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黑暗中的抉擇與裂隙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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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絕對的黑暗。
    不是那種缺乏光線的黑暗,而是仿佛連“光”這個概念本身都被徹底吞噬、湮滅、從宇宙基本規則中暫時剝離後的、純粹的、令人心智崩潰的、粘稠如墨的虛無。
    觀測站那厚重的金屬滑門在身後無聲關閉的、最後一絲微弱的摩擦聲,是徹底斬斷與外界聯係的、令人心悸的終曲,隨即,這聲音便被裂穀深處那如同實質般壓迫而來的、沉重如山的、充滿了冰冷惡意的嗡鳴聲徹底淹沒、覆蓋。這嗡鳴聲不再是無處不在的背景噪音,而是帶著明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指向性,如同無數根無形的、冰冷粘滑的觸手,纏繞著、擠壓著這片狹小的金屬通道空間,穿透厚重的合金壁板和岩層,直接作用於兩人的靈魂深處,帶來一種物理上的窒息感和精神層麵瘋狂滋生的、充滿褻瀆與絕望的低語幻覺。耳朵裏除了這如同追魂索命般的嗡鳴,什麽也聽不見,仿佛聽覺器官已經被這恐怖的聲音徹底摧毀。
    溫度在以驚人的速度急劇下降,從之前的陰冷迅速變為刺骨的、仿佛能凍結血液和思維的深寒。空氣中原本彌漫的硫磺和臭氧的刺激性氣味,被一種更原始的、帶著放射性塵埃微粒和古老岩石粉末的、冰冷幹澀的氣息所取代,每一次吸氣都如同吞咽著冰碴和玻璃粉末,帶來肺葉撕裂般的灼痛和氣管痙攣般的咳嗽欲望。
    生命維持係統的徹底停擺,意味著汙濁的空氣不再流動,氧氣含量正在被兩人迅速消耗,二氧化碳濃度無聲攀升,帶來頭暈目眩和意識模糊的缺氧症狀。腳下金屬通道那細微的、曾與裂穀嗡鳴共振的震動感也徹底消失了,整個觀測站仿佛變成了一具被拋入宇宙冰冷深淵的、絕對靜止的、正在迅速失溫的金屬棺材,懸浮在永恒的、死寂的黑暗之中。
    “咳咳……咳……嗬……嗬……”林偉癱倒在冰冷粗糙、布滿金屬碎屑和凝固油汙的通道地麵上,劇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消耗著他最後一點可憐的氧氣和體力,卻發不出多大的聲音,隻有破風箱漏氣般的、嘶啞而無力的喘息。
    極寒、缺氧、全身多處傷口崩裂的劇痛以及深入骨髓的、對那無法理解存在的極致恐懼,讓他的意識在徹底熄滅的邊緣劇烈搖擺,如同風中殘燭。腦海中,係統的警告如同信號極度微弱的、來自遙遠異次元的廣播,斷斷續續,充滿了刺耳的雜音和扭曲的語調:【嚴重缺氧……血氧飽和度持續下降……核心體溫過低……多處髒器功能衰竭預警……神經係統嚴重受損……核心機能……瀕臨……臨界……點……】
    ¬her的!艸!艸他mother的!!!”老貓的咒罵聲在絕對的黑暗中響起,壓抑、嘶啞、充滿了被困瀕死野獸般的暴戾、不甘和一種深入骨髓的絕望。他背靠著冰冷滑膩、仿佛覆蓋著一層霜凍的金屬牆壁,劇烈地喘息著,冰冷的空氣如同粗糙的銼刀般刮過他的喉嚨和氣管,帶來火辣辣的疼痛。他摸索著從戰術腿袋裏掏出那隻已經徹底耗盡能量的手電筒,憑著肌肉記憶,瘋狂地、一遍又一遍地按動著開關——隻有按鈕機構發出空洞而絕望的“哢噠、哢噠”聲,如同敲擊在棺材板上的聲音,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光明出現。最後的希望破滅,他發出一種近乎嗚咽的怒吼,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狠狠地將手電筒砸向身邊的牆壁! “砰!”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在死寂中回蕩,手電筒零件碎裂飛濺。
    徹底的黑暗,斷絕的退路,被鎖定的絕境,耗盡的資源,迅速惡化的生存環境。這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險境都要令人絕望的處境。他們被活生生地困死、封存在了這個冰冷、黑暗、寂靜的金屬墳墓裏,外麵是那個虎視眈眈、散發著滅世威能的恐怖存在,內部是正在飛速奪走他們最後生命力的嚴寒和窒息。時間,仿佛變成了緩慢流淌的、冰冷的毒液,一點點地侵蝕著他們殘存的意識和生命之火。
    “不能……絕對不能……死在這裏……像老鼠一樣……爛在這個鐵棺材裏……”老貓的聲音從幾乎凍僵的、咬出血的牙縫裏擠出來,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瘋狂的求生欲。他強忍著凍僵的麻木感、缺氧帶來的劇烈眩暈和全身傷口撕裂般的劇痛,開始用那雙布滿老繭和傷疤、此刻已經凍得幾乎失去知覺的手,在冰冷刺骨的牆壁和地麵上瘋狂地摸索。指尖劃過金屬接縫的銳利邊緣、凸起的、鏽蝕嚴重的螺栓帽、以及之前散落在地的、冰冷堅硬的工具和零件碎片。他的動作因為寒冷和虛弱而顫抖,但依舊帶著一種曆經無數次生死考驗磨礪出的、近乎本能的條理性和目的性。他在尋找任何可能存在的——通風口的格柵、檢修通道的暗門、應急出口的拉環、甚至是僅供線路通過的、可能被擴大的狗洞!任何一絲縫隙!任何一條可能通向其他空間、可能蘊含著一線生機的路徑!指甲在冰冷的金屬上刮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指尖很快被磨破,滲出溫熱的血液,但瞬間就被凍結。
    “筆記本……終端……”林偉的意識在渙散,思維如同陷入泥潭般遲滯,但一個念頭,如同溺水者在徹底沉沒前看到的、從水麵上透下的最後一縷微光,頑強地閃爍了一下。老貓塞進他背包裏的那本沉寂的、冰冷的筆記本,以及老貓自己死死抓在手裏的那個來自觀測站內部的、古老的終端……它們之前產生過那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反應。在這絕對的、令人絕望的黑暗和死寂中,在這似乎所有常規手段都已失效的絕境裏,這兩件與“秩序”、與“奠基者”文明緊密相關的、充滿謎團的物品,它們之間那無法理解的共鳴,會不會……是唯一的、最後的變數?是黑暗中唯一可能存在的、非常規的鑰匙?
    老貓聽到了林偉那微弱的、幾乎被喘息聲淹沒的提示,瘋狂摸索的動作猛地一頓。黑暗中,他布滿血絲的眼睛仿佛亮起了一絲微光。是的!還有這個!那無法用常理解釋的現象!在徹底的無計可施中,任何一絲異常,哪怕再匪夷所思,都可能意味著最後的希望!他立刻停止徒勞的物理搜尋,轉而憑借記憶和觸感,顫抖著從背包最內側的夾層裏,再次取出那本冰冷、沉重、毫無生機的筆記本。入手的感覺,依舊如同握住了一塊來自遠古冰川深處的寒鐵。他又摸出那個古老的終端,屏幕漆黑,外殼冰冷粗糙。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憑著感覺,將兩者的金屬邊緣再次小心翼翼地觸碰在一起。
    沒有反應。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震動。隻有金屬之間冰冷的、死寂的觸感。
    絕望如同億萬頃冰冷的深海水壓,再次從四麵八方湧來,要將他的靈魂和肉體徹底壓垮、碾碎。
    就在這時——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微弱到幾乎被心跳聲和耳鳴掩蓋的、仿佛極地冰層在巨大壓力下發生微觀斷裂的聲音,從通道深處、靠近右側岩壁的某個方向傳來。
    不是來自外麵裂穀那充滿惡意的、宏大的嗡鳴,也不是金屬構件因熱脹冷縮發出的應力響聲。那聲音……更近!更清晰!源頭非常明確!像是……某種極其堅硬的、脆性的材料(或許是特種陶瓷或高密度晶體)在內部應力下的細微崩裂?或者……是某個精密卻古老的機械結構,在某種外部條件(溫度驟變?壓力變化?或者……某種力場的細微擾動?)觸發下,發生的、極其微小卻關鍵的位移?
    在這絕對的死寂和黑暗中,任何一絲異響都如同驚雷!老貓和林偉的呼吸同時一滯!黑暗中,兩人仿佛能感受到對方瞬間繃緊的、如同拉到極限的弓弦般的神經!
    老貓如同最敏銳的、在黑暗中狩獵的夜行生物,所有的疲憊、傷痛和寒冷仿佛被瞬間驅散(或者說被極度的緊張和腎上腺素強行壓製),他悄無聲息地、以一種與其重傷虛弱身體完全不符的敏捷和精準,朝著聲音來源的方向匍匐摸去。手指如同雷達般,在冰冷的地麵和牆壁上快速而細致地滑過,感知著最細微的震動、溫度梯度變化和氣流的流動。林偉也強撐著最後一絲意識,用盡殘存力氣,朝著那個方向艱難地、一點點地挪動身體,仿佛被無形的希望牽引。
    聲音的來源,是通道盡頭、靠近與原生岩壁結合部的一處角落。那裏原本在之前手電光掃過時,看起來是實心的、與周圍岩體完美融合的金屬覆板,沒有任何異常。但此刻,在老貓那仿佛能洞穿黑暗的指尖觸摸下,他清晰地感知到了一條極其細微的、之前絕對未曾注意到的、幾乎是垂直的、邊緣異常光滑平整的縫隙!縫隙非常細,比頭發絲粗不了多少,肉眼在正常光線下都難以察覺,但此刻,正有極其微弱的、冰冷的、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塵封了億萬年的、混合著金屬惰性氣體和某種能量結晶揮發氣息的氣流,從縫隙中絲絲縷縷地、持續地滲出來!伴隨著這穩定而微弱的氣流,還有那極其輕微的、“哢……嚓……”的、仿佛內部有某種機括正在抵抗巨大壓力、極其緩慢地、一微米一微米地發生著位移的、令人心焦的聲響!
    “這裏有縫!有氣流!活的!”老貓的聲音壓抑到極致,卻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激動和一種高度警惕下的顫音。他用已經凍得麻木、指尖破裂出血的手指,死死地摳進那道冰冷的縫隙,試圖感受其結構和強度。縫隙異常堅固,邊緣光滑得不可思議,絕非自然形成或應力撕裂!這絕對是人工造物!是某種隱藏的機關!他用指甲摳挖,試圖將其擴大,但除了在指尖增添新的傷口外,縫隙紋絲不動,那金屬(或者說某種未知材料)的堅硬程度遠超想象,仿佛與整個岩壁和觀測站結構是一個整體。
    ¬her的一整塊……”老貓喘息著,眼中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被現實的冰冷堅硬所阻擋,閃過一絲絕望的瘋狂。他猛地用肩膀抵住冰冷的牆壁,雙腳蹬地,全身肌肉賁張,傷口再次崩裂,溫熱的血液滲出又瞬間被凍結,試圖用蠻力將那縫隙撐開!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但那道縫隙依舊隻有那微弱卻穩定的氣流滲出,並未擴大分毫,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終端……筆記本……接觸……縫隙……”林偉的聲音已經微弱得如同遊絲,他癱倒在地,僅存的意識如同聚焦的透鏡,全部集中在那個冰冷的、直覺般的念頭上。這兩件物品的共鳴,或許並非需要它們彼此接觸,而是需要它們共同作用於某個特定的“接口”?就像鑰匙需要插入鎖孔?
    老貓猛地醒悟!他立刻停止徒勞的、近乎自殘的物理嚐試,顫抖著將那個古老的終端再次掏出,又將筆記本緊緊握在手中。這一次,他不再滿足於簡單的觸碰,而是憑借著指尖的觸感和記憶,將終端帶有接口斷裂痕跡的那一端,死死地、精準地抵在那道冰冷堅硬的金屬縫隙上!同時,他將筆記本那帶有奇異金屬包角、刻有微妙紋路的邊緣,也用力地、緊緊地壓在縫隙旁邊那片異常光滑平整的牆麵上!他幾乎將全身的重量和殘存的力量都壓了上去,仿佛要將自己的意誌力也強行灌注進這冰冷的死物之中!
    “開!給老子開!!!”老貓從喉嚨深處發出嘶啞的、近乎詛咒般的低吼,額頭上青筋暴起,眼睛因為極度用力而布滿血絲,仿佛要瞪出眼眶!
    一秒……兩秒……三秒……
    就在老貓幾乎要徹底脫力、意識開始模糊的刹那——
    “嗡……”
    一聲極其微弱、卻清晰可辨的、仿佛來自極遙遠時空深處的、帶著某種古老韻律的低沉共鳴聲,從筆記本內部傳來!不是能量的悸動或爆發,而是一種更本質的、仿佛構成其物質的某種基本粒子頻率被外部條件或內部機製引動、產生了和諧共振般的細微震顫!與此同時,那道冰冷堅硬的金屬縫隙邊緣,毫無征兆地亮起了一圈極其黯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如同宇宙深空中垂死恒星最後光芒的、幽藍色的細線!這光芒並非照射(she)出來的,而是從材料內部透出,如同某種生物發光的血管網絡被瞬間激活!
    “哢噠……哢嚓……咯咯咯……”
    一連串輕微卻密集、如同精密鍾表發條被逐級釋放的機括解鎖聲,從牆壁內部深處傳來!那聲音充滿了金屬的質感
    那聲音充滿了金屬的質感和機簧咬合的精準感,與外麵裂穀那混沌、充滿惡意的嗡鳴形成了鮮明對比!緊接著,在兩人幾乎停止跳動的心髒的注視下,那道原本堅不可摧、仿佛與岩壁融為一體的金屬縫隙,突然向內微微收縮了半毫米,然後,悄無聲息地、流暢得不可思議地向一側滑開,露出了一個邊緣光滑、僅容一個成年人匍匐縮身才能通過的、黑漆漆的、向下傾斜的洞口!
    一股更冰冷、但帶著一種奇異陳舊感的、仿佛塵封了億萬年的、混合著惰性氣體和某種能量結晶揮發氣息的、卻異常純淨幹燥的空氣,從洞內湧出,瞬間衝淡了通道中汙濁窒息的死亡氣息!
    ¬her的開了!!”老貓狂喜得幾乎要吼出來,但殘存的理智讓他死死壓住了聲音,眼中爆發出劫後餘生般的、難以置信的光芒。但他沒有絲毫猶豫,警惕心瞬間提升到極致。他沒有立刻鑽入,而是先迅速將手伸入洞口,仔細感受氣流的方向、溫度和濕度。氣流穩定,溫度極低(估計在零度以下),但非常幹燥,沒有明顯的毒氣或輻射警報(以他的經驗判斷)。他又側耳傾聽洞內的動靜,一片死寂,沒有任何生物或機械活動的聲音。
    “走!快!沒時間了!”他壓低聲音,語氣急促而決絕,一把拉起幾乎已經失去行動能力的林偉,先將他艱難地、如同塞入一個狹窄管道般,頭前腳後地推入那個漆黑的洞口。洞內似乎是一條光滑的金屬管道,向下傾斜的角度很大。林偉虛弱地**了一聲,身體不由自主地向下滑去。
    老貓緊隨其後,毫不猶豫地蜷縮身體,鑽入了洞口。就在他穿著破爛作戰靴的雙腳完全沒入洞內的瞬間——
    “嗤——”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可辨的、高壓氣體密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那道隱藏的金屬滑門,以驚人的速度和絕對的精準,悄無聲息地、嚴絲合縫地重新關閉、鎖死!將外麵那令人窒息的黑暗、致命的低溫、急劇消耗的氧氣,以及那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充滿惡意的恐怖嗡鳴聲,徹底隔絕在外!
    洞內,瞬間陷入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伸手不見五指的、絕對的黑暗和死寂之中。隻有兩人因為劇烈運動和緊張而粗重痛苦的喘息聲,在狹窄光滑的金屬管道內壁不斷反射、回蕩,顯得格外清晰和壓抑。管道壁冰冷刺骨,光滑得不可思議,幾乎沒有任何摩擦力,上麵覆蓋著一層極其細膩的、油膩的、不知積累了多少歲月的灰塵。管道向下傾斜的角度超過45度,身體不由自主地向下滑落,根本無法控製速度。
    老貓心中一驚,努力用手肘和膝蓋抵住管壁,試圖減緩下滑的速度,但管壁太光滑,收效甚微。他隻能盡量保持身體平衡,防止撞擊到前方的林偉。黑暗中,無法視物,隻能依靠觸覺和聽覺。下滑的過程仿佛沒有盡頭,時間感在黑暗中變得模糊,隻有身體與冰冷金屬摩擦的細微聲響和耳邊呼嘯的風聲(其實是身體下滑帶動的氣流聲)。
    不知滑行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十秒,也許有幾分鍾,就在老貓感覺自己的體溫在急速流失,意識因為失溫和缺氧再次開始模糊的時候,前方似乎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非自然的、穩定的乳白色光芒?那光芒非常暗淡,但在絕對的黑暗中,卻如同燈塔般顯眼!
    他精神一振,努力調整姿勢。很快,管道到了盡頭,他感覺身體一空,向下墜落了半米左右,重重地摔落在了一個相對平整堅硬的地麵上。他悶哼一聲,顧不上疼痛,立刻翻身滾到一旁,同時伸手摸索,抓住了就在旁邊癱軟不動的林偉。
    他迅速環顧四周。這裏是一個大約隻有五平米左右的、近乎完美的圓形小空間,像一個豎井的底部。高度約兩米五,勉強能讓人站直。空間的牆壁和地麵是一種暗啞的、非金非石的未知材料構成,觸手冰涼堅硬。而光芒的來源,是鑲嵌在弧形牆壁上的、三個呈等邊三角形分布的、散發著柔和而穩定乳白色光暈的裝置。這些裝置沒有任何可見的燈絲或結構,光芒仿佛是從材料內部自然散發出來的,雖然微弱,卻將這個小空間均勻照亮,光線柔和而不刺眼,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寧感。
    最令人震驚的是,在乳白色光芒的照耀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這個小空間的弧形牆壁和圓形地麵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與筆記本和終端上同源的、那種棱角分明、充滿幾何美感的未知文字和複雜到令人頭暈目眩的幾何圖案、能量回路紋路!這些刻痕深邃而古老,邊緣光滑流暢,絕非人力雕刻,更像是某種高能工具瞬間熔蝕而成,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寧靜、莊嚴而又充滿強大力量的氣息,仿佛某種古老的封印或神聖的圖章。
    這裏的空氣雖然冰冷刺骨(估計在零下十度左右),卻異常純淨、幹燥,帶著一股淡淡的、類似雨後臭氧卻又更加清新提神的味道,呼吸起來雖然肺部冰冷,卻沒有絲毫窒息感。更重要的是,一進入這個空間,那股來自裂穀深處的、無孔不入、令人瘋狂的嗡鳴聲和精神壓迫感,竟然……被極大地削弱了!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強大的力場隔絕了大部分,隻剩下極其微弱的、遙遠的背景噪音,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絕對隔音的玻璃聽到外麵的風暴聲!
    ¬her是……什麽地方?”老貓癱倒在冰冷的地麵上,貪婪地呼吸著純淨卻冰冷的空氣,看著周圍散發著微光的牆壁和地上那些充滿神秘力量的刻痕,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和茫然。這裏……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避難所!這裏的科技水平、這種完全隔絕“深淵之心”影響的力場、這些充滿“秩序”美感的刻痕……這更像是一個……“奠基者”文明留下的、某種安全屋?或者說……是一個用於對抗“深淵之心”的、小型的“秩序堡壘”?一個最後的庇護所?
    林偉也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壓力消退,冰冷的純淨空氣吸入肺中,雖然帶來刺骨的寒意,卻也讓他近乎枯竭的身體得到了一絲喘息之機,意識從徹底渙散的邊緣被強行拉回了一絲。他懷中的筆記本,在這個充滿同源能量的空間內,似乎也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如同遊子歸家般的安寧和共鳴波動,雖然依舊冰冷沉寂,但那種“耗盡”的感覺似乎減輕了一點點。
    絕境之中,他們似乎……誤打誤撞,激活了某個遠古的機關,闖入了一個被“秩序”力量保護的……絕對安全的避風港?
    然而,還沒等他們從這突如其來的、近乎神跡的轉折中緩過氣來,從觀測站帶出來的、那個被老貓別在腰帶上、屏幕一直漆黑的古老終端,突然毫無征兆地、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屏幕亮起了一瞬,顯示出一行殘缺不全的、正急速滾動的、刺眼的紅色文字,隨即又迅速黯淡下去,仿佛耗盡了最後一點能量:
    【警告!檢測到‘深淵之心’高活性能量脈衝……脈衝指向……經計算……覆蓋本區域坐標……外部‘秩序’遮蔽力場……正在遭受……高強度解析衝擊……力場穩定性……微幅波動……預計被完全解析突破時間……無法計算……風險等級……極高……】
    幾乎就在終端閃爍的同時,牆壁上那三個散發著乳白色光暈的裝置,其穩定柔和的光芒,似乎……極其輕微地、難以察覺地……搖曳、閃爍了一下?就像風中殘燭,雖然微弱,但確實發生了!
    老貓猛地抬頭,死死盯住牆壁上的光源,又看向手中屏幕已經再次漆黑的終端,一顆心瞬間沉了下去。
    這短暫的安寧……真的是安全的嗎?還是……暴風雨前,最後的、脆弱的平靜?
    (第四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