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書場暗影
    夕陽沉入遠山，最後一抹餘暉將柳蔭集的青瓦白牆染成溫暖的橘色。白日的喧囂漸漸沉寂，炊煙嫋嫋升起，空氣中彌漫著飯菜的香氣。
    然而，這份寧靜之下，卻湧動著不安的暗流。
    滄瀾書場早已打烊，沈滄瀾本體）收拾妥當，正欲返回湖畔舊屋。他剛走到書場後門的小巷口，腳步卻微微一頓。
    巷口對麵，一家新開張沒幾日的雜貨鋪前，兩個穿著外地短褂、作行商打扮的精瘦漢子，正倚著門框，看似閑聊，目光卻似有似無地掃過書場的方向。其中一人手裏把玩著幾枚銅錢，另一人則抽著旱煙，煙霧繚繞中，眼神銳利。
    沈滄瀾心中微凜。這兩人氣息沉穩，太陽穴微微鼓起，顯然是練家子，絕非普通行商。而且，他們身上帶著一股極淡的、混合著汗味和長途跋涉的風塵氣，與柳蔭集本地人格格不入。
    他不動聲色，繼續往前走，靈覺卻已悄然散開，鎖定那兩人。
    隻聽那抽煙的漢子壓低聲音，對同伴道：“……打聽清楚了，就是這家‘滄瀾書場’，說書的姓沈，是個瘸子，獨臂，平日裏深居簡出。”
    把玩銅錢的漢子嗤笑一聲：“瘸子說書？倒是稀奇。聽說他講的什麽《劍仙斷情》，神神叨叨的，吸引了不少人。”
    “上頭讓留意的是他，還有一個……經常來聽書的獨居老嫗，穿得破破爛爛的，就愛坐角落。”抽煙漢子補充道，目光再次掃過書場緊閉的後門，“怪了，今兒個沒見著那老婆子。”
    “一個瘸子，一個老婆子，有什麽好盯的？”銅錢漢子不以為然。
    “少廢話，照做就是。我總覺得這地兒邪性，前天刀疤劉那夥人，不就是在這書場吃了大虧？聽說被一個老婆子瞪了一眼就嚇尿了褲子，邪門得很！”抽煙漢子吐出一口煙圈，眼神陰鷙。
    沈滄瀾本體）聽得真切，心中冷笑。果然來了！湖心島的爪牙，開始明目張膽地打探了！目標直指他與師尊偽裝的“老嫗”！
    他並未停留，裝作尋常路人，快步轉入另一條小巷，身影消失不見。
    雜貨鋪前的兩個漢子並未察覺已被窺聽，又低聲交談了幾句，便晃晃悠悠地朝鎮子另一頭走去。
    沈滄瀾本體）回到湖畔舊屋，將所見所聞詳細稟報給洛雲歸本體）。
    洛雲歸靜坐榻上，聽完稟報，冰藍色的眼眸中寒光一閃。
    “看來，昨日的震懾，並未讓他們死心。反而讓他們確認了目標。”她語氣平靜，卻帶著刺骨的冷意，“打聽瘸子說書人和獨居老嫗……哼，倒是精準。”
    “師尊，我們是否要……”沈滄瀾眼中閃過一絲殺意。被敵人如此近距離窺視，如同芒刺在背。
    “不必。”洛雲歸抬手製止，“小嘍囉而已，殺了反而打草驚蛇。他們既然想查，就讓他們查。正好，可以借此看看，他們到底有多少人手，意圖何在。”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暮色漸濃的湖麵：“我們的目標，是湖心島。子時之前，不宜節外生枝。不過……”
    她轉過身，看向沈滄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既然客人如此‘熱情’，我們也不能失了禮數。滄瀾，稍後你再去一趟鎮上。”
    “師尊有何吩咐？”
    “去買些明日路上需用的幹糧清水，順便……去‘回春堂’抓幾副安神靜心的藥材。”洛雲歸淡淡道，“動作自然些，讓該看見的人，看見你。”
    沈滄瀾瞬間會意。師尊這是要故意現身，引蛇出洞，同時製造他們即將“遠行”的假象，迷惑對方！
    “弟子明白！”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沈滄瀾本體）依計行事，再次來到柳蔭集上。他先是去常去的糧店買了些米麵，又到雜貨鋪置辦了鹽巴火折等物，最後才踱步走向鎮東頭的“回春堂”藥鋪。
    他刻意放慢了腳步，靈覺全開，感知著周圍的動靜。
    果然，從他離開舊屋開始，便有數道若有若無的氣息，如同鬼魅般綴在了身後。這些氣息十分隱蔽，時遠時近，交替跟蹤，顯然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探子。
    沈滄瀾心中冷笑，佯裝不知，在回春堂抓藥時，還特意對掌櫃抱怨了幾句“家中老母近日心神不寧，夜不能寐，需出遠門尋訪名醫，先備些安神藥路上服用”，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藏在暗處的人聽清。
    抓完藥，他提著大包小包，不緊不慢地往回走。在經過一條相對僻靜的巷口時，他故意腳下一個踉蹌，“哎呦”一聲，手中一包藥材脫手掉落，滾到了巷子深處的陰影裏。
    他嘴裏嘟囔著“人老了，腿腳不便”，彎下腰，摸索著去撿。
    就在他彎腰的刹那——
    “咻！咻！”
    兩道極其輕微的破空聲，自身後響起！兩點寒星，快如閃電，直射他後心與脖頸！暗器上淬著幽藍的光芒，顯然喂有劇毒！
    偷襲！
    沈滄瀾本體）眼中寒芒暴漲！果然按捺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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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似笨拙地向前一撲，險之又險地“恰好”避開了兩道寒星！暗器擦著他的衣角掠過，“篤篤”兩聲，深深釘入前方的牆壁中！
    “有刺客！”沈滄瀾本體）佯裝驚慌，大喊一聲，連滾帶爬地朝著巷子另一頭跑去，腳步踉蹌，顯得狼狽不堪。
    黑暗中，兩道黑影如鬼魅般撲出，手中短刃閃爍著寒光，直取沈滄瀾要害！招式狠辣，配合默契，皆是殺招！
    然而，就在他們的刀刃即將觸及沈滄瀾背心的瞬間——
    “嗡！”
    一股無形無質、卻沉重如山的威壓，如同天羅地網，驟然籠罩了整個小巷！
    兩名刺客隻覺得周身一緊，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沼，動作瞬間變得遲緩無比！體內靈力運轉滯澀，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他們臉色劇變，眼中露出駭然之色！中計了！有埋伏！
    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一道冰冷的身影，如同憑空出現般，擋在了沈滄瀾本體）與刺客之間。
    正是洛雲歸本體）！
    她依舊作布衣老嫗打扮，佝僂著背，拄著竹杖。但此刻，她微微抬起的臉上，那雙眼睛卻冰寒刺骨，仿佛能凍結靈魂！她甚至沒有出手，隻是冷冷地注視著兩名刺客。
    那目光，如同萬丈冰淵，帶著無盡的威嚴與殺意！
    兩名刺客如墜冰窟，神魂戰栗，連一絲反抗的念頭都生不起來！他們想要後退，卻發現雙腳如同生根，動彈不得！
    “滾。”
    一個冰冷的字眼，從老嫗洛雲歸）口中吐出，聲音不高，卻如同驚雷，炸響在兩名刺客的識海深處！
    “噗！”
    兩名刺客同時噴出一口鮮血，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如同見了世間最可怕的存在，再也顧不得任務，轉身就想逃竄！
    然而，他們剛邁出一步——
    “哢嚓！哢嚓！”
    兩聲清脆的骨折聲響起！他們的雙腿，竟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硬生生折斷！
    “啊——！”淒厲的慘叫劃破夜空。
    洛雲歸老嫗）看都未看他們一眼，隻是對沈滄瀾本體）淡淡道：“東西撿好，回家。”
    “是……是！”沈滄瀾本體）佯裝驚魂未定，連忙撿起地上的藥材，攙扶著“老嫗”，快步離開了小巷，消失在夜色中。
    巷子裏，隻留下兩個腿骨斷裂、痛苦呻吟的刺客，以及空氣中尚未散盡的冰冷殺意。
    片刻後，幾道黑影悄無聲息地潛入小巷，迅速將兩名重傷的刺客拖走，清理了痕跡，仿佛什麽都未曾發生。
    但這一夜，柳蔭集許多暗中窺探的目光，都染上了一層深深的驚懼。
    湖畔舊屋。
    洛雲歸散去偽裝，神色平靜。
    沈滄瀾本體）眼中帶著興奮：“師尊，如此一來，想必能讓他們安分一段時間了。”
    “嗯。”洛雲歸頷首，“敲山震虎，足矣。現在，他們應該相信，我們要‘出遠門’了。”
    她望向窗外漆黑的湖麵，子時將近，湖心島方向的霧氣似乎更濃了些。
    “時候差不多了，準備出發吧。”
    夜色，如同巨大的幕布，籠罩下來。最終的舞台，即將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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