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
    李世民開口了，聲音很輕，沒有一絲波瀾，卻讓整座大殿的溫度驟然冰封。
    “他說的，可是真的？”
    沒有咆哮。
    甚至沒有質問。
    這句輕描淡寫的話，卻像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魏征的咽喉，讓他連呼吸都感到撕裂般的疼痛。
    魏征的嘴唇翕動著，幹裂，發不出半點聲音。
    牙齒在打顫，發出細碎的“咯咯”聲，那是骨骼在恐懼中鳴響。
    他想辯駁。
    他想嘶吼李道興是妖言惑眾，是構陷他這位大唐的脊梁！
    可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夢中斬龍……是他親為。
    舉薦玄奘西行……是他提議。
    就連那虛無縹緲的地府之事，觀音大士也曾對他有過語焉不詳的點撥……
    李道興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燒紅的刀，精準地捅在他最隱秘的傷口上。
    樁樁件件，鐵證如山！
    他如何辯駁？
    他不敢言語。
    這死寂。
    這沉默。
    就是最響亮的回答。
    “嗬……”
    一聲極輕的嗤笑，從李世民的喉嚨深處滾出。
    那笑聲裏，再沒有半分君臣的情誼。
    隻有被最信任者背叛後，那種深入骨髓的失望，與冰冷的悲涼。
    以及，足以焚化神魂的殺意。
    “好，好一個魏征！好一個中書令！好一個錚臣！”
    “好一個替天行道的人曹官！”
    李世民猛地轉身，背對那個匍匐在地、讓他感到無比恥辱與惡心的身影。
    他不想再多看一眼。
    他仰頭，目光死死盯著太極殿穹頂那條盤踞的五爪金龍之上。
    殿宇恢弘，金龍栩栩如生，鱗爪飛揚，仿佛正與他對視，發出無聲的咆哮。
    他，李世民！
    玄武門喋血，於屍山骨海中奪下這萬裏江山的馬上皇帝！
    他，橫掃東突厥，威服西域諸國，被尊為天可汗的人間帝王！
    到頭來……
    竟隻是天上仙佛棋盤上，一枚可以被隨意舍棄的棋子？
    一個被滿天神佛，被自己最信賴的臣子，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傻子？
    何其荒唐！
    何其可笑！
    “來人！”
    帝王的怒吼，毫無征兆地在死寂的大殿內炸響！
    音浪如狂潮，衝擊著殿內的每一寸空間，連梁柱上的塵埃都簌簌而下！
    殿外，兩隊金甲衛士聞聲而動，甲胄碰撞聲整齊劃一，手持長戈大步奔入。
    凜冽的煞氣，瞬間驅散了殿內最後一絲暖意。
    李世民的手臂抬起，食指直指魏征，動作沒有半分遲疑。
    他的眼神，冰冷得像一塊萬年玄冰，倒映不出任何過往的情分。
    “將魏征，給朕……打入天牢！”
    最後四個字，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朕，要親自審問！”
    “遵旨！”
    金甲衛士沒有絲毫猶豫，上前一左一右，像拖死狗一樣，直接將癱軟如泥的魏征架起。
    魏征的雙腳在光潔如鏡的地磚上被拖行，留下了兩道蜿蜒的、恥辱的水痕。
    直至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殿門之外。
    滿朝文武，噤若寒蟬。
    所有人都把頭埋得更低，恨不得將自己縮進地縫裏，連呼吸都已然忘記。
    天。
    真的要變了。
    李世民的視線，如出鞘的利刃，緩緩掃過殿中，最終落在一個身穿道袍的官員身上。
    “袁天罡！”
    太史令袁天罡高瘦的身體猛地一顫，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出列，伏身拜倒。
    “臣在！”
    “朕命你，即刻帶金吾衛，去把你那位神機妙算的好叔叔，袁守誠，給朕捉拿歸案！”
    李世民的聲音裏，聽不出一絲情緒的波動，隻有純粹的命令。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從齒縫中擠出命令的後半段。
    “若有反抗……”
    “格、殺、勿、論！”
    “臣……遵旨！”
    袁天罡的額頭重重磕在地上，冷汗瞬間浸透了朝服的衣背。
    他不敢有任何辯解，甚至不敢多停留一息，領旨後便倉惶退出大殿。
    整個太極殿，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囚中書令！
    殺袁守誠！
    這位人間帝王，正用最酷烈、最直接的方式，向那些高高在上的棋手，宣告他的滔天之怒！
    也就在此時，李道興的腦海中，一個宏大而古老的聲音悄然響起。
    【人皇意誌初步蘇醒，人族氣運發生劇烈逆轉！】
    【人族氣運係統正式激活。】
    【檢測到宿主成功揭露西遊陰謀，為喚醒人皇意誌做出關鍵貢獻！】
    【獎勵發放：人族氣運灌頂！】
    刹那間，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浩瀚暖流，自血脈的最深處，自人族的文明長河之中，奔湧而來！
    那不是法力，不是真氣，而是一種更本源，更厚重的力量！
    是薪火相傳，是自強不息，是人道洪流！
    李道興的肉身與神魂，在這股力量的衝刷下，正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蛻變。
    【宿主修為開始躍遷……】
    【煉氣……築基……金丹！】
    李道興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丹田氣海中，一顆熾熱、璀璨，仿佛凝聚了人族不屈意誌的金色丹丸，正在緩緩成型、旋轉。
    力量在經脈中奔湧，五感被無限拔高。
    他能聽見殿外禁軍壓抑的心跳，能看見龍椅上雕刻的龍鱗紋理，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龍椅之上，那道目光中蘊含的驚駭、探究、以及一絲……同為棋子的悲憤。
    這就是力量！
    他知道，這點修為在漫天仙佛眼中，或許仍如螻蟻。
    但對他而言，這已是天壤之別！
    李道興緩緩收斂了剛剛暴漲的氣息，整個人除了眼神愈發深邃，身姿愈發挺拔之外，又恢複了那個普通宗室子弟的模樣。
    可龍椅上的李世民，看他的眼神，已經徹底變了。
    處理完魏征和袁守誠，李世民揮了揮手，示意所有心驚膽戰的官員退下。
    偌大的太極殿，很快隻剩下他與李道興二人。
    李世民走下禦階，一步一步，來到李道興麵前。
    這一次，他的目光中，審視與憤怒已經褪去，隻剩下一種純粹的，幾乎要將人看穿的探究。
    “皇弟。”
    他的稱呼，變了。
    從“道興”，變成了帶著鄭重與一絲親近的“皇弟”。
    “你，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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