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疑雲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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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天的血雷與貫日的金虹最終化作漫天暴虐的能量流散,如同兩隻巨獸撕咬過後遺落的破碎爪牙。雲棲峰演武場已化為一片慘烈的廢墟,巨大的坑窪取代了曾經光滑的青石擂台,斷壁殘垣隨處可見。弟子們攙扶著受傷的同門,驚慌的議論聲嗡嗡作響,交織在刺鼻的焦糊與血腥味中。人人臉上都殘留著目睹天罰的餘悸,目光卻不自覺地、帶著複雜難言的恐懼和窺探,偷偷瞥向擂台邊緣那片被刻意隔離出來的區域。
    幾名執法堂弟子麵無表情地守在周圍,神色間帶著冰冷的戒備。隔離圈中央,碎石瓦礫間,沈滄瀾蜷縮的身體像一塊被烈火焚燒後又投入冰水的焦炭,一動不動。他身上那件破爛的灰布短打幾乎和皮肉熔在一起,胸前那道被厚重暗藍冰晶封住的恐怖劍傷最為觸目驚心,如同一隻冰封惡魔之眼,冰層下隱約透出凝固的暗紅微光。他的口鼻間幾乎沒有氣息,每一次極其微弱的抽搐都扯動著翻卷焦黑的皮肉和骨骼斷茬,發出令人牙酸的、仿佛朽木斷裂的細微聲響。
    他像個死人。一個被墨藍死意和天道雷霆聯手毀滅後的殘渣。
    可就是這塊“殘渣”,卻讓所有高層的心,懸在了半空,沉沉下墜。
    “嘶……”
    執法長老吳天德,幹癟枯瘦的臉上,皺紋如同刀刻,此刻更是深深虯結在一起,緊得能夾死蒼蠅。他站在長老席被衝擊波掀翻大半的殘骸邊,佝僂著身子,兩隻眯縫的小眼睛死死盯著遠處那團焦黑的身影,眼神裏沒了之前的陰狠得意,反而翻湧著一股極濃烈、甚至有些焦躁的困惑。
    “那縷光……”低沉嘶啞的聲音,像蛇信子掃過幹涸的沙地,從他牙縫裏擠出,飄散在充滿血腥味的空氣中,“你們,也都看見了吧?”
    他身邊不遠處,一名身形圓胖、留著山羊胡的藥王殿長老陳洪,正小心翼翼地用手帕擦拭著額角的冷汗,聞言身體明顯繃緊了一下,聲音還帶著未散的顫意:“吳長老是說……沈孽徒眉心那道……金……”
    他猶豫著,似乎找不準形容,最後含糊地壓低了聲音:“那道聖光?”
    “聖光?”吳天德從鼻子裏噴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冷哼,幹枯的手指神經質地撚著,“在那種邪魔氣息滔天的時候出現,你管那叫聖光?誰知道是真是假,又藏著什麽妖異!”他嘴上嗬斥,但眼神深處那抹困惑卻未曾減少半分。那道光芒太微弱,卻偏偏帶著一種穿透時空、威淩萬物的古老意境,僅僅驚鴻一瞥,就讓他神魂深處本能地戰栗了一下,與蕭寒那純粹的“戮絕”死意和血色天碑的毀滅意誌都截然不同!這感覺像一根毒刺,紮在他心頭,讓他坐立難安。
    “吳師兄此言差矣,”一個沉穩蒼老的聲音響起,身著素淨青袍的戒律長老馮遠走了過來,麵色凝重,“那金光一閃,確有其事,非是幻覺。正是此光與蕭師侄的‘戮絕’劍意內外夾擊,才遏製住了那邪晶的最終爆發,否則……”他望向天空隱約殘留的血色軌跡,搖了搖頭,“我等此刻怕已與這片擂台同化飛灰了。”他頓了頓,布滿皺紋的眼睛掠過一絲深意,“其本質雖難辨清,但其所蘊含的那股威儀……不容褻瀆。”
    吳天德腮幫子咬得咯咯作響。馮遠這老不死,向來中立公正,他搬出這種“不容褻瀆”的玄乎說辭,無疑是在敲打他,此刻不宜對那廢人再行殺伐。
    “嗬,不容褻瀆?”吳天德喉間擠出幹澀的笑,眼神卻更加陰鷙,“天碑示警,必為邪物!越是看起來堂皇不凡,內裏越是凶險!留此孽障,遺禍無窮!”他心中狂吼,必須弄清楚!那東西到底是什麽?它似乎能引動那邪晶核心的極致恐懼!若它能被掌握……
    這個念頭如同毒蛇噬心,讓他枯槁的身體裏湧起一股焦灼的熱流。他強行壓下,幹癟的臉皮抽動了幾下,看向身旁幾個同樣驚疑不定的心腹長老:“都打起精神!蕭師侄那一劍傷了他的根本,加上天威重創,他撐不了多久!絕不能讓邪氣死灰複燃!把他立刻抬去藥王殿最深處‘冰煞死牢’,剝離其意識,搜魂煉魄!老夫倒要看看,他血肉裏還藏著些什麽鬼!”
    “吳長老!”馮遠眉頭緊鎖,聲音嚴厲了幾分,“搜魂煉魄,有幹天和!況且宗主已出麵幹預,此事當從長計議!他此刻氣息將絕,貿然施以酷烈手段,恐直接逼死,豈非斷了所有線索?”
    “馮長老是怕老夫問出點什麽不該問的?”吳天德渾濁的老眼眯得更緊,寸步不讓。
    兩人針鋒相對,氣氛瞬間劍拔弩張。其他長老見狀,紛紛眼觀鼻鼻觀心,無人言語。誰都看得出來,沈滄瀾那垂死掙紮時爆發出的詭異力量無論是金光還是血色邪力),都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範疇,這不再是簡單的師徒鬥法或門戶清理,而是涉及到了足以撼動宗門根基的大恐怖!
    就在僵持不下之時,一道清冷如冰泉的聲音,帶著穿透喧鬧的寒意,切入了這片凝滯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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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勞吳長老費心。”
    所有目光瞬間匯聚過去。
    洛雲歸已不知何時來到了隔離圈的邊緣。她玄色的長袍在勁風餘波中紋絲不動,手中那柄霜凝古劍拄地,劍尖周圍的地麵凝結著一小片純白的冰霜。她甚至沒有多看那片瓦礫中的身影一眼,一雙蘊著萬古寒潭的眸子,冷冷地掃過吳天德和諸長老,最終定格在藥王殿長老陳洪身上,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將他,送入‘寒淵秘室’。未得本座許可,任何人不得踏入一步,違者——休怪霜凝劍利!”
    吳天德臉上幹癟的皺紋瞬間扭曲,剛要厲聲反駁。
    洛雲歸的目光已如冰針刺向他,補充了一句:“此乃宗主諭令。吳長老若是不信,自可即刻去縹緲峰問詢。”聲音平靜,卻字字千鈞。
    “宗主諭令”四個字,如同一隻無形的巨手,瞬間扼住了吳天德即將出口的咆哮。他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脹出來,枯槁的臉憋得醬紫,胸口劇烈起伏幾下,最終隻從牙縫裏迸出幾個字:“好!好一個宗主諭令!老夫……遵命便是!”說完,他猛地甩袖,不再看任何人,佝僂的身影帶著一股衝天的不甘和怨毒,如同烏雲般離開了這片廢墟。
    周圍一片死寂。宗主出手驅散天罰已是天威煌煌,如今更親自下令將人交給洛長老看管……這其中的深意,讓所有長老心頭都沉甸甸的。
    沒人看到,當洛雲歸的目光在掃過沈滄瀾那焦黑蜷縮的身影時,她那萬年冰封般的眼底最深處,有一絲極其微弱、極其複雜的漣漪,一閃而逝。快得如同錯覺,下一刻,便重新凍結為一片漠然的冰寒。
    藥王殿最深處的“寒淵秘室”,並非陰森地牢,卻比任何囚室都更加令人心悸。這裏是雲棲劍宗用千年玄冰與極北星鐵精心構築的絕對禁地,除了封存宗門重寶,更是用來鎮壓或封印某些棘手至極、瀕臨死亡卻又蘊含大凶險的特殊存在。
    秘室入口沉重無比,乃是由整塊蘊含陰寒磁力的星鋼鑄就,開啟關閉時發出低沉如悶雷的轟鳴。當大門在身後緩緩合攏,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光線和聲響後,一股能將靈魂都凍結的絕對寒意瞬間包裹了被安置在秘室中央玄冰台座上的軀體。
    冷。刺穿骨髓的冷。
    沈滄瀾僅存的一絲微弱意識,就是被這種足以凍結時間、凝固魂魄的極致冰冷所占據。墨藍色的“戮絕”劍意如同無數根紮透他神魂的冰針,在血肉深處頑固地散發著滅絕一切的寒意,與他心口深處那塊被釘死的血晶互相壓製、互相撕扯。
    每一次細微的搏動,冰晶與血晶摩擦的瞬間,都如同用無數鈍刀在剮刮靈魂最深處!痛苦早已超越了他意識能承受的極限,意識世界一片碎裂的黑暗,隻能感到無邊的冷和無邊的痛楚漩渦在瘋狂撕扯著他,要將他徹底分解、凍結、粉碎。
    可就在這片瀕臨徹底消亡的絕望黑暗中,一點極其細微、甚至稱不上是光的東西,頑強地、微弱地存在著。它沒有形態,沒有溫度,更像是一個純粹的點,一個感知。它並非來自眉心,而仿佛源自他骨髓的最深處,那被無盡冰封的血脈盡頭!
    這一點感知,在戮絕的死寂冰寒與血晶的瘋狂邪念碾壓下,渺小得如同塵埃。但就在剛才,在擂台上生死一線之間,它被某種強烈至極的情緒——或許是不甘毀滅的原始求生欲,或許是血晶被天碑之力壓製時泄露的那一縷古老氣息——所牽動,曾極其短暫地綻放了一瞬。
    那一瞬的綻放,足以讓血晶核心深處那個混亂暴戾的存在,如同被投入滾油的蠕蟲,發出了源自本能的、極致驚懼的尖嘯!
    現在,這一點感知又沉寂了。在寒淵秘室絕對零度的玄冰力量與戮絕劍意的雙重冰封下,它微弱得隨時可能徹底熄滅,如同暴風雪中最後一點將盡未盡的殘燭火星。
    但這一點火星,並未真正熄滅。
    在無邊劇痛和極寒的黑暗泥沼最深處,某種東西……正在艱難地凝聚。如同最堅固的黑鐵在千次萬次鍛打後殘留的一絲韌性,如同沉在萬丈冰湖下億萬年的玉石,終於裂開了一道細細的紋路……
    一股微弱到極致,卻又真實存在,並且帶著一絲古老蒼茫的凶暴之意,頑強地、固執地,隨著那一點感知,在沈滄瀾瀕臨枯竭的血管最底層,開始流淌。極其緩慢,卻異常沉重,像是……被冰封了億萬年的凶獸之血,在寒極死地中……悄然解凍了一滴。
    這股凶暴之意太微弱,連近在咫尺地護持的洛雲歸都無法察覺分毫。然而,它卻引動了沈滄瀾體內另一股沉睡的力量——血脈深處蟄伏的、來自他那不祥源頭的力量。如同一點火星,落在了浸滿猛火油的枯柴上!
    轟!
    整個寒淵秘室,那萬載冰封的絕對領域,竟然猛地一顫!
    秘室頂部鑲嵌的玄冰瞬間發出“哢嚓”一聲,一道裂痕如同冰龍爬過般赫然顯現!無數細小的冰晶簌簌落下,打在洛雲歸的玄袍和霜凝劍上,發出細碎的聲響。洛雲歸霍然起身,瞳孔中冰芒暴漲,一身劍意如風暴般卷起,凜冽的目光死死鎖住玄冰台座上依舊昏迷的沈滄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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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孽障!”她低叱一聲,手中霜凝劍清鳴,一道冰藍純淨的極寒劍氣瞬間激發,化為無數道玄奧的冰紋,層層疊疊,如同最堅固的冰獄牢籠,狠狠壓向秘室中央的軀體!
    噗!
    沈滄瀾身體劇烈一震,焦黑的口中猛地噴出一小口暗紅發黑、冒著森森寒氣的汙血!那汙血剛濺到玄冰台座上,就立刻凍結成一灘詭異的、布滿暗紅絲線的黑色冰坨!
    他體內那股被引動的不祥力量,在洛雲歸這足以冰封大江大河的一劍之下,如同被迎頭痛擊的獸群,發出無聲的哀嚎,瞬間被打散、壓製回血脈的最深處角落。那剛剛掙紮著在寒冷死寂裏艱難流動的、帶著一絲蒼茫凶暴之意的微暖血流,也仿佛受驚的蟲豸,猛地收縮、蟄伏,重新被戮絕的冰寒和玄冰秘室的死寂所覆蓋,再無一絲波瀾。
    秘室內恢複死寂,隻有洛雲歸身上的劍氣依舊在如風雪般流轉不息。她站在玄冰台座三步之外,眼神如同萬載玄冰凝視深淵。
    剛才那一瞬間的反噬……絕非簡單的魔氣爆發!那股隱晦但霸道的意誌碎片……絕非沈滄瀾所有!血晶深處的那個東西……與沈滄瀾被引動的某種力量……在共鳴?亦或是互相試探?
    而且……她握劍的手微微緊了緊。為了鎮壓那股突然爆發的力量,她那一劍不得不全力施為,冰魄劍意侵入其體,幾乎斷絕了他本已微弱如遊絲的生機。現在那具軀體冰封在台座上,真正如同一塊死肉,連一絲自主的生機悸動都徹底消失了。
    真的……徹底鎮壓了?還是……有什麽東西在更深、更隱秘的地方,趁著自己全力鎮壓魔氣而自身劍意流轉出現一絲縫隙的刹那……無聲無息地……藏匿了起來?
    一絲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忌憚,無聲地纏繞上洛雲歸冰冷的心頭。這寒淵秘室隔絕萬物,此刻卻顯得……比外麵的廢墟更加危機四伏。
    藥王殿偏殿。
    燈火通明,獸首銅爐中燃燒著昂貴的“清心凝神”的靈檀香,嫋嫋煙氣盤旋升騰,卻驅不散殿內沉悶壓抑的氣氛。
    吳天德枯坐在一張紫檀木大師椅上,手指焦躁地一遍遍敲擊著冰冷的扶手,發出沉悶的噠噠聲。他麵前不遠,立著幾個穿著執法堂鐵灰色袍服、氣息陰沉內斂、明顯是他心腹的執事長老。
    “廢物!一群廢物!”吳天德的聲音像鈍刀刮骨,壓抑著狂怒,“洛雲歸那賤婢把人鎖在寒淵裏,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你們盯了三天,連那廢人現在是死是活都摸不清嗎?”
    一名三角眼、臉白無須的執事長老硬著頭皮躬身:“大長老息怒!不是我等無用,那洛長老每日親自坐鎮秘室入口,寸步不離!她劍意太盛,我等隻要靠近百丈之內,體內靈力便滯澀難行,識海如被冰針刺刺,根本不敢過分接近……”
    “哼!寸步不離?”吳天德眼中陰鷙之光閃爍,“她倒是對這孽障看得緊!”他敲著扶手的手指猛地頓住,“那之前的安排呢?藥王殿那幾個安插的人……”
    另一名身形矮壯的長老連忙上前一步:“回大長老,陳洪師叔安插在藥石熬煮房的老餘,今晨試圖借送玄冰寒氣壓製所需的‘玄元液’接近秘室外圍,剛到冰獄廊口,便被洛長老一道劍氣凍結了全身經脈,若非陳長老求情及時,怕已是廢人!眼下陳長老那邊……也頗有微詞……”他聲音越來越低。
    “該死!”吳天德猛地一掌拍在扶手上!堅實的紫檀木瞬間印下一個清晰的掌印,邊緣處木料化為細碎的焦黑粉末簌簌落下!那縷金色毫光到底是什麽鬼東西?竟然讓洛雲歸這女人如此死保?不惜撕破臉皮,連宗主諭令都請了出來,更擺出死守的姿態!
    這反常的舉動,非但沒壓下他心頭的疑雲,反而如同火上澆油,讓那股探究的欲望和強烈的占有欲,燃燒得更加熾烈瘋狂!那東西絕非凡物!它能壓得血晶深處那個古老邪物都驚恐退縮!能引得天碑震怒!必然蘊藏著難以想象的巨大秘密!力量!甚至……或許就是沈滄瀾身上所有異常災禍的根源!
    想到宗主那道冰冷的諭令,吳天德心頭的憋屈和怨毒幾乎要化作毒火噴出來,但他強行壓了下去。宗主,高高在上,此刻顯然也盯著那寒淵秘室,容不得他再用強。
    硬的不行……那就……
    吳天德布滿老人斑的幹枯臉上,扯出一個陰森詭異的弧度。他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精光。
    “去!”他對著最心腹的那個三角眼長老沉聲道,聲音低沉如同毒蛇吐信,“把我的‘玄機盤’取來!還有,那件從‘白骨地宮’得來的‘血魂引’!要快!”
    三角眼長老聞言,臉上瞬間掠過一絲駭然:“大長老!‘玄機盤’窺測天機,動輒損傷神魂!那‘血魂引’更需血親之魂為祭……這……”
    “本座自有分寸!”吳天德厲聲打斷,眼中寒芒如冰刀,“不過是取一絲那廢人殘留的氣息,稍加溯源罷了!他那點微末生機早已斷絕,還能反噬不成?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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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那長老不敢再問,連忙躬身退出。
    殿內隻剩下吳天德一人。他枯瘦的身體陷在寬大的椅子裏,手指撚著腰間懸掛的一枚非金非木、刻滿詭異暗紅紋路的古符。那“血魂引”確實霸道,需以血親之魂為引。沈滄瀾這孽種,宗門裏哪還有親人?一個早已死透幾十年的親娘,倒是可以利用……白骨地宮裏的東西,沾染著最汙穢的死氣怨力,對付這疑雲重重、氣息斷絕的家夥,未必不是一條捷徑!
    他眼中掠過一絲狠辣無情。隻要能溯源到那道金光的本質,弄清楚那到底是什麽……付出一點點代價,算得了什麽?
    至於後果……吳天德嘴角的詭異弧度擴大。隻要拿到那東西的根底……宗主知道了又如何?那是天降之物!無主之寶!當由能者掌之!
    不多時,三角眼長老抱著一個尺許見方、通體漆黑如墨玉、邊角鑲嵌著複雜黯淡金色符文的八角盤,以及一個用暗紫色玉石雕琢而成的鏤空圓球小心翼翼返回。那圓球內部,似乎有一縷極淡極淡、帶著強烈哀怨和不甘氣息的血色煙霧在緩緩流動。
    吳天德一把抓過那墨玉盤——玄機盤!一股冰寒陰邪的氣息瞬間順著掌心侵入他經脈,讓他枯槁的身體微微一顫。他毫不在意,渾濁的老眼死死盯住那團蜷縮在寒淵秘室中央、生死不知的黑影方向,眼神熾熱貪婪,如同最饑渴的餓狼。
    “開!”他低喝一聲,枯瘦的五指猛地亮起刺目的暗紅血光!五指如同鋼爪,狠狠按向玄機盤中心的凹槽!那縷取自白骨地宮、蘊含沈滄瀾生母殘留血魂氣息的詭異血煙,被他用血煉秘法牽引,如同毒蛇,絲絲縷縷注入盤內暗金色的符文之中!
    嗡!!!
    玄機盤劇烈地震顫起來!盤麵上,那些原本黯淡的金色符文瞬間被染成了血一樣的赤紅!無數血紅色的霧氣線條在盤內瘋狂扭動、纏繞、勾勒!隱隱指向秘室的方向!
    吳天德枯槁的臉上泛起一股病態的潮紅,眼珠死死凸出,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整張臉幾乎要貼到盤麵上!血魂引秘法瘋狂消耗著他的魂力和生機,一股深入骨髓的陰寒順著玄機盤反噬而來。但他渾然不顧,隻為捕捉那血色線條勾勒的核心——那道金光的源頭!
    盤麵上的血色軌跡越來越密集,瘋狂地扭曲旋轉,形成一個模糊、不斷變幻的漩渦……漸漸地……漩渦深處,竟不全是血色!在那最為濃鬱汙穢的血怨氣息核心,一點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卻異常純粹堅韌的……金色光粒?!不!是比光粒更難以形容的……像是某種概念的投影?某種血脈最深處烙印的……印記?!
    這怎麽可能?!一道光?一個印記?能壓得那古老邪物驚恐?能引天碑?!
    就在吳天德心神劇震,想要強行催動秘法,窮根究底,鎖定那印記的方位軌跡之時——
    玄機盤內,那點微弱堅韌的金色……突然!猛地一跳!
    無聲的金色漣漪,瞬間炸開!
    哢嚓!
    堅硬的墨玉盤麵,如同被無形的巨力轟擊,以吳天德五根灌注鮮血的手指按入處為中心,炸開密密麻麻的蛛網狀裂痕!盤內瘋狂扭動的血色霧氣像是遭遇了烈陽的積雪,發出嗤嗤的尖叫,瞬間被蒸發大半!
    “噗——!”
    吳天德如遭雷擊!狂噴一口濃稠如墨、帶著星星點點金芒的逆血!整個人連同座下的紫檀木大師椅,被一股無匹的反噬巨力狠狠掀飛出去,“砰”一聲撞碎了牆壁上的窗欞,狠狠砸在殿外的青石地上!
    “大長老!”幾個心腹長老嚇得魂飛魄散,急忙衝出去攙扶。
    吳天德躺在一片狼藉和碎木之中,胸前衣襟被鮮血染透,枯槁的臉上更是被反噬的真氣和破碎的窗棱劃出幾道血淋淋的口子,狼狽不堪。但他渾濁的老眼卻瞪得溜圓,死死盯著藥王殿後方禁地深處,那片隱沒在巨大陰影下的、更古老、更神秘的區域——通往宗門祖師洞府的寒淵峽穀深處!
    就在金色印記跳動的瞬間!玄機盤內最後潰散的血線,並非完全指向寒淵秘室沈滄瀾本體,還有一道極其微弱、被金色漣漪炸開前瞬間引動的軌跡……詭異無比地,指向了藥王殿後方那片宗門絕對的禁地!
    那鬼地方,除了寒淵峽穀的萬丈冰魄,就隻有……宗門初創之時便存在、無人能進、隻立著一塊神秘斷碑的——“孤寂峰”遺跡!
    難道……那金光的源頭……是那裏?!
    那地方……能有什麽?!一塊破石頭?!
    吳天德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被巨大的荒謬和驚疑撕裂了!一股極其強烈、極其不妙、甚至讓他神魂深處都感到戰栗的預感,瘋狂地湧了上來!
    他猛地推開攙扶的心腹,掙紮著,用帶血的手指指向那片死寂的禁地方向,聲音嘶啞,如同垂死野獸的低吼:“……那……那……那裏……查……給我查孤寂峰!挖地三尺……也要把那東西……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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