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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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嗔沒有回答。他緩緩收回手,巨大的佛印也隨之消散。籠罩他的金色光柱漸漸收斂,最終化作一層柔和的金光縈繞周身。他依舊盤坐著,但臉色比之前明顯蒼白了幾分,顯然方才的雷霆手段也消耗巨大。他先看向氣息奄奄的蕭見白,眉頭微蹙。
    “孫施主,請速速救人。”不嗔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穿透廢墟,清晰地傳入下方密室。
    “來了!”孫大夫的聲音立刻從廢墟裂縫中傳來。隻見他背著藥箱,動作雖然不如年輕人迅捷,卻異常沉穩地攀爬上來,迅速衝到蕭見白身邊。看到蕭見白胸前那觸目驚心的紫黑掌印和斷劍旁的黑血,饒是見多識廣,孫大夫也倒吸一口涼氣。
    “好霸道的蝕心掌毒!”孫大夫立刻掏出金針,手法如電,瞬間封住蕭見白心脈周圍幾處大穴,延緩毒素蔓延。又飛快取出一個碧玉小瓶,倒出一顆龍眼大小、散發著奇異清香的赤紅色丹藥,毫不猶豫地塞入蕭見白口中。“吊住心脈再說!”
    廢墟邊緣,彌仞看著陰九娘被佛印重創擊飛,心中緊繃的弦終於鬆了一絲。
    她握著連弩的手微微顫抖,方才那直麵“毒煞滅魂掌”的恐怖威壓,讓她此刻仍心有餘悸。看著金光縈繞、宛如神隻的不嗔,以及正在全力救治蕭見白的孫大夫,她知道自己暫時安全了。
    一直緊挨著肌膚的那枚烏鱗,仿佛被不嗔那宏大的佛力餘波所刺激,竟毫無征兆地劇烈震顫起來,一股冰冷、貪婪、充滿原始吞噬欲望的詭異力量,如同沉睡的毒蛇被驚醒,猛地從烏鱗中爆發,順著她的手臂經脈,狠狠刺向她的意識深處。
    “呃啊!”彌仞猝不及防,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呼!眼前瞬間被一片粘稠的黑暗籠罩,無數混亂狂暴的嘶吼和充滿誘惑的低語在她腦海中炸響。
    那烏鱗仿佛變成了一個貪婪的黑洞,瘋狂地想要吞噬周圍的一切能量,尤其是……不嗔身上那純淨的佛光。
    她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這股冰冷的力量拉扯,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連弩“哐當”一聲掉落在碎石中。她雙手死死抱住頭顱,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喉嚨裏發出壓抑痛苦的嗚咽。
    “丫頭?!”正在施針的孫大夫聞聲驚愕抬頭。
    不嗔也立刻察覺到了彌仞的異常。他那雙平靜的金色眸子瞬間鎖定了彌仞,尤其是她懷中那散發出詭異吸力波動的源頭。他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隨即是凝重。
    “邪鱗噬主?”不嗔低語,身形未動,但縈繞周身的柔和金光卻驟然變得凝實了幾分,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隔絕了烏鱗對佛光的貪婪吸引。同時,他口中再次響起低沉的梵音。
    如同清泉流淌,如同春風拂麵。寧靜祥和的梵音溫柔地包裹住痛苦掙紮的彌仞。那梵音仿佛帶著洗滌靈魂的力量,一點點撫平她腦海中狂暴的嘶吼和混亂的低語,安撫著她被撕扯的意識。
    烏鱗的震顫在梵音的壓製下逐漸減弱,那股冰冷的吞噬欲望也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彌仞身體的顫抖慢慢平息,緊抱頭顱的雙手無力地垂下,整個人如同虛脫般軟倒在地,陷入了深度的昏迷。隻是她的眉心處,隱約殘留著一絲極淡、極難察覺的黑氣。
    不嗔的誦經聲停止,看著昏迷的彌仞,眉頭鎖得更緊。這“烏鱗”的反噬,比預想的更麻煩。
    另一邊,孫大夫的救治也在爭分奪秒。赤紅丹藥暫時護住了蕭見白一絲心脈,但胸前那紫黑色的掌印依舊在不斷侵蝕,邊緣甚至開始浮現蛛網般的黑線,向著全身蔓延。
    “不行!這毒太烈,光靠丹藥壓製不住!”孫大夫額頭見汗,猛地看向不嗔,“小和尚,你方才的佛力能壓製此毒!還請援手!”
    不嗔沒有猶豫,強壓下自身的消耗,伸出一指。指尖一點凝練如實質的金色佛光跳躍而出,如同微縮的星辰。他隔空一點,那點佛光精準地沒入蕭見白胸前的紫黑掌印中心。
    嗤——!
    如同冷水滴入滾油!掌印中心瞬間騰起濃鬱的黑煙,發出刺鼻的腥臭!那蔓延的黑線如同遇到克星般猛地回縮!掌印的顏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了一絲。
    “有效!”孫大夫大喜,立刻配合著再次下針,引導殘存的藥力和佛力對抗劇毒。但蕭見白的臉色依舊灰敗,呼吸微弱如絲,生死隻在毫厘之間。
    不嗔收回手指,臉色又蒼白了一分。他看向被擊飛在斷牆下,氣息奄奄卻仍用怨毒目光死死盯著這邊的陰九娘。
    陰九娘看著不嗔為蕭見白壓製劇毒,消耗佛力,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快意和最後的不甘。她掙紮著,用盡最後力氣嘶聲道:“佛骨……魔心……你們……逃不掉……暗鱗……會找到……”話未說完,又是一口黑血湧出,頭一歪,徹底昏死過去,生死不知。
    廢墟之上,一片狼藉。血影衛的屍體被掩埋在瓦礫之下,回春堂徹底化作廢墟。煙塵漸漸落定,露出慘烈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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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嗔盤坐原地,金光護體,卻難掩疲憊。
    蕭見白躺在孫大夫懷中,劇毒纏身,命懸一線。
    彌仞昏迷在地,烏鱗隱患未除。
    陰九娘倒在斷牆下,生死不明。
    隻有孫大夫,這個須發皆白的老者,還在廢墟中緊張地忙碌著,金針翻飛,藥氣彌漫,試圖從死神手中搶回生命。
    黎明的第一縷微光,艱難地刺破籠罩柳林鎮的血色陰雲,灑在這片殘垣斷壁之上,照亮了劫後的餘燼,也照亮了前路未卜的迷茫。
    黎明的微光艱難地穿透柳林鎮上空的陰霾,將回春堂的廢墟染上一層慘淡的灰白。斷壁殘垣間,血腥與焦糊的氣味混合著未散的毒瘴腥甜,彌漫著死亡與劫後的淒涼。
    遠處,隱約傳來人聲的喧嘩和犬吠,顯然昨夜那驚天動地的坍塌與衝霄佛光,已徹底驚醒了這座沉睡的小鎮。官府、好事者、乃至暗鱗可能的後續耳目,紛至遝來的麻煩,隻是時間問題。
    孫大夫額上布滿細密的汗珠,布滿老繭的手指在金針與藥瓶間飛速切換。蕭見白胸前的紫黑掌印,在不嗔那一點佛光的壓製下,蔓延的勢頭被強行扼住,但顏色依舊深重如墨,邊緣的黑線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頑強抵抗著佛力與藥力的雙重淨化。
    蕭見白的氣息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令人心悸的艱難嘶聲,灰敗的臉色昭示著他仍在鬼門關前徘徊。
    “必須立刻轉移!”孫大夫聲音嘶啞,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他抬頭看向盤坐調息、金光護體但臉色蒼白的不嗔,“此地已成眾矢之的!蕭小子經不起顛簸,但留下……必死無疑!”
    不嗔緩緩睜開雙眼,金色的眸子裏疲憊未消,卻已恢複了澄澈與深邃。
    他掃視著這片慘烈的戰場:昏迷不醒、眉心隱現黑氣的彌仞;氣息奄奄、劇毒纏身的蕭見白;以及倒在斷牆下,生死不明的陰九娘。他的目光在陰九娘身上停留了一瞬,最終落在孫大夫臉上。
    “施主可有穩妥去處?”不嗔的聲音帶著一絲消耗後的沙啞,卻依舊平穩。
    “有!”孫大夫斬釘截鐵,眼中閃過一絲決然,“鎮外三裏,青牛山腳,有一處廢棄的‘草廬’,是老朽早年采藥避世的居所,極其隱秘。外人隻道是獵戶歇腳之地。快!帶上蕭小子和那丫頭,此地不宜久留!”
    “那她呢?”彌仞掙紮著坐起,臉色因失血和之前的反噬而異常蒼白,她指向陰九娘,眼中帶著恨意和一絲後怕。方才烏鱗的失控和腦海中的恐怖景象,讓她心有餘悸。
    孫大夫眉頭緊鎖,看著陰九娘,眼神複雜:“此獠身負重傷,又被佛力重創本源,即便不死,功力也廢了大半。留在此地,官府或暗鱗的人來了,也是個禍害。帶上!或許能從她嘴裏撬出些有用的東西!”
    他迅速從藥箱中取出一個瓷瓶,倒出幾顆氣味刺鼻的藥丸,塞進陰九娘口中,又用金針在她幾處要穴上刺下。“鎖脈散氣,讓她醒不過來也跑不了!”
    不嗔微微頷首,沒有異議。他站起身,縈繞周身的金光收斂入體,身形明顯晃了一下,顯示出巨大的消耗。
    他走到蕭見白身邊,俯身,小心翼翼地將這瀕死的劍魁背起。動作雖輕,蕭見白還是發出一聲壓抑的痛苦悶哼。
    “丫頭,能走嗎?”孫大夫看向彌仞,眼中帶著關切和詢問。
    彌仞咬著牙,強撐著站起來,肩頭包紮的布條隱隱透出血跡,身體虛弱,但眼神卻異常堅定:“能!”她撿起掉落的連弩,重新上弦,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開始出現人影的街道盡頭。
    孫大夫則費力地將被金針封住、如同死屍般的陰九娘扛上肩頭。迅速行動,借著廢墟的掩護和清晨薄霧的遮蔽,避開逐漸聚集過來的人群和可能存在的窺探目光,朝著鎮外青牛山方向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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