全身的血液都為之凝固。我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想從畫布上捕捉一絲一毫的顫動,捕捉那緊閉的眼瞼下是否真的隱藏著某種蘇醒的征兆。但每一次,畫麵都凝固如初。隻有那無形的、難以捉摸的“存在”,如同幽靈般徘徊不去,在死寂的畫室裏投下巨大的、無聲的疑問。
我會對著畫布喃喃自語。有時是回憶,說我們初遇時她白裙子上沾到的草籽;有時是抱怨,抱怨樓下那家麵館的老板又偷偷在湯裏加味精;有時是毫無意義的囈語,前言不搭後語。畫布上的蘇晚隻是靜靜聽著,嘴角似乎永遠凝固在那個溫柔的弧度裏。偶爾,當窗外飛過一隻鳥,或者遠處傳來一聲模糊的汽笛,我似乎能感覺到畫中人的氣息有了極其微妙的波動,像平靜湖麵被投入一顆看不見的小石子,漾開一圈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漣漪。這感覺讓我既戰栗又著魔。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沉甸甸地壓在畫室裏每一個角落。我坐在地板上,背靠著冰冷的畫架腿,手裏無意識地撚著一小撮從調色板邊緣刮下來的、已經幹結的油彩碎屑。指尖的觸感粗糙而幹燥。我正對著畫布上蘇晚的側影出神,視線落在她微抿的唇角。那抹寧靜的弧度,是我一筆一筆,混著她的骨灰,親手堆砌上去的。
就在這一片凝固的、隻有塵埃在光線裏漂浮的死寂中——
“嘀——!!!”
一聲尖銳到足以刺穿耳膜的電子警報,毫無預兆地撕裂了空氣!像一把冰冷的鋼錐,狠狠紮進我的太陽穴!
我像被高壓電流擊中,整個人猛地從地板上彈跳起來!動作太猛,帶倒了旁邊立著的幾隻廢棄顏料錫管,“哐啷啷”一陣亂響,滾落一地。心髒在胸腔裏瘋狂地、失控地衝撞,幾乎要破膛而出!血液瞬間湧向四肢,又在下一秒凍結。耳鳴尖銳地呼嘯著,蓋過了其他一切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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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的來源,正是那副畫!
畫框!那樸實無華的深色木質畫框,此刻邊緣竟詭異地亮起一圈幽冷的藍色光芒!那藍光並非恒定,而是像某種極其精密的掃描射線,沿著畫框的內緣,以一種恒定的、冷酷的速度,一圈又一圈地循環掃過!每一次掃過,都伴隨著那令人牙酸的、高亢尖銳的“嘀嘀”聲!
藍光掃過畫麵。
我的視線,如同被無形的鐵鉤死死拽住,釘在畫布上蘇晚的臉頰上。
那圈冰冷的藍光,正以一種無情的、不可阻擋的節奏,一遍遍掃過畫麵。每一次掃過,光線所及之處,畫麵就發生著肉眼可見的、令人心膽俱裂的變化!
先是她唇角那抹溫柔寧靜的弧度。那是我用了最細膩的筆觸,混著她骨灰裏最細膩的部分,精心描繪的線條。此刻,在藍光冰冷的掃掠下,那抹微笑的邊緣開始模糊!像被無形的橡皮擦蹭過,棕褐色的油彩顏料,連同其下蘊含的骨灰微粒,正一點點、極其緩慢卻無比堅定地……消失!
不是剝落,不是褪色,是徹底的、物質層麵的湮滅!仿佛那些承載著她最後存在的顏料和骨灰,正在被一種看不見的規則強行分解、抹除!隨著微笑弧度的淡化,她整個嘴角的輪廓都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像是隔著一層被水汽暈染的毛玻璃。
藍光繼續掃過她的臉頰。那細膩的、帶著生命溫度的肌膚質感,那由無數細小微妙的色彩過渡構成的柔和陰影,在藍光下迅速變得平板、蒼白!如同劣質的打印照片被水浸泡過,色彩和層次飛速流失。原本在光線下似乎能感受到血液流動的顴骨位置,此刻隻剩下單調的、死氣沉沉的灰白底色。
“不……不!”喉嚨裏擠出破碎的音節,嘶啞得不像是自己的聲音。身體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我像一頭被激怒的、失去幼崽的野獸,低吼著撲向畫架!雙手帶著不顧一切的蠻力,狠狠抓向那個閃爍著致命藍光的畫框!手指觸碰到冰冷的木頭,緊接著就被一股強烈的、麻痹般的刺痛擊中!仿佛有無數根細小的冰針透過指尖,瞬間刺入骨髓!
“呃啊!”劇痛讓我猛地縮回手,踉蹌著後退一步,低頭看向自己的指尖。皮膚完好無損,但那深入骨髓的冰冷麻痹感卻真實無比,沿著手臂迅速向上蔓延。畫框上那圈藍光依舊冷酷地旋轉、掃描,如同執行最終審判的激光環。每一次掃掠,都像在蘇晚的臉上剜去一刀。她鼻梁的挺秀輪廓開始模糊,眼瞼下那抹淡淡的陰影在藍光下迅速變淡、消失,使得她緊閉的雙眼顯得突兀而空洞。
“檢測到異常生命體征。”一個冰冷、毫無起伏的電子合成音,毫無預兆地在死寂的畫室裏響起。聲音不高,卻像寒冰凝結成的錐子,穿透了尖銳的警報聲,清晰地鑽進我的耳膜,直刺大腦深處。每個字都帶著金屬的硬度和絕對零度的漠然。
“開始清除。”
清除!
這兩個字如同最惡毒的詛咒,轟然在我腦中炸開!所有的血液瞬間衝向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巨大的恐懼像無形的巨手攥緊了我的心髒,捏得它無法跳動!視野邊緣開始發黑,耳鳴聲尖銳到幾乎要刺穿鼓膜。我猛地抬頭,目光死死鎖住畫框上那圈旋轉的、執行著死亡宣告的幽藍光環。
蘇晚的臉頰,在藍光無情的掃掠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色、模糊、湮滅!那抹溫柔的微笑隻剩下一個殘缺不全的、令人心碎的痕跡。鼻梁的線條正在消失!緊閉的眼瞼輪廓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不!停下!你他媽給我停下!”絕望的嘶吼衝破喉嚨,帶著血腥味。理智的弦徹底崩斷。什麽麻痹刺痛,什麽冰冷規則,在這一刻都被碾成了齏粉!我再次撲了上去,這一次不再是徒勞地抓撓畫框。雙臂猛地張開,用整個身體,像一麵絕望的肉盾,狠狠撲向那副正在被“清除”的畫!
胸膛重重地撞在畫布上!冰冷的亞麻布和下麵堅硬的畫板,隔著薄薄的衣服,狠狠撞擊著肋骨。沉悶的撞擊聲混合著我痛苦的悶哼。我死死抱住畫架,用身體的每一寸去覆蓋、去阻擋那圈致命的藍光!臉頰緊貼在蘇晚正在消逝的臉頰位置,皮膚能清晰感受到畫布下顏料和骨灰被強行分解時帶來的、極其細微的震顫感,像無數細小的生命在無聲地湮滅、哀鳴。
“晚晚……別怕……”我語無倫次,聲音破碎不堪,滾燙的液體不受控製地從眼角湧出,瞬間浸濕了畫布上那片正在變得蒼白的區域,“我在……我在呢……不走……誰也不能……”
畫框的藍光被我的身體阻擋了一部分,但並未停止。它依舊冷酷地旋轉著,掃描著暴露在外的畫麵邊緣。那冰冷的電子音,如同地獄的喪鍾,依舊在持續:
“清除進程:15… 20… 異常生命體征持續存在… 啟動次級協議…”
我的身體覆蓋著畫布,像一塊絕望的盾牌,徒勞地阻擋著那圈代表死亡的幽藍光環。臉頰緊貼之處,畫布下傳來的細微湮滅震顫感並未停止,反而透過我的皮肉骨骼,冰冷地鑽入心底。那無情的電子合成音,如同冰錐,一次次鑿擊著搖搖欲墜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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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除進程:35… 40… 次級協議已加載。準備強製執行…”
就在這時,另一種聲音,一種沉重、堅硬、帶著絕對物理力量的聲音,從畫室那扇厚重的、包著鐵皮的門板外麵,毫無預兆地炸響!
砰!
不是試探性的敲門,是純粹、暴力的撞擊!整個門板連同門框都猛地一震!灰塵簌簌地從門框上沿和牆壁天花板的接縫處抖落下來,在空氣中彌漫開一股陳舊的土腥味。門板發出痛苦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這股蠻力強行撕裂!
砰!
第二下!比第一下更加凶猛!撞擊點集中在門鎖附近。老舊的金屬鎖舌在巨大的衝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金屬扭曲的“嘎吱”聲!門板向內劇烈地凹陷進去一塊!門框邊緣的牆皮被震裂,細小的碎片劈裏啪啦地掉在地上。
“裏麵的人!立刻開門!配合調查!”一個粗糲的、毫無感情色彩的男性聲音穿透門板,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像冰冷的鐵塊砸了進來。
警察!他們來了!為了執行那個該死的“清除”!
巨大的恐懼和冰冷的憤怒瞬間攫住了我,像兩股相反方向扭絞的鋼絲,幾乎要把我撕裂!心髒在胸腔裏狂跳,每一次搏動都帶著瀕死的窒息感。他們來了!他們要奪走她!奪走蘇晚最後的存在!
畫框上的藍光還在旋轉,電子音還在冰冷地報數:“清除進程:55… 60… 強製執行模塊啟動中…”
門外的撞擊變成了連續不斷的、狂暴的擂鼓!
砰!砰!砰!
每一次撞擊都讓整個房間為之顫抖!門鎖周圍的木板已經碎裂變形,露出裏麵斷裂的木纖維和扭曲的金屬構件。鎖舌在巨大的衝擊下發出垂死的哀鳴。外麵的人顯然動用了沉重的破門工具,或許是撞門槌!門框上方和兩側的牆皮大片大片地剝落,露出底下灰暗的磚石。灰塵像煙霧一樣彌漫開來,混合著鬆節油和骨灰的氣味,嗆得人無法呼吸。
“最後一次警告!放棄抵抗!開門!”那個冰冷的男聲再次響起,帶著最後通牒的意味。
放棄抵抗?開門?讓他們進來,看著那藍光把蘇晚最後一點痕跡徹底抹掉?讓他們用那些冰冷的儀器,把她存在過的最後證明也收走、銷毀?
不!絕不!
一股狂暴的、近乎非人的力量,混合著極致的絕望和毀滅一切的衝動,猛地在我體內炸開!血液在耳中轟鳴,視野瞬間被一片猩紅覆蓋!
“啊——!!!”
一聲完全不像人類能發出的、混合著極度痛苦和狂怒的嘶吼從我喉嚨深處爆發出來!那吼聲甚至短暫地壓過了尖銳的警報、刺耳的撞門聲和冰冷的電子音!
在吼聲發出的同時,我的雙手猛地抓住自己身上那件早已被油彩、汗水和淚水浸透的舊襯衫!布料在巨大的力量下發出刺耳的撕裂聲!扣子崩飛,像子彈一樣射向四周的牆壁和地板!我狠狠地將破爛的襯衫從身上撕扯下來,甩飛出去!
裸露的上身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肋骨根根凸起,皮膚下青筋虯結,胸膛劇烈起伏,如同破敗的風箱。皮膚上沾滿了斑駁的油彩和灰白的骨灰粉末,像一幅抽象而猙獰的戰紋。
沒有半分停頓!我猛地轉身,再次撲向那副被藍光籠罩的畫架!但這一次,目標不再是阻擋藍光!
我的身體以一種近乎自毀的、扭曲的姿態,狠狠撞向畫架!不是用胸膛覆蓋畫布,而是用自己左側身體凸起的、嶙峋的肋骨!目標精準地瞄準了畫框——那閃爍著死亡藍光的、木質結構的脆弱側邊!
“哢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頭與硬木猛烈撞擊的悶響!
劇痛!尖銳、冰冷、瞬間席卷了左半身的劇痛!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同時紮進了肋骨!痛感沿著脊椎閃電般竄上大腦,眼前瞬間一片漆黑,金星亂冒!喉嚨裏湧上一股濃烈的腥甜,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
但我成功了!
在身體撞擊的巨大衝力和自身骨骼的堅硬支撐下,那沉重的畫架連同上麵的畫,被我硬生生撞得向側麵挪移了十幾厘米!畫架腳與粗糙的水泥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刮擦聲。畫框邊緣那圈旋轉的幽藍光環,在劇烈的震動下,閃爍了幾下,掃描的節奏明顯被打亂了!電子音出現了短暫的卡頓:“清除進……進程:65… 受到物理幹……幹擾… 重新校…校準…”
劇痛讓我的身體抽搐著,左半邊身子幾乎無法動彈,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斷裂般的痛楚。但我根本顧不上這些!趁著藍光掃描被打斷的這轉瞬即逝的機會,我像一頭受傷瀕死卻更加凶悍的野獸,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以那副畫架為支點,手腳並用地往上攀爬!動作笨拙、瘋狂,帶著垂死掙紮的慘烈。
我的目標是畫布!是畫布上蘇晚那張正在被無情抹去的臉!
終於,我爬了上去!身體沉重地壓在了畫布上!冰冷粗糙的亞麻布緊貼著裸露的皮膚。但我立刻蜷縮起來!用盡最後一絲意誌,將自己扭曲成一個怪誕的保護姿態——雙膝死死抵住畫布下方邊緣,整個身體像蝦米一樣弓起,將脆弱的脊背和頭顱完全暴露在空氣中和那可能隨時恢複掃描的藍光下。而我的前胸、腹部,則緊緊地、不留一絲縫隙地覆蓋在畫布中央,覆蓋在蘇晚那已經模糊了大半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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肋骨斷裂處的劇痛像電流一樣瘋狂撕扯著我的神經,每一次心跳都帶來一陣眩暈。冰冷的汗水混著血絲不知是咬破了嘴唇還是內髒受傷)從額頭、鬢角不斷滴落,砸在畫布上,迅速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臉頰下方,隔著薄薄的畫布,我能清晰地“感覺”到蘇晚臉頰輪廓的殘缺——那裏本該是溫軟的肌膚,此刻隻剩下粗糙的布紋和下麵硬邦邦的畫板。她嘴角那抹溫柔的笑,隻剩下一個模糊的、令人心碎的印子。
“晚晚……”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和瀕死的喘息,從緊貼畫布的嘴唇縫隙裏艱難地擠出,微弱得幾乎被門外狂暴的撞門聲和畫框斷續的警報徹底淹沒,“別怕……”
門外那沉重、蠻橫的撞擊聲驟然停止了一瞬。緊接著,一個更加巨大、更加沉悶的撞擊聲響起!伴隨著金屬零件徹底崩裂的刺耳爆響和木頭碎裂的轟然巨響!
“轟——!!!”
畫室那扇包著鐵皮、早已不堪重負的厚重木門,終於被一股沛然莫禦的巨力,從外麵硬生生撞得向內爆裂開來!
破碎的門板向內飛濺!斷裂的門軸發出刺耳的金屬扭曲聲!門框周圍的磚石和水泥碎塊像霰彈一樣迸射!濃密的灰塵如同爆炸的煙霧,瞬間充斥了整個門口區域!
刺目的白光——來自門外走廊的頂燈,或者可能是強光手電——像一把冰冷的利劍,猛地刺破彌漫的煙塵,直射進來!光線強烈,瞬間照亮了畫室內翻騰的塵埃,也照亮了撲在畫布上、蜷縮成一團、如同守護著最珍貴寶藏的野獸般的我。
煙塵中,幾個高大、穿著深色製服、輪廓模糊的身影,如同從地獄裂口爬出的煞神,出現在門口那片狼藉的破洞處。他們逆著光,身影顯得異常龐大、壓迫。其中一個手中似乎還提著某種沉重工具撞門槌)的輪廓。
冰冷的電子音依舊在刺耳的警報背景中,固執地、毫無感情地繼續著:“清除進程:75… 強製執行啟動… 目標區域鎖定…”
畫框邊緣被打亂的幽藍光芒,在強光手電的照射下,似乎重新穩定下來,掃描環再次開始穩定旋轉,冷酷地掃向被我的身體覆蓋了大半、卻依舊暴露出一部分的畫布邊緣。
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臉頰更深地埋進畫布那冰冷粗糙的紋理裏,緊貼著蘇晚正在消失的輪廓。斷裂的肋骨每一次隨著呼吸起伏,都帶來撕裂靈魂般的劇痛,視野已經開始模糊,意識像風中殘燭般搖曳。
但覆蓋在畫布上的身體,卻蜷縮得更緊,如同一個用血肉築成的、絕望而固執的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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