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劍仙軼事
    青蘿巷，洛家老宅。
    偏房內，藥香嫋嫋。洛雲歸依舊沉睡在床榻上，銀發如霜，麵容安詳，隻是眉宇間似乎比昨日舒展了些許，蒼白的麵頰也隱隱透出一絲極淡的血色。塵道人留下的藥方，似乎真的起了作用。
    洛文遠站在床邊，看著先祖沉靜的睡顏，心中百感交集。昨日在滄瀾書場，沈老瘸一番意有所指的話，以及塵道人那句“明日廟會，或許便是契機”，讓他一夜未眠。他隱隱感覺到，一場關乎先祖、關乎洛家、甚至可能關乎整個青蘿鎮的風雨，即將來臨。
    “先祖……”洛文遠低聲輕喚，“您若在天有靈，定要保佑塵道長……保佑我洛家，渡過此劫。”
    窗外，天色微亮，遠處已傳來廟會準備的喧鬧聲。十年一度的“祭河神”廟會，今日便要開始了。
    與此同時，青蘿鎮另一頭，一座臨河而建的簡陋小院裏。
    塵道人盤膝坐在院中石凳上，麵向東方微熹的天空，呼吸綿長。他背上那灰布包裹的長條物事橫於膝上，此刻，灰布已被解開，露出裏麵一柄樣式古樸的桃木劍。
    劍長三尺三寸，桃木為體，色澤暗紅，紋理自然，劍身刻有玄奧的符文，此刻正散發著微弱的、溫潤的光華。劍格處，鑲嵌著一塊不起眼的暗紅色晶石，正是當年血刃最大的一塊碎片所化。整柄劍看起來平平無奇，卻自有一股內斂的鋒芒與靈性。
    塵道人沈滄瀾）的手指，輕輕拂過桃木劍的劍身，眼神複雜。百年沉浮，神魂依附劍體，以另一種方式“存活”，其中的孤寂與掙紮，不足為外人道。直到感應到師尊墜落此界，他才重新燃起希望。昨日書場中，沈老瘸他心中已隱隱有所猜測）的話，更是印證了他的判斷。
    “師尊……”他心中默念，“百年等待，隻為今日。無論前路如何，弟子定護您周全。”
    他深吸一口氣，將桃木劍重新用灰布仔細包裹好，背在身後。今日廟會，魚龍混雜，正是那幕後黑手可能現身的最佳時機。他必須時刻警惕。
    ……
    日上三竿，青蘿鎮一年中最熱鬧的日子終於到來。
    鎮中心廣場以及臨河的街道上，早已人山人海。舞龍舞獅，雜耍戲法，各色小吃攤販，叫賣聲、歡笑聲不絕於耳。空氣中彌漫著香火、食物和人群特有的熱烈氣息。
    最大的熱鬧，集中在鎮外的青蘿河畔。那裏搭起了高大的祭台，披紅掛彩，鎮上德高望重的鄉紳族長齊聚，準備舉行最重要的“祭河神”儀式。據說百年前，便是河神在此顯靈托夢，保佑了青蘿鎮百年風調雨順。
    洛文遠作為鎮上有名的讀書人，也被邀請在祭台觀禮。他心中有事，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時在人群中搜尋，期待著塵道人的身影。
    塵道人此刻，正站在祭台不遠處一個人少的河岸柳樹下，目光平靜地掃視著喧鬧的人群和波光粼粼的河麵。他的靈覺如同無形的蛛網，覆蓋著整個會場，任何一絲異常的能量波動，都難逃他的感知。
    祭典如期開始。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主祭人高聲誦讀祭文，祈求河神繼續保佑一方平安。民眾們虔誠跪拜，香火鼎盛。
    一切看起來都那麽正常，那麽祥和。
    然而，就在主祭人將三牲祭品投入河中，眾人齊聲歡呼的刹那——
    異變陡生！
    “轟隆——！！！”
    原本平靜的青蘿河河心，突然炸開一道巨大的水柱！水柱漆黑如墨，散發出濃烈的腥臭和陰邪之氣！緊接著，河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黑，翻滾起渾濁的浪花，無數魚蝦翻著白肚浮上水麵！
    “河神發怒了！”
    “怎麽回事？！”
    人群頓時大亂，驚叫聲、哭喊聲響成一片。
    祭台上的鄉紳們也嚇得麵無人色，不知所措。
    “果然來了！”柳樹下，塵道人眼神一凝，身形瞬間從原地消失，下一刻已出現在混亂的河岸邊！
    他看得分明，那炸開的黑水中，蘊含著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嘔的魔氣！與當年在魔淵中感受到的、屬於那黃金麵具人及其爪牙的氣息，同出一源！這些家夥，竟然將觸手伸到了這凡俗界！是想借此地的信仰香火做什麽？還是……衝著師尊來的？
    不容他細想，那黑色的河水如同活物般，開始向岸上蔓延，所過之處，草木枯萎，地麵腐蝕！更可怕的是，黑水中浮現出無數扭曲、猙獰的水鬼虛影，發出淒厲的嚎叫，撲向驚慌失措的人群！
    “妖孽！敢在此作祟！”
    塵道人一聲清喝，聲如驚雷，暫時壓下了現場的混亂。他解下背上桃木劍，灰布滑落！
    “嗡——！”
    桃木劍發出一聲清越的劍鳴，劍身符文亮起溫潤光華，那暗紅晶石更是爆發出灼熱的紅芒！一股中正平和、卻帶著凜然煞氣的劍意衝天而起！
    “斬！”
    塵道人手腕一抖，桃木劍化作一道赤紅流光，橫掃而出！劍光過處，撲來的水鬼虛影如同冰雪遇陽，紛紛尖叫著消散！蔓延的黑水也被劍光逼退數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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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仙人！仙人來救我們了！”慌亂的人群看到這一幕，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紛紛跪地叩拜。
    塵道人無暇他顧，目光死死鎖定河心那不斷噴湧的黑水源頭。他能感覺到，那裏有一股強大的魔氣正在凝聚！
    “藏頭露尾之輩，給我滾出來！”
    他腳踏玄步，桃木劍指天畫地，口中念念有詞。頓時，空中風雲變色，至陽至剛的雷霆氣息開始匯聚！正是他以桃木劍引動的純陽雷法！
    “轟哢！”
    一道碗口粗的白色閃電，自九天劈落，精準地轟入河心黑水源頭！
    “嗷——！”
    一聲非人的痛苦嘶吼從河底傳來！黑水翻湧更加劇烈，一個籠罩在黑袍中、周身魔氣翻滾的身影，被雷霆硬生生從河底逼了出來！
    “是你！”塵道人瞳孔一縮，這黑袍人身上的氣息，正是當年在魔淵圍攻師尊的魔修之一！看來對方果然是有備而來！
    “該死的守墓人餘孽！壞我好事！”黑袍魔修又驚又怒，他沒想到在這凡俗界竟然能遇到如此高手！他雙手結印，河底再次湧出更多黑水，化作一條巨大的魔蛇，撲向塵道人！
    “冥頑不靈！”塵道人冷哼一聲，桃木劍光華再盛，人劍合一，化作一道赤紅驚鴻，主動迎向魔蛇！
    就在河岸邊大戰爆發的同時——
    洛家老宅，偏房內。
    沉睡的洛雲歸，那長如蝶翼的睫毛，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她的指尖，無意識地勾動了身下的床單。
    窗外，遠處傳來的雷霆轟鳴聲、魔氣的邪惡波動、以及……那一縷透過百年時光、熟悉到令她靈魂戰栗的純陽劍意，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她沉寂了百年的識海深處，蕩開了一圈細微的漣漪。
    契機……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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