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晶晶躬身，環顧四周。
    山風吹過林間，帶起沙沙的聲響，仿佛有無數雙耳朵隱藏在暗處。
    她確認四下無人後，才終於開口，聲音卻繃得極緊，帶著一種揭曉禁忌的顫栗。
    “郡王，晶晶接下來要說的，是三百年前佛門內部的一樁天大醜聞。”
    “兩年前，晶晶潛入烏雞國皇宮，本為尋一味藥材，卻無意中撞見那國王與幾位妖王在宮中秘殿豪飲。”
    李道興眉梢一挑，來了興致。
    “他說了什麽？”
    “那國王醉得不省人事，把什麽都抖了出來。”白晶晶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細不可聞。
    “他說，三百年前，佛教並非鐵板一塊，曾爆發過一場席卷靈山的內亂！”
    李道興眼神驟然銳利。
    佛教內亂？
    “詳細說說。”
    “據那國王醉後狂言，當時的佛教，分為兩派。一派是以未來佛東來佛祖彌勒為首的小乘佛教，另一派，則是受天庭玉帝扶持，以如來為尊的大乘佛教。”
    白晶晶的每一個字，都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
    “兩派為爭奪佛教正統，在靈山大打出手，無數歸順佛門的妖王魔頭，在那場動亂中叛出靈山，重歸妖道。”
    她頓了頓，拋出了最驚人的一塊巨石。
    “而文殊菩薩，當時站的隊，是東來佛祖！”
    李道興呼吸一滯。
    四大菩薩之一的文殊，竟然曾是如來一方的反對者？
    這消息若是傳出去，足以讓三界震動，讓無數信徒的信仰瞬間崩塌！
    “後來呢？”他的聲音透著一股寒意。
    “後來，如來在天庭的鼎力支持下，贏得了最終勝利。”白晶晶繼續道，“但彌勒畢竟是道祖親封的未來佛，聖人臉麵不能不給，如來動他不得。”
    “於是，內亂變成了談判桌上的扯皮，核心就是……搶地盤。”
    李道興的思緒飛速勾連。
    “聖人調停？”
    “對，兩位聖有出麵，強行讓兩派和解。”
    老子和元始？還是……西方倆禿驢。
    李道興瞬間明白了烏雞國在其中的位置。
    “所以，烏雞國就是被搶的地盤之一？”
    “郡王英明！”白晶晶眼中閃過一絲欽佩，“烏雞國，本就是東來佛祖麾下的地界！是如來暗中出手，扶持了一個凡人，從彌勒手中硬生生搶了過來，才有了現在的烏雞國王室！”
    一股寒意順著李道興的脊椎爬上後腦。
    好一招釜底抽薪！
    神仙的手段，果然比他想象的更髒！
    “和解之後，東來佛祖自然要討還失地。如來不好公然撕破臉，便提出條件讓文殊菩薩必須化作凡人僧侶，前來‘渡化’國王，想讓他們自己解決！”
    說到這裏，白晶晶的表情變得極為精彩，想笑又不敢笑。
    “結果呢？”
    “結果那國王也是個狠角色，當場把文殊的身份斥為妖僧，命人將其痛打一頓，捆起來扔進王宮的護城河裏……”
    她伸出三根手指。
    “足足泡了三天三夜！”
    李道興的嘴角不受控製地揚起一抹弧度。
    文殊菩薩，佛門大能，被一個凡人國王當眾暴打，還被泡了三天？
    這畫麵，何止是美。
    “所以，文殊惱羞成怒，借著西行取經之事，以‘國王不敬佛法’為由，設下此劫，將自己的坐騎青毛獅子精派下界來報複國王。”
    “但他又不敢真的下死手，畢竟國王是玉帝默許的人間小王。於是玉帝順水推舟，派了井龍王下凡，保那國王肉身三年不腐。”
    “讓青獅占了烏雞國三年，既還了文殊被泡三天的因果，也全了這取經一難。”
    “最終，等待取經人前來，揭開‘真相’，救出國王，做一場圓滿的好戲。”
    白晶晶一口氣說完，整個山林都陷入了死寂。
    李道興臉上的笑意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冰冷。
    什麽狗屁的劫難！
    什麽西行路上的考驗！
    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場精心編排的政治表演！是佛門內部派係鬥爭的延續！竟然讓人族承擔惡果！
    烏雞國國王，不過是一個被推到台前的倒黴蛋，一個被神佛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棋子！
    而所謂的取經團隊，更是可笑，隻是這場肮髒遊戲裏，負責給勝利者打掃舞台、並向觀眾宣布“正義必勝”的工具人！
    “這些消息，你如何敢確定？”李道興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千真萬確！”白晶晶斬釘截鐵，“那國王酒後吐的，不止是這些！他還說，青獅精的身份他一清二楚，甚至……文殊菩薩因為不放心自己的坐騎，每個月都會偷偷下凡來探望一次，生怕鬧出什麽亂子！”
    無數念頭在李道興腦中電光火石般碰撞、炸裂。
    整個西遊的根基，在這一刻被徹底動搖。
    普度眾生是假，慈悲為懷是假，一切都是赤裸裸的權力博弈和利益交換！
    “郡王……您……”白晶晶看著李道興身上散發出的迫人氣息，聲音有些發顫。
    李道興緩緩回神，目光落在她身上，深邃得仿佛能洞穿她的靈魂。
    “你做的很好，這個情報，價值連城。”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森然。
    “從現在起，忘了你今天說過什麽。這件事，不準對取經隊伍在內的任何人，泄露哪怕一個字。”
    “你，明白嗎？”
    “晶晶明白！晶晶以性命擔保，絕不外泄！”白晶晶立刻跪倒在地。
    “很好。”李道興點了點頭，“去做你的事，記住，多行善事，功德對你有好處。”
    “晶晶告退！”
    白光一閃，白晶晶的身影消失無蹤。
    李道興獨自立於山巔，任由冷風吹拂著衣袍。
    佛門內鬥……文殊的黑曆史……烏雞國的真相……
    他現在要麵對的，早已不是什麽降妖除魔的簡單任務。
    他一腳踏進了一個由三界巨頭們親手攪動的巨大漩渦中心！
    “有意思……”
    李道興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危險的笑意。
    “既然你們不守規矩，那就別怪我……”
    他轉過身，向著取經隊伍的方向走去。
    腳步不疾不徐，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某個驚天計劃的節點上。
    烏雞國。
    這一趟，會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更加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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