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剛蒙蒙亮，唐三藏便已起身，盤膝打坐，念誦經文。
    這是他雷打不動的早課。
    然而今天，他往日裏平靜無波的心境，卻怎麽也靜不下來。
    隻因不遠處，正升騰起一股……讓他道心不穩的香氣。
    那是一種油脂被火焰炙烤後，與某種辛辣香料混合，再配上穀物發酵的醇香，所產生的一種極具侵略性，能直接鑽進人靈魂深處的味道。
    “咕嚕……”
    唐三藏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
    他睜開眼，隻見李道興正蹲在一個簡易的石灶前，手裏拿著一根樹枝，上麵穿著幾塊昨晚剩下的，被烤得滋滋冒油的臘肉。
    石灶旁，還有一個小陶鍋，裏麵正“咕嘟咕嘟”地煮著什麽，濃鬱的米香混著肉香，飄散開來。
    “郡王……你……你這是在做什麽？”唐三藏忍不住開口。
    “做早飯啊。”李道興頭也不抬，熟練地給烤肉撒上一些他自製的香料粉末，“大師，你那份在鍋裏，白粥，沒放油。放心，不破你戒。”
    說著，他用一個木勺，從鍋裏舀了一勺，吹了吹，遞到唐三藏麵前。
    “嚐嚐？我特地用山泉水熬的，比你啃幹糧強多了。”
    唐三藏看著那碗熱氣騰騰，米粒開花的白粥，再看看自己懷裏那塊又幹又硬的胡餅，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阿彌陀佛……貧僧，貧僧有幹糧即可。”
    “別介啊。”李道興把碗硬塞到他手裏，“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吃不飽，哪有力氣去西天？再說了，你是我皇兄的禦弟，現在歸我罩著，要是把你餓瘦了，我回去沒法交代。”
    唐三藏捧著那碗粥，熱量從碗壁傳來，暖著他的手，也暖著他的胃。
    他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沒能抵擋住這樸實無華的誘惑，小口地喝了起來。
    嗯……真香。
    “猴哥！老豬！悟淨！開飯了！”
    李道興吆喝一聲。
    豬八戒早就被香味勾得魂都沒了，一個打滾就衝了過來，看著那幾串烤肉，哈喇子流了一地。
    “郡王！我的！這都是我的！”
    孫悟空也跳了過來，雖然不吃葷，但李道興特地給他烤了幾個野果，外皮焦甜，果香四溢，也讓他食指大動。
    沙悟淨默默地走過來，李道興遞給他一大碗肉粥和一塊胡餅。
    “悟淨，多吃點，挑擔子是體力活。”
    “謝……謝謝郡王。”沙悟淨捧著碗，眼眶竟有些濕潤。
    自他被貶下凡，在這流沙河吃了上千年的過路人，何曾有過這般……圍坐在一起，吃一頓熱飯的經曆？
    一時間，西行團隊的畫風，從莊嚴肅穆的求法之旅，變成了一場熱熱鬧鬧的野外露營。
    唐三藏小口喝著粥，看著三個徒弟和李道興圍著火堆，吃得不亦樂乎，心中五味雜陳。
    他覺得這樣不對，出家人當以苦修為要。
    可他又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氛圍……似乎，也挺好。
    吃飽喝足，重新上路。
    李道興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輛簡易的板車，將大部分行李都堆了上去，然後笑眯眯地看著豬八戒和沙悟淨。
    “好了，以後這車，就由你們二位負責。老豬力氣大，主拉。悟淨心細，副拉兼看護。有沒有問題？”
    豬八戒一看那車，臉頓時垮了下來：“郡王，這……這不合規矩吧？哪有神仙拉車的？”
    “怎麽不合規矩了？”李道興眼睛一瞪，“人民群眾的交通工具，神仙為什麽不能拉？你這是脫離群眾，思想出了問題！再說了，讓你拉車，總比讓悟淨一個人挑著所有擔子強吧？這叫團隊協作，懂不懂？”
    他又拍了拍沙悟淨的肩膀：“悟淨，你覺得呢？”
    沙悟淨看了看那輛車，又看了看自己肩上輕了不少的擔子，重重地點了點頭：“我覺得，郡王說得對！”
    “你看！”李道興一攤手，“二比一，少數服從多數，就這麽定了！”
    豬八戒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孫悟空一巴掌拍在後腦勺上。
    “呆子，讓你拉你就拉，哪兒那麽多廢話！再囉嗦，俺老孫把你也綁車上，一起拉！”
    豬八戒頓時蔫了，隻好不情不願地抓起了車把。
    於是，西行隊伍的形態再次發生了改變。
    唐三藏騎著白馬走在最前。
    孫悟空扛著金箍棒，在前麵蹦蹦跳跳地開路。
    李道興背著手，優哉遊哉地跟在唐三藏旁邊。
    最後麵，是豬八戒和沙悟淨，一個愁眉苦臉，一個幹勁十足，合力拉著一輛吱吱作響的板車。
    “大師，我跟你說，這西行啊，本質上就是一場大型的戶外徒步探險活動。”李道興開始給唐三藏灌輸他的“歪理邪說”。
    “主打的就是一個體驗。你看這風景，多好。藍天白雲，黃沙戈壁，充滿了異域風情。咱們不能光顧著趕路，要學會享受過程。”
    唐三藏：“……阿彌陀佛，貧僧是為求取真經，普度眾生，非是遊山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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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你這話就不對了。”李道興搖了搖手指，“普度眾生，首先你得了解眾生吧？你連路邊的風景都不看，怎麽了解這方水土養育的眾生？這叫‘讀萬卷書，行萬裏路’，理論與實踐相結合。”
    唐三藏被他這套理論說得一愣一愣的，竟覺得……好像有那麽幾分道理。
    “而且啊，你老是板著個臉，太嚴肅了。佛祖也說要笑口常開嘛。來，跟我念，田字格，tian，。”
    “田？”唐三藏不解。
    “對，就是讓你笑得像個田字。你看，多開心。”
    唐三藏：“……”
    他決定還是念自己的經。
    走了約莫半日，前方出現了一座高山，山勢險峻，林木茂密，隱隱有妖氣升騰。
    孫悟空早就探明了情況，上前稟報：“師父，郡王，前方是浮屠山，山裏有個烏巢禪師，也是個得道高人，不是妖怪。”
    唐三藏聞言，麵露喜色，便要上前拜會。
    李道興卻一把拉住了他。
    “等等。”
    他眯著眼睛，看向那座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烏巢禪師？”
    他腦海中，係統的提示音悄然響起。
    【三界秘辛解鎖：烏巢禪師，其本體乃上古妖族金烏十太子之一，陸壓道君的一具化身。因巫妖大戰，欠下西方教因果，故在此地化身禪師，等待取經人，了結一段因果，順便傳下《多心經》，用以束縛孫悟空。】
    原來是陸壓這老小子。
    李道興心中了然。
    “大師，這禪師，咱們不見也罷。”李道興說道。
    “為何？”唐三藏不解，“既是得道高人，理應上前請教。”
    “請教什麽？請教他怎麽給你徒弟上緊箍咒嗎？”李道興撇了撇嘴，“這老鳥不是什麽好東西，一肚子壞水，不去見，省得惹一身騷。”
    “郡王！休得胡言！”唐三藏有些生氣了，“怎可如此汙蔑一位禪師？”
    李道興也不跟他爭辯，隻是對孫悟空招了招手。
    “猴哥，你附耳過來。”
    孫悟空好奇地湊了過去。
    李道興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隻見孫悟空的猴臉，瞬間變了顏色。
    他先是震驚，接著是恍然，最後是滔天的怒火！
    “好你個老烏鴉！竟敢算計俺老孫！”
    孫悟空一聲怒吼，掣出金箍棒，迎風一晃，化作碗口粗細，指著那浮屠山就罵開了。
    “山裏的老烏鴉！給俺老孫滾出來！俺老孫知道你是誰！上古妖庭的金烏太子，陸壓道君！你好大的膽子，當年你那九個哥哥被後羿射死，你僥幸逃得一命，不好好躲著，竟敢跑到這裏冒充什麽禪師，還想給俺老孫下套？”
    “你以為俺老孫不知道嗎？你那什麽破經，就是想給我師父，用來管教我的！我呸！俺老孫保唐僧西天取經，是奉了如來和觀音的法旨，輪得到你一隻老烏鴉來指手畫腳？”
    孫悟空的罵聲，如同滾雷，傳遍了整座浮屠山。
    山林中，那原本祥和的禪意，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一個蒼老的聲音，帶著一絲驚怒，從山頂傳來。
    “你……你這潑猴！你如何知道老僧的根腳？！”
    “我如何知道？你管得著嗎！”孫悟空得了李道興的指點，底氣十足，“我告訴你，陸壓！今天你要是不給俺老孫一個說法，俺老孫就一把火，把你這破鳥巢給燒了！”
    唐三藏、豬八戒、沙悟淨，全都看傻了。
    他們怎麽也想不到，那個聽起來慈悲為懷的烏巢禪師，竟然有如此駭人聽聞的來曆！
    上古妖庭的金烏太子？
    這……這輩分也太高了吧？
    唐三藏更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剛才，竟然還想去拜見這麽一個大妖怪？
    幸虧……幸虧被李道興攔住了！
    他看向李道興的眼神，第一次，帶上了一絲真正的信服與……敬畏。
    這位郡王殿下，他究竟……還知道多少三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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