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章 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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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醫們跪了一片,殿內的柳彥八成是聽見了外頭動靜,也沒了方才中氣十足的勢頭,大氣都不敢出。
    “太醫署,怠慢皇子,頂撞公主,所犯皆為誅九族之重罪。”
    “念你們醫治五皇子有功,朕不殺你們,可今兒個朕瞧見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扒了這身衣服,逐出宮去!”
    太後走上前,雙手將柳溪扶起,滿意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溪兒識大體,明事理,哀家很是滿意。”
    一行人浩蕩的走近殿內,柳彥此時,正躺在床上裝睡。
    皇帝生了一肚子火氣,進屋見人睡著,更是沒了興致,轉身便要走。
    他的視線在柳溪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像是突然記起了什麽,眼中莫名閃起複雜的情緒。
    “哎…”
    “既然如此,哀家也回宮禮佛了,溪兒,辛苦你了。”
    太醫署突然有了種人去樓空的淒涼感,但此時柳溪的心情卻是一片大好。
    不僅攪亂了陛下太後關心柳彥的機會,更是陰差陽錯,給柳溪帶來了意料之外收獲。
    趁著眼下機會,柳溪有充足時間挑選好合適的人,安排進太醫署替自己做事。
    柳溪本想直接離開,柳彥那家夥卻不合時宜的叫喚起來。
    “來人啊,本王要喝水!”
    這太醫署裏,哪還有旁人,柳彥無非是想讓她這個做姐姐的去到跟前,接受他吆五喝六。
    柳溪冷笑了一聲,走入殿內。
    “皇弟醒了?方才父皇在時,怎麽不起來說說話?”
    “錯過了討賞的好時機,真是可惜。”
    聽到柳溪這樣說,柳彥氣不打一處來,可卻無從爭辯。
    他將床頭的藥碗揮到地上,碎片崩到柳溪腳邊。
    “若不是你今日多嘴多舌,父皇至於將當值太醫全部革職嗎!”
    “你倒是在父皇麵前表現了,卻害得本王身邊無人伺候!”
    “若是母妃知道你如此自私,九泉之下怎會瞑目!”
    母妃母妃,又是母妃。
    前世,柳彥便是如此綁架自己,為他傾盡所有。
    可母妃也好,弟弟也罷,所有人都打著親情的名義壓榨她,利用她,甚至是威脅她!
    “弟弟,你這話,可太讓姐姐傷心了。”
    “你可知,是誰求著皇祖母讓王太醫親自替你診治,又是誰在父皇麵前訴說你的辛苦,讓他親自來探望你。”
    “若這也是自私,那姐姐從今往後,便再不去做這費力不討好之事了!”
    柳溪假意哽咽,拂袖擦著眼角不存在的眼淚。
    聞言,柳彥略顯慌亂。
    他可不想失去柳溪在背後給予自己的助力。
    換做往常,柳溪一定殷勤的給自己端茶送水,哀求在自己原諒她的考慮不周。
    怎麽今日,他柳彥反而成了被動那一方。
    “本王,本王可不是那個意思。”
    “你隻不過是區區公主,就算討到父皇喜歡又能怎樣,將來還不是得借我之勢得富貴榮華。”
    我呸,柳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就你這沒二兩的腦子,也好意思說自己是塊料。
    “算了,本王不與你計較,去給我弄點吃的來,餓死我了。”
    說罷,柳彥便躺回床榻上,悠哉悠哉閉目養神去了。
    太醫署,禦膳房送吃食的太監在門口跪著,柳溪揭開食盒瞅了瞅,裏麵雖不說有多麽豐盛,卻是色香味俱全,專為大病初愈之人準備的進補食材。
    “五皇子殿下一連昏睡了多日,哪有胃口用這些亂七八糟的菜肴。”
    “去,給殿下準備點清粥,米湯稀一些,方便入口。”
    “對了,殿下不喜被人打擾,等下你們將食盒放在桌上便可離開。”
    安排好一切,柳溪甩手離開。
    吃吃吃,本宮讓你吃西北風去。
    一連幾天,柳溪都以“清淡飲食有益於身體恢複”讓禦膳房一日三餐隻給柳彥送米粥。
    他在太醫署大吵大鬧,跟生怕難聽的話傳不到陛下和太後耳中似得。
    貴妃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這柳彥如此沒輕重,若在皇帝心中留下的救駕之功被磋磨幹淨,她可就白忙活了。
    “快,找個借口把五皇子接進錦樂宮來。”
    “真是麻煩,本宮連一天安生日子都過不上!”
    香迎在一旁,添油加醋的替貴妃打抱不平。
    “這五殿下也真是的,絲毫不顧忌貴妃籌謀辛苦,真當貴妃您沒辦法拿捏他嗎。”
    聽到拿捏二字,貴妃攥緊拳頭在桌麵上狠狠一敲。
    “小賤人不服管教也就算了,沒成想五皇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若沒個把柄在手中捏著,他怕是不會老老實實聽本宮安排。”
    貴妃思索片刻,突然靈機一動。
    “本宮聽說,負責哺育五殿下的乳母,如今已不在宮中了?”
    “剛好,五殿下身邊需要一個能盡心伺候他的人,著人將乳母一並接進宮中吧。”
    另一處,柳溪差點沒繃住,一口茶水噴出來。
    “乳母?貴妃要接柳彥乳母入宮?”
    柳溪有些頭疼,千算萬算也算不到那瘋婦這輩子會以這種方式重回宮中。
    “貴妃還真是,喜歡劍走偏鋒啊……”
    雖然在柳溪意料之外,但這種棋子的加入隻會給戰局添些亂,構不成實質性的威脅。
    “罷了,且先讓她們折騰去,見招拆招可比主動出擊有意思得多。”
    晚些時候,憶懷閣突然有客來訪。
    柳溪一眼便認出來,人是那日太醫署哭求太醫為七殿下醫治的婢女。
    見柳溪從屋內走出,她突然重重磕了兩個響頭。
    “奴婢今日前來,隻為謝過公主那日仗義執言,您是我們七殿下的救命恩人!”
    在前世的太子之爭中,柳溪沒見七皇子柳餘有所參與。
    他這人同他的名字一樣,被皇帝視為這宮中多餘的存在。
    柳餘身世似乎是這宮中禁忌,皇帝不許人提起,也不許任何流言蜚語在宮內流傳。
    “七殿下身子可大好了?”
    婢女雙目含淚,抬頭回話。
    “雖未痊愈,但殿下已經能下床走動了。”
    “殿下說,待他身子再好些,一定親自來向公主致謝!”
    說著,婢女雙手托著一個木匣,高高舉起。
    “公主,我們殿下身份低微,平素裏吃穿用度寒酸慣了,所以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禮物。”
    “殿下說,這匣子裏裝的,是先帝禦賜之物,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殿下隻能借先帝心意還公主之恩。”
    柳溪難掩心中驚訝,鄭重從婢女那接過木匣。
    隻是不痛不癢的訓斥太醫幾句話,哪裏配得上這麽貴重的回報。
    這難道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有的人隻當你的付出是理所應當,有的人卻恨不得傾盡所有,報答即使微不足道的恩情。
    “替本宮給你們七殿下帶句話。”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若想改變現狀,本宮或許能幫他試上一試。”
    婢女恨不得以頭搶地磕上個血肉模糊。
    “奴婢明白了,多謝公主殿下,多謝公主殿下!”
    等人走後,炙香忍不住開口詢問。
    “公主,奴婢有幾句冒犯的話想問。”
    “七皇子在宮中人微言輕,身世複雜,身後又無能拉攏的勢力,您為何要幫他。”
    柳溪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
    “人活一世,並非每走一步都要有所求。”
    “誰不願意做個性情中人,對誰好,隻單純因為覺得他配得上這般好。”
    炙香輕輕捏了下柳溪的手,“公主這是被五皇子傷了心了。”
    傷心?柳溪猛地搖起了頭。
    應該是恨才對,因為白眼狼的背叛感到心痛,是比對牛彈琴更愚蠢無用的事。
    “不想這些了,炙香,霍小將軍有傳信來嗎。”
    為了更快將柳彥劃到貴妃名下,何擎可謂是費盡口舌。
    說貴妃入宮多年,伺候聖駕不易。
    又說自己多麽忠心耿耿,替陛下達成了多少功績。
    吵得皇帝耳根子起了繭,才鬆口說,會挑個合適的日子辦。
    何擎沒給陛下畫大餅的機會,直言提出等貴妃生辰時,宣布過繼一事。
    霍凜信中寫道,前朝已有心腹上奏陛下,說飛虎軍虛兵冒餉,侵吞軍費。
    飛虎軍是定遠軍的旁支,領將還是何擎侄子。
    “本宮都等不及看貴妃畏首畏尾的模樣了。”
    “除了這信,將軍還留了別的東西給您。”
    “將軍惦記著公主身子,卻又沒辦法親自來探望,便著人送了好些東西來,給庫房都堆滿了。”
    說著,炙香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
    “如今這宮中,也有真心待公主之人了。”
    “去去去,就你嘴貧。”
    柳溪食指在信件末尾,那‘公主勿恙’的字眼上摩挲了片刻。
    霍凜這家夥,倒是個會哄人開心的。
    柳溪照舊將信件點燃,像是被老天窺探了心事,那四個字竟然最後才被火苗吞噬。
    隔了約麽三五天的功夫,太醫署便又滿員了。
    新太醫朱正照例來給公主請平安脈,關起門來,柳溪便同他聊起柳彥的醫案來。
    “微臣瞧過,五皇子內裏的虛空一時半會難以填補,就算進大補之物也隻能營造出生龍活虎的假象。”
    “不知公主有何吩咐,微臣定當盡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