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血仇烙印
    魔宮深處，萬籟俱寂。
    沈滄瀾獨坐於王座之上，右劍化作的骨手在胸前懸浮，指尖凝聚著一縷凝練如實質的魔元。魔元吞吐不定，散發出令人心悸的鋒銳之氣。
    師尊......他低聲呢喃，異色雙瞳中閃過一絲痛楚。
    白日裏洛雲歸與劍無名對峙的場景曆曆在目。那一刻，他分明看到劍無名眼中毫不掩飾的貪婪與占有欲——那不是對敵人的審視，而是對覬覦之物的垂涎。
    聽說你當年追求我時，送的都是假劍譜？
    洛雲歸冰冷的話語在耳邊回蕩。沈滄瀾從未聽說過這段往事，但劍無名的反應說明了一切。那個道貌岸然的劍閣之主，竟然也曾對師尊動過心思！
    右劍突然劇烈震顫，魔元不受控製地暴漲。嫉妒與憤怒如同毒蛇啃噬著他的理智，讓他幾乎想要立刻殺上劍閣，將劍無名碎屍萬段。
    但他不能。
    聯軍將至，魔淵需要穩定。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因為一己私欲，打亂師尊的計劃。
    呃啊！
    魔元反噬的劇痛讓他悶哼出聲，右劍險些失控。他急忙運轉冰心訣，勉強壓下躁動的魔氣。
    必須做點什麽......必須留下什麽印記......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逆鱗，觸之必死！
    這個念頭如同魔種般在心底生根發芽，迅速蔓延。沈滄瀾眼中紅芒大盛，右劍緩緩落下，鋒銳的指尖抵在心口。
    以我之血......鑄我之誓......
    魔元凝聚的刃尖刺入皮膚，鮮血瞬間湧出。但他毫不在意，繼續操控右劍，在心口緩緩刻下一個字——
    。
    每一筆都深入骨髓，每一劃都痛徹心扉。魔元侵蝕著傷口，阻止其愈合，確保這個烙印將永遠留在那裏。鮮血順著胸膛流淌，在王座上匯成一灘刺目的紅。
    師尊......他喘息著，臉上卻露出近乎癲狂的笑容，這樣......你就永遠在我心裏了......
    右劍再次落下，開始刻第二個字——
    。
    就在刃尖即將觸及皮膚時，一道冰藍劍氣突然襲來，精準地擊偏了右劍！
    你瘋了？！
    洛雲歸的身影出現在殿門口，麵色寒如霜雪。她顯然剛從修煉中驚醒，銀發還有些散亂，但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沈滄瀾怔怔地看著她，右劍懸在半空，魔元依舊吞吐不定：師尊......您怎麽......
    我在靜室都感受到魔氣暴動，還以為有敵來襲。洛雲歸快步上前，看到他血淋淋的胸膛，聲音都在發顫，你......你這是在做什麽？！
    沈滄瀾下意識想要遮掩，卻被她一把抓住手腕。冰冷的觸感讓他渾身一顫，右劍上的魔元頓時消散大半。
    我......他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解釋。
    難道要說自己因為嫉妒劍無名，想要在心口刻下師尊的名字？這種幼稚又偏執的行為，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洛雲歸的目光落在他心口那個未完成的字上，瞳孔微微收縮。她何等聰慧，立刻明白了徒弟的心思，眼中怒火更盛。
    愚蠢！她厲聲道，以魔元自殘，輕則道基受損，重則走火入魔！你......
    她突然住口，指尖輕觸那個血淋淋的烙印。魔元仍在侵蝕傷口，阻止愈合，但更讓她心驚的是烙印中蘊含的執念——那是一種近乎瘋狂的占有欲，卻又夾雜著卑微的眷戀。
    你就這般......她聲音低了下來，不信任為師？
    沈滄瀾猛地抬頭：不是！我隻是......隻是......
    隻是什麽？隻是害怕失去？隻是嫉妒那些曾經靠近過她的人？隻是想要一個永遠的印記，證明她與他之間有那麽一絲特殊的聯係？
    這些話他說不出口，太過羞恥，也太過脆弱。
    洛雲歸看著他掙紮的表情，突然歎了口氣。她並指如劍，冰藍劍氣點在烙印上，精純的玄冰之力湧入，開始驅散魔元，治愈傷口。
    師尊不可！沈滄瀾急道，這會損耗您的......
    閉嘴。洛雲歸冷聲道，再動就把你凍起來。
    沈滄瀾立刻不敢動彈，任由她的劍氣在傷口上遊走。玄冰之力與魔元相互碰撞，帶來陣陣刺痛，但他卻感到一種奇異的安心。
    良久，洛雲歸才收手。那個字已經淡去許多，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疤痕。
    魔元已除，但執念難消。她凝視著那道疤痕，這烙印會隨著你的心境變化，若執念加深，它還會再現。
    沈滄瀾低頭看著心口，輕聲道：這樣也好......
    好什麽？洛雲歸瞪他，下次再做這種傻事，我就把你吊在魔宮門口示眾。
    這罕見的威脅讓沈滄瀾忍不住笑了：師尊舍得？
    你可以試試。洛雲歸冷哼一聲，轉身欲走。
    師尊！沈滄瀾急忙叫住她，關於劍無名......
    洛雲歸腳步一頓：怎麽？
    他當年......沈滄瀾斟酌著詞句，是否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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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求過我？洛雲歸替他說完，語氣平淡，是。不過被我打斷了一條腿，之後就老實了。
    沈滄瀾：......他突然覺得心口的烙印沒那麽疼了。
    還有問題？洛雲歸挑眉。
    沒......沒有了。沈滄瀾連忙搖頭。
    洛雲歸瞥了他一眼，突然道：聯軍三日後抵達。你準備得如何？
    一切就緒。沈滄瀾正色道，按照師尊的計劃，已經散布雲棲金匾的消息，紫陽真人和天機婆婆果然起了疑心，這兩天一直在暗中調查玄天宗。
    很好。洛雲歸點頭，苦竹大師那邊呢？
    柳紅棉今早回報，苦竹大師得知慧明被俘後並未動怒，反而閉門誦經，似乎在準備什麽。沈滄瀾皺眉，這反應有些反常。
    洛雲歸沉吟片刻：無相梵音修煉者最重心境，看來他是想以靜製動。不過......
    她突然想到什麽：明日你親自去一趟梵音寺營地，把慧明送回去。
    沈滄瀾愕然：送回去？那我們不是白抓了？
    抓他是為了試探，送他是為了示好。洛雲歸解釋道，苦竹大師不同於其他化神，若能爭取過來，對我們大有裨益。
    可是......
    沒有可是。洛雲歸打斷他，這是命令。
    沈滄瀾隻好點頭：遵命。
    洛雲歸神色稍緩：另外，明日我會離開魔淵一趟。
    去哪？沈滄瀾立刻緊張起來。
    去見個老朋友。洛雲歸沒有多說，最多一日便回。期間若有變故，以自保為主，不可戀戰。
    沈滄瀾還想再問，卻被她眼神製止。
    有些事，知道太多反受其累。她輕聲道，你隻需記住，無論發生什麽，為師都不會害你。
    這句話如同最溫暖的泉水，瞬間撫平了沈滄瀾心中的躁動。他鄭重跪下：弟子明白。
    洛雲歸微微頷首，轉身離去。走到殿門口時，她突然回頭：那個烙印......
    沈滄瀾心頭一緊。
    ......挺醜的。她說完，身影消失在門外。
    沈滄瀾愣在原地，半晌才反應過來，忍不住笑出聲。他輕撫心口的疤痕，眼中紅藍光芒交替閃爍。
    醜就醜吧......他低聲自語，反正也去不掉了。
    右劍緩緩化作正常手臂形態，但指尖仍殘留著一絲魔元。沈滄瀾凝視著指尖，突然並指如刀，在左臂內側刻下一個細小的字。
    這一次，他沒有用魔元，隻是普通的皮肉傷。鮮血滲出，很快又凝固，留下一個淡淡的印記。
    這樣就好......他滿足地笑了笑，師尊一個，我一個......
    殿外，洛雲歸並未走遠。她靠在水晶柱後，指尖輕輕拂過霜溟劍。劍身上倒映著她微微發紅的耳根，以及嘴角那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
    傻徒弟......
    輕聲的嗔怪消散在風中，帶著幾分無奈，幾分縱容。
    魔淵上空，血月依舊。但在這片罪惡之地，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悄然改變。
    或許這場魔劫，最終會走向一個誰也預料不到的結局。
    而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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