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6章 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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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餘岔開話茬,喋喋不休一路和柳溪聊到皇城門口。
    雖說是聊天,但大多數時間都是柳餘一個人在說,柳溪和炙香在一旁聽熱鬧。
    馬車慢悠悠停下,門簾被霍凜挑起。
    “公主,我扶您下車。”
    柳餘越過霍凜搶先跳下車,緊接著將手伸向車內。
    “不勞煩霍將軍了,阿姐有我扶著就行。”
    霍凜後退了小半步,免得柳餘踩在自己腳上。
    雖然皇帝鬆口將柳溪接回了宮,卻沒有見她的打算。
    來傳話的太監告訴柳溪,陛下命她挪去清寧軒住些日子。
    “殿下,宮人們手腳麻利,早早就給清寧軒收拾好了。”
    老太監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不停介紹著清寧軒怎麽怎麽好,但柳溪可是知道,這清寧軒算得上是後宮中最偏僻的一處宮殿了。
    柳溪一直沒應聲,老太監擔心自己惹惱了貴人,噤聲沒再繼續說下去。
    漸漸地,宮道越走越冷清,就連對宮內布局不太熟悉的柳餘都注意到了不對勁。
    柳溪看出他想發作,連忙輕輕扯了下他的衣袖。
    “陛下準許我回宮已經很難得,眼下不管發生何事,我都必須夾著尾巴,盡可能不生事端。”
    “可……”
    “怎麽,破敗不堪的冷宮阿餘都住過,我這個做姐姐的,隻在一處略顯偏僻的位置小居就無法忍受了?”
    “更何況,有太後暗中照顧,姐姐不會受苦的。”
    柳溪在柳餘的腦袋上揉了一把,“謝謝阿餘能為我著想,放心,欽天監口中的天相困不住我,要不了多久,姐姐一定重新回到憶懷閣,天天陪著阿餘。”
    柳餘點點頭,牽著柳溪的那隻手微微用力。
    在柳餘離開前,柳溪嚴肅的禁製他來清寧軒探望自己,更不許他去求太後。
    柳餘雖然心中不願,但隻要是柳溪的要求,他從來無有不依。
    正如柳溪所言,她身後有太後撐腰,宮中的太監婢女們無人敢怠慢了她。
    所以清寧軒雖然冷清,可裏頭的布置相比憶懷閣絲毫不差,甚至可以說格外精細。
    伺候在此處的宮人都是太後精心挑選的,雖然是新麵孔,但卻比憶懷閣原先那些辦事更麻利。
    炙香立刻準備了熱水,好讓奔波許久的柳溪能充分地休息。
    柳溪將半張臉埋進水中,用吹出的泡泡推開臉前的花瓣。
    她特地讓炙香準備了幾身素色長裙,也不再挽複雜華麗的頭飾,隻用一根玉簪將長發挽起,顯得整個人格外溫婉大方。
    “公主,你說我們餘生會不會都要住在這偏僻的地方啊。”
    炙香替柳溪帶上耳墜,抬頭看向鏡中的公主。
    “炙香,你猜如今這後宮中,誰才是那個能救本宮於水火之人。”
    炙香歪著頭仔細想了一會。
    “太後?”
    柳溪搖搖頭,“再猜。”
    “五皇子殿下?”
    柳溪被逗笑了,“怎麽可能是那個蠢貨。”
    “那就隻剩下七殿下了。”炙香斬釘截鐵,可柳溪依舊搖了搖頭。
    “是貴妃。”
    “貴妃??”
    炙香拔高了聲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其實貴妃自己心中也明白,若皇帝徹底對欽天監所言天相起疑心,細查下去對她隻有壞處沒有好處。”
    “當年母妃被當做妖禍處死,背後牽扯眾多,與貴妃同陣營的妃嬪不想牽扯其中,隻能盡全力將一切罪責推給貴妃一人。”
    “就算貴妃身後是定遠將軍府,甚至是整個何家,她都撐不住。”
    “所以,最好的結果其實是欽天監即刻麵聖,就說妖禍已除,即將天降祥瑞,百災盡散,讓貴妃肚子裏已經死掉的孩子做實妖禍之名。”
    柳溪站起身,悠閑地走到窗邊,將窗戶撐起半邊,剛好能看到院中的雪景。
    在她看來,貴妃並不是個愚蠢的女人,這麽簡單的方法相信她也一定早就想到了。
    可究竟為什麽沒有實行,難道說貴妃對自己的恨意,已經大到她願意賭上自己的出路了嗎。
    不,不可能。
    這背後,一定有什麽秘密是柳溪沒能察覺到的。
    “既然公主已經有了這麽好的主意,為什麽不快些實行呢?”
    炙香一句話問到了關鍵所在,這同時也是柳溪顧慮所在。
    或許,欽天監監證真正的主子並非貴妃,就如同貴妃身邊的香迎,其實是柳溪一早便策反的臥底。
    柳溪不敢輕舉妄動,生怕被那藏在暗處的家夥抓去把柄,落入被動的境地。
    “再等等看,賭這後宮不止太後一人想將本宮保下,也賭貴妃即使被禁足,也有再次掙紮的力氣。”
    反正就算真要到山窮水盡了,柳溪還有張能用的底牌。
    三日後,皇帝身邊的太監來到清寧軒,親自請柳溪往明政殿跑一趟。
    柳溪依舊那副素雅打扮,久違的在宮道上漫步,讓柳溪有種恍如昨世的錯覺。
    明政殿內,地上跪了不少人。
    貴妃,王婕妤,麵熟的不麵熟的太監婢女。
    皇帝與太後坐於一處,看樣子,是皇帝正審問著什麽。
    “溪兒來了,快,給公主賜座。”
    婢女將椅子擺在太後身側,柳溪剛一坐下,太後便轉過身來拉住她的手。
    “瘦了,也憔悴了不少。”
    “能為父皇和祖母祈福,是孫兒的幸事。”
    太後對柳溪讚不絕口,“瞧瞧,多麽懂事的孩子。”
    寒暄了幾句,皇帝又繼續審問起太後茶水被下毒的事情,柳溪聽了一會,發現在場的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編出了另一個漏洞百出的故事。
    麵對陛下和貴妃的質問,王婕妤先是反駁掙紮,後絕望承認了所有罪名。
    在太後茶水中下毒是她做的,買通山匪刺殺公主也是她做的,一切的一切都隻是她為了陷害貴妃所為。
    一通審問下來,皇帝沒提和欽天監有關的隻言片語。
    眼下狀況已經顯而易見了,天相局已經被擺平,貴妃找來王婕妤做替罪羊,而皇帝因對貴妃背後何家勢力的依賴,不得不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朕的後宮竟然有如此惡毒的女人,簡直是不配為人!”
    “溪兒,今日有父皇為你做主,你想如何處置王氏都可以。”
    柳溪位置上坐得好好的,誰知下一秒燙手山芋便被丟了過來,她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猶豫了一小會,柳溪開口道。
    “後宮妃嬪爭寵本不算大事,王氏千不該萬不該拿太後的安危做賭注。”
    “若來日有其他妃嬪有樣學樣,甚至試圖在父皇的茶水中下毒,那便釀成大禍了。”
    柳溪邊說邊搖頭,“還望父皇不要顧念多年情分,從重處理,以儆效尤。”
    聞言,不管是太後還是皇帝都滿意地點了點頭。
    “來人,將罪人王氏拖入冷宮,三日後當眾行答刑!”
    “貴妃,你奉旨協理六宮,卻沒管教好後宮嬪妃,致使王氏生出歹心謀害太後與皇嗣,即日起,貶為充媛,遷居行雲閣,禁足三月閉門思過。”
    皇帝的旨意下達的雷厲風行,不管從什麽角度看,這都是最完美的處理方案。
    王氏被拖下去時沒有哭嚎,甚至麵無表情。
    何充媛疲憊地伏在地上,用顫抖的聲音念了一句。
    “多謝陛下太後憐惜,臣妾告退。”
    從明政殿出來,柳溪深呼吸了幾口氣。
    忙活了這麽久,今日算是正式完成了一個節點。
    當她在殿外輕鬆地活動筋骨時,霍凜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邊。
    柳溪轉頭看了他幾眼,假裝不經意地又轉回身子,一邊抬頭望天一邊調笑道。
    “將軍差事好像很清閑的樣子,本宮總能在各處見到你。”
    霍凜伸出手,掌心裏躺著柳溪之前給她的那枚符印。
    “臣是來將信物交還於公主。”
    符印不大,像個核桃仁大小的玉石,躺在霍凜手心,被陽光一照還閃爍著光芒。
    “此物,霍將軍留著吧。”
    霍凜以為自己聽錯了,詫異地發出了一聲疑惑。
    柳溪從腰封中取出香囊,當著霍凜的麵將它拆開,裏頭裝著的,正是先前霍凜交給她的霍家紋印。
    “信物嘛,要交換才顯得更有誠意。”
    “可此物是太後交給公主的。”霍凜端著符印的那隻手忍不住顫抖著收攏,生怕將掌心之物摔落。
    “這也是本公主唯一珍貴的東西。”
    柳溪將香囊裏的霍家紋印取了出來,拉開霍凜的手,將太後符印放了進去,隨後又好生將香囊拉緊,重新遞交到霍凜手中。
    “希望霍將軍能替本宮好好收著,這裏頭可是本宮唯一的底牌了。”
    霍凜受寵若驚地握著手中香囊,再開口時,聲音都開始顫抖。
    “公主手中有我霍家紋印,隻要公主需要,霍家隨時都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他想說的是,公主並非沒有其他底牌和靠山,隻要柳溪想要,霍凜甚至願意把命交給她。
    柳溪狡黠地笑了下,“霍將軍這是要將整個霍家都交給我了?”
    “當然。”
    霍凜指腹摩挲著香囊上繡著的芍藥花,眼底又一次染上眷戀。
    “殿下想要的一切,臣都會傾盡所有為您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