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燼滅火精
    寒魄峰頂，死寂無聲。
    沈滄瀾倒在洛雲歸身側，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魔淵之心的反噬之力如同跗骨之蛆，瘋狂吞噬著他的魔元和生機。右臂枯萎的跡象已蔓延至肩胛，皮膚幹癟如樹皮，其下的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本源正在飛速流逝。照此速度，不出半日，他將徹底油盡燈枯。
    而身後，洛雲歸的氣息雖已平穩，心口冰蓮穩固，但道基初塑，神魂脆弱如琉璃，根本承受不住任何衝擊。魔淵之心仍在躁動，一旦他失去壓製，第一個遭殃的就是師尊！
    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
    沈滄瀾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掙紮著坐起，右劍所化的骨手緩緩抬起，對準了自己心口——那個與師尊魂契相連的烙印之處。
    燼滅魔火的本源核心，並非魔元，而是更深層的“火精元”。那是守墓人血脈與魔淵本源融合後誕生的生命之火，是他存在的根基。剜出火精元，等同於自毀道基，神魂俱滅將是唯一結局。
    但……這是唯一能瞬間獲得足夠力量，徹底壓製甚至煉化魔淵之心的方法！
    “師尊……”他回頭看了一眼洛雲歸安詳的側顏，眼中滿是眷戀與決絕，“這一次，弟子可能……真的要走了。”
    骨手沒有絲毫猶豫，猛地刺入胸膛！
    “呃啊——！”難以形容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比魔火焚心、比斷臂之痛更烈百倍！他渾身痙攣，卻死死咬緊牙關，不讓自己昏厥。
    骨手在胸腔內摸索著，觸碰到了那團跳動不息、散發著毀滅與生機雙重氣息的白金色火焰——燼滅火精！
    抓住它！剜出來！
    就在骨手即將合攏的刹那——
    “住手！”
    一聲清冷的厲喝響起！原本昏迷的洛雲歸竟猛然睜眼，霜眸中寒光迸射！她不知何時已蘇醒，更不知以何種方法，瞬間恢複了部分行動力！
    霜溟劍應聲而起，精準地點在沈滄瀾的骨手手腕上！極致的寒意順著骨手蔓延，竟暫時凍結了他剜心的動作！
    “師尊！您……”沈滄瀾驚駭萬分，他沒想到師尊會在這關鍵時刻醒來，更沒想到她恢複得如此之快！
    “逆徒！你想做什麽？！”洛雲歸強撐起身，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銳利如刀，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與……一絲難以掩飾的心痛，“自毀道基？誰準你這麽做的！”
    “魔淵之心反噬……弟子別無他法……”沈滄瀾艱難開口，胸口鮮血汩汩湧出。
    “閉嘴！”洛雲歸並指如劍，一道精純的霜溟劍意渡入他體內，暫時穩住了他潰散的氣息，也壓製了部分魔淵之心的反噬。她目光掃過那顆仍在搏動的暗紅心髒，又看向沈滄瀾枯萎的右臂和胸口的血洞，眼中痛色更濃。
    “七年隱忍，墜魔淵，斷臂刻字，背負汙名……如今，連命都不要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沈滄瀾，在你心裏，我這個師尊，就如此……不值得你珍惜自己嗎？”
    沈滄瀾怔住，他從未見過師尊如此情緒外露，更從未聽過她用這般……近乎哽咽的語氣說話。
    “弟子……隻是不想再失去您……”他低聲道，聲音沙啞。
    “那你可知，”洛雲歸指尖輕顫，撫上他枯萎的右臂，冰藍劍意溫柔地滋養著幹涸的經脈，“若你因我而死，我這道心，重塑又有何意義？”
    沈滄瀾心神劇震，抬頭望向師尊。隻見她冰眸之中，不再是往日的清冷孤寂，而是映著他的倒影，帶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深沉如海的情愫。
    “師尊……”
    “聽著，”洛雲歸深吸一口氣，眼神恢複冷靜與決斷，“魔淵之心反噬，是因它感應到我體內純粹的道源與功德，視為異物排斥。若要平息，非是以力壓服，而是……引導融合。”
    “融合？”沈滄瀾不解。
    “道魔相克，亦相生。”洛雲歸指尖輕點自己心口已成型的冰蓮，又指向沈滄瀾心口的魂契烙印，“你我魂契相連，道基初塑與你的守墓人本源亦有共鳴。或許……可以嚐試以魂契為橋，以你我本源為引，引導魔淵之心的力量，平衡融合。”
    這是一個極其大膽且危險的設想！一旦失敗，兩人都可能被魔淵之心的狂暴力量徹底吞噬！
    但……這是目前唯一的生路！
    “弟子……該怎麽做？”沈滄瀾沒有任何猶豫。
    “收斂魔火，護住心脈。將你的信任，完全交予為師。”洛雲歸沉聲道，霜溟劍懸浮於兩人之間，劍心光華流轉，與沈滄瀾心口的火精元隱隱呼應。
    沈滄瀾依言照做，強行壓下魔火的躁動，將心神放鬆，全然敞開。
    洛雲歸指尖劃破掌心，以精血為墨，在空中劃出一道玄奧的符文，正是玄天宗最高秘傳的“兩儀歸元符”。符文成型的刹那，她心口的冰蓮與沈滄瀾心口的魂契烙印同時亮起！
    “以我霜溟為陰，引爾燼滅為陽；借魔淵之心為媒，融道魔之本，歸元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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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喝聲中，霜溟劍心與燼滅火精的力量通過魂契橋梁，緩緩交融，化作一股奇異的灰白氣流，主動迎向躁動的魔淵之心！
    魔淵之心劇烈搏動，似乎感受到了某種威脅與吸引並存的奇異力量。它釋放出的狂暴吸力開始減弱，轉而變得遲疑、試探。
    灰白氣流如同最靈巧的雙手，輕柔地纏繞上魔淵之心，既不強行壓製，也不放任自流，而是引導著其中磅礴的生機與力量，緩緩流入兩人體內。
    道基在融合力量的滋養下越發穩固，冰蓮愈發璀璨；沈滄瀾枯萎的右臂開始恢複生機，胸口的傷口也在快速愈合；而那魔淵之心，則在引導下漸漸平息，搏動變得規律而溫和，仿佛認可了這種奇特的共存狀態。
    不知過了多久，魔淵之心徹底安靜下來，化作一道暗紅色的流光，融入兩人心口之間那道灰白氣流中，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危機，解除了！
    沈滄瀾感受著體內前所未有的充盈與平衡，難以置信地看向洛雲歸。隻見師尊雖然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氣息悠長，道基穩固，顯然已無大礙。
    “師尊……我們……成功了？”他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洛雲歸微微頷首，目光複雜地看著他：“下次再敢如此妄為，逐出師門。”
    雖是斥責，語氣卻並無多少怒意，反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後怕與……寵溺？
    沈滄瀾心中一暖，低聲道：“弟子遵命。”
    就在這時，天際傳來破空之聲！數道強橫的氣息正急速逼近寒魄峰！顯然是之前的動靜，引來了新的不速之客！
    洛雲歸眼神一冷，霜溟劍嗡鳴出鞘。
    沈滄瀾也立刻起身，右劍魔火重燃，但與以往不同，這次的白金火焰中，隱隱帶著一絲冰藍的凜冽。
    師徒二人並肩而立，看向天際。
    新的挑戰，已然來臨。但這一次，他們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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