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且慢。
    就在觀音聖駕即將隱入虛空的最後一瞬，李道興那副懶洋洋的腔調，再次響起。
    觀音的身形釘在原地。
    她強行壓下回身一玉淨瓶砸碎那張笑臉的暴虐衝動，金身佛光都因情緒波動而明暗不定。
    “又、有、何、事？”她轉過身，聲音裏已沒了先前的威嚴，隻剩下壓抑的怒火。
    李道興搓了搓手，笑容靦腆裏透著一股子純天然的八卦味道。
    “那個……菩薩，我就是想善意地提醒一下。”
    “你們這績效考核，是不是有點……不嚴謹啊？”
    “什麽績效考核？”觀音柳眉倒豎，顯然沒聽懂。
    “哦，就是劫難簿，流程單。”李道興從善如流地換了個說法，“我掐指一算，按你們的劇本……咳，天數注定，你們好戲少了一難啊？”
    他對著觀音擠了擠眼，壓低了聲音，用一種心照不宣的語氣說道：
    “我聽說，有幾位身份尊貴、法力無邊的女菩薩，要親自下凡，考驗取經人的定力。”
    “這事兒……您不會忘了把？”
    此言一出，觀音周身的佛光瞬間凝滯！
    她眼瞳深處的金色光輪，劇烈震顫，幾乎要崩碎開來！
    如果說，李道興之前提到烏雲仙，是往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塊巨石。
    那麽現在這番話，就是直接在她元神深處引爆了一道九天神雷！
    徹骨的驚悚，瞬間淹沒了滔天的憤怒！
    四聖試禪心！
    這是她與驪山老母、文殊、普賢四人，在紫竹林秘會，定下的絕密考驗！
    此事，天知，地知，她們四位知。
    因為李道興的出現她們並沒有開始這一難，自己還在想怎麽補上呢。
    這個凡人……
    這個李道興……
    他究竟是怎麽知道的？！
    他不是在猜測，更不是推算，他就是在陳述一個板上釘釘的事實！
    “你……你到底是誰？！”
    觀音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無法抑製的顫抖。
    她感覺自己麵對的，根本不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凡俗郡王。
    而是一個披著人皮，藏於迷霧深處的古老魔神。
    他正站在時間長河的上遊，嘴角掛著嘲弄的微笑，俯瞰著她們這些自以為是的棋手，看著她們上演著一出又一出拙劣的戲碼。
    “我是誰不重要。”
    李道興欣賞著觀音失態的表情，心中舒暢至極，麵上卻是一副“我全是為了你好”的誠懇。
    “菩薩，我這個人呢，思想比較純潔，沒什麽偷窺的癖好。”
    “對於幾位大人物喬裝改扮，用美人計去試探一個凡人高僧這種……呃，高雅的藝術行為，我個人持保留意見。”
    他浮誇地打了個冷戰，繼續說道：
    “但是呢，我懂，工作嘛，都是為了完成kpi。”
    “我向您保證，隻要你們的賠償——也就是我的那條魚，能按時、完好無損地送達。”
    “到時候，我絕對不插手，不搗亂，不劇透。”
    “我甚至可以親自為幾位菩薩望風，保證不會有任何不相幹的人，打擾到你們的……雅興。”
    他凝視著觀音那張從煞白轉為鐵青，又從鐵青漲成醬紫的臉，笑眯眯地補上了最後一刀。
    “當然，如果我的魚，遲到了，或者來的不是我想要的那條。”
    “那我這人，嘴巴就有點不牢靠。”
    “萬一，一不小心，提前給這個禿驢和他的徒弟們透露了點‘內部消息’，讓他們有了萬全的心理準備……”
    “那你們這場大戲，可就白演了。”
    “到時候功德沒撈著，反惹一身騷，多不劃算，您說對吧？”
    威脅！
    這是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飾的敲詐！
    觀音的佛體，氣得微微發抖。
    她縱橫三界無盡歲月，執掌佛門權柄，何曾受過這等奇恥大辱？
    今天，竟被一個凡人，用她自己的計劃，拿捏得死死的，連一絲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她感覺自己所有的秘密，所有的謀劃，都在對方麵前被剝得幹幹淨淨，無所遁形。
    而對方，卻依舊藏在那片她永遠也看不透的迷霧之後。
    這種無力感，讓她幾欲發狂！
    “好……”
    “好……”
    “好！”
    觀音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海深淵中撈出，帶著足以凍結神魂的怨毒與寒意。
    她死死地盯了李道興最後一眼。
    那眼神，交織著怨毒、忌憚，以及一抹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懼。
    下一刻，漫天佛光驟然收斂，化作一道流光。
    她帶著滿腔的屈辱和驚駭，用一種近乎逃跑的姿態，狼狽地消失在天際。
    必須！立刻！馬上！
    將這個恐怖的消息，匯報給佛祖！
    觀音走後，現場死一般的寂靜。
    唐三藏還沉浸在“取不得真經”與“又能取經了”的大悲大喜中，眼神發直，沒回過神。
    沙悟淨則是一臉的茫然和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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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有孫悟空和豬八戒，仗著神通廣大，隱約聽到了幾個關鍵詞。
    “道興兄弟，”孫悟空躥了過來，抓耳撓腮，猴臉上寫滿了按捺不住的好奇，“什麽總導演？什麽美人計？什麽考驗？快跟俺老孫說說！”
    豬八戒的一雙大耳朵扇得跟芭蕉扇似的，一聽到“美人”二字，哈喇子都快流到了肚臍眼。
    他腆著一張肥臉湊上來：“郡王，郡王爺！是不是有好事？是不是有仙女姐姐要下凡了？”
    李道興看著這倆活寶，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
    “天機，不可泄露。”
    “你們隻需要知道，接下來，是佛門管理層，對我們這個取經項目組，進行的一次內部突擊檢查。”
    他伸手，拍了拍豬八戒那彈性十足的肚皮，語重心長地警告：
    “尤其是你，呆子。”
    “記住，隻許看不許動，更不許想！”
    “要是你這次考核不合格，被項目組開除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到時候，別說吃肉了，你連給白龍馬當備胎拉車的資格都沒了！”
    豬八戒一聽，那張大臉頓時垮了下來，嘴裏嘟囔著“看看也不行，忒小氣”，心裏卻瞬間敲響了警鍾，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就在此時，西方天際，一道恢弘無匹的金光撕裂長空，以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速度飆射而來！
    金光在眾人麵前驟然停下。
    光芒散去，露出一個巨大的蔚藍色水球。
    水球之中，一條通體漆黑，大如磨盤，似龜非龜，似魚非魚的巨獸，正靜靜懸浮。
    它雙目緊閉，氣息全無，仿佛隻是一具沒有靈魂的遠古軀殼。
    但那股從上古洪荒遺留下來的蒼茫與凶悍之氣，依舊讓強大如孫悟空，都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烏雲仙，到了！
    李道興的瞳孔深處，映照出那道身影，精光一閃而逝。
    他緩步上前，完全無視了那股能讓尋常仙神窒息的威壓，將手，輕輕貼在了水球之上。
    冰冷，死寂。
    同一時間，他的腦海中，係統的提示音清脆響起。
    【叮！目標信息：截教上古金仙——烏雲仙金須鼇魚）！】
    【狀態：六識被封，元神沉睡，天道因果被強行切斷。】
    李道興的嘴角，緩緩向上勾起。
    魚，已上鉤。
    接下來，就該去找那個……等了無數年，或許早已心死的釣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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