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帶皇帝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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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殿。
死寂。
李世民的目光釘在李道興身上,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位皇親,倒像在審視一個剛從黃泉爬回來的怪物。
“你……要那個東西?”
他的聲音嘶啞,仿佛喉嚨裏塞滿了滾燙的沙礫。
“那個東西”。
僅僅三個字,卻像一道無形的敕令,抽幹了殿內所有的生氣。
那是他李世民的帝王冠冕上,最深、最黑、最滾燙的一道烙印。
是他親手製造的夢魘。
是他用兄弟的血鋪就帝王路時,從父親李淵指尖逼出來的一道血詔。
詔書上的每一個字,都浸透著太上皇的絕望與怨毒。
那不是傳國玉璽下的煌煌天命。
那是一道,父對子的詛咒!
“你瘋了!”
李世民的聲音抑製不住地發顫。
“你要用我父親的恨,去鎮我兄長的魂?!你這是要讓朕……永世不得安寧!”
“皇兄,你錯了。”
李道興卻平靜得可怕,他端起茶杯,指尖在溫熱的杯壁上輕輕摩挲。
“玄武門外那個東西,你真以為他隻恨你?”
李世民猛地一滯。
“你殺他,是為奪嫡,是兄弟相爭。天家無情,曆來如此。”
李道興的語調很輕,吐出的字卻重如山嶽。
“他若真是梟雄,死了,也就認了。可為何他死後怨氣不散,甚至愈演愈烈?”
“因為,比起你這個奪位的弟弟,他更恨那個眼睜睜看著兒子們血濺宮門,最後卻為了自保,毫不猶豫舍棄了他這個太子的……父親!”
“你的背叛,是意料之中的殘酷。”
“父親的舍棄,才是打碎他所有信念,將他推入無間地獄的最後一擊!”
“所以,他的怨,一半是你殺出來的,另一半,是先皇絕情養出來的。”
“而後者,比前者,毒十倍,狠百倍!”
啪。
茶杯被輕輕放下。
“要壓住鬼,就要用比鬼更凶的東西。”
“建成太子的怨,是‘子怨’。”
“而那道血詔,是‘父恨’!”
“以父之恨,鎮子之怨,天經地義!”
李道興微微傾身,一字一頓。
“這,才是真正的對症下藥!”
李世民的身軀垮了下去,重重地跌坐回龍椅後的軟榻。
他張著嘴,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徒勞地呼吸著,眼神卻一片空洞。
李道興的每個字,都化作無形的利刃。
它們輕易刺穿了“天可汗”的威儀,撕開了“貞觀之主”的偽裝,精準地紮進了那顆早已被父子猜忌、兄弟鮮血浸泡得腐爛不堪的心髒。
他從未想過。
他從未從這個角度想過。
他一直以為,李建成的亡魂,是來找自己索命的。
卻獨獨忘了,那場血腥的悲劇中,還有一個傷得更深、恨得更切的人。
他們的父親,李淵。
許久。
李世民仿佛燃盡了所有力氣,喉嚨裏擠出兩個字。
“王德。”
殿門外,一道佝僂的影子無聲地滑入,是內侍總管王德。
“去承乾宮……暗格,取……那個東西。”
王德整個身子劇烈地一抖,那張溝壑縱橫的老臉血色褪盡,他驚恐地望向李世民,嘴唇翕動,卻不敢吐露半個字的疑問。
“再。”李世民閉上了眼,聲音裏隻剩下死灰般的疲憊,“去武庫,把當年的刀,和甲,一並取來。”
“……遵旨。”
王德躬著身,一步,一步,倒退出殿。
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鐵板上。
甘露殿重歸死寂。
時間流逝得無比緩慢。
終於,王德回來了。
他身後跟著兩名小太監,三人手中各捧著一個覆蓋著明黃綢緞的托盤,步履沉重得仿佛托著三座大山。
黃綢,被一一揭開。
第一件,橫刀。
刀身狹長,即便過了這麽多年,依舊有流光在刀鋒上遊走。一股黏稠的血腥氣撲麵而來,殿內的燭火都為之搖曳,仿佛有無數亡魂在刀身上無聲尖嘯。
斬下李建成頭顱的,就是它。
第二件,明光鎧。
殘破不堪,胸口處一個猙獰的破洞,甲片向內卷曲,凝固在上麵的血跡早已黑得發紫。
李建成赴死時,穿的就是它。
第三件。
那是一卷被錦帛層層包裹的卷軸。
王德捧著它的雙手,抖動得不成樣子。
明明隔著錦帛,可那股仿佛能凍結靈魂的怨毒與絕望,依舊絲絲縷縷地溢散開來,讓整座大殿的溫度驟然下降。
李道興起身。
他看都未看那刀與甲,徑直走向第三個托盤。
他伸出手,指尖在那卷血詔上輕輕拂過。
冰冷。
刺骨的冰冷。
“齊了。”
李道興轉過身,看向麵如死灰的李世民,臉上重新浮現出一絲莫測的笑意。
“皇兄,準備好了麽?”
“今夜,臣弟帶你……去見鬼。”
子時,玄武門。
白日裏車水馬龍的宮城要道,此刻死寂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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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白的月光潑灑下來,將巍峨的城牆映照出一片墳場般的陰冷。
空氣裏,那若有若無的血腥味,糾纏著一股能鑽進骨頭縫裏的陰寒,似乎千年未散。
李世民身披玄色大氅,孤身立於城門之下,帝王的背影在此刻顯得無比蕭索。
他身後,內侍總管王德等人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縮成一團,連呼吸都刻意壓製到了極限。
李道興卻渾不在意。
他隨手將那把凶刀、那副殘甲、那卷血詔,在空地上擺成一個簡單的三角形。
然後,他拍了拍手,對著空無一人的城樓,用一種近乎輕佻的語氣喊道。
“李建成,別藏了。”
“出來聊聊?”
話音未落,陰風驟起!
那風憑空而生,卷起地上的沙塵,發出鬼哭般的嗚咽。
城樓之上,一團濃鬱的黑氣緩緩凝聚,最終化作一個身披殘破盔甲的高大身影。
那身影周身纏繞著肉眼可見的怨氣,一雙猩猩紅的眼,跨越了生死的界限,死死釘在了李世民的身上。
“李!世!民!”
一聲嘶吼,不似人言,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九幽地獄裏擠出來的,充滿了刮骨剔髓的怨毒。
恐怖的怨氣化作實質的衝擊波擴散開來。
李世民身後的內侍們連慘叫都沒能發全,便兩眼一翻,齊齊昏死過去。
李世民隻覺胸口像是被一柄無形的大錘狠狠砸中,氣血翻湧,但他強行咽下喉頭的腥甜,作為帝王的驕傲,讓他沒有後退半步。
“孽障!還不散去!”
“散去?”
鬼影發出一陣刺耳的狂笑,笑聲震得城牆都在簌簌發抖。
“你毀我基業,殺我手足,如今一句‘散去’就想了結?”
“今日,我要你用這大唐江山,來償我的血債!”
話音未落,鬼影化作一道黑風,裹挾著萬千冤魂的哭嚎,朝著李世民當頭撲下!
就在這一瞬間,李道興動了。
他甚至沒拔刀,隻是隨意地一腳,踩在了那把橫刀的刀柄上。
“嗡——!”
一聲高亢的刀鳴撕裂夜空!
一股純粹到極致的殺伐之氣衝天而起,精準無比地撞上了那道黑風。
“啊!”
鬼影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竟被這股殺氣硬生生逼退了十幾丈,身上的黑氣都潰散了些許。
“你的命,是它收的。”
李道興的腳還踩在刀柄上,撇了撇嘴。
“見到老朋友,連個招呼都不打?”
鬼影那雙紅眸中閃過一絲源於死亡本能的忌憚,但隨即被更深沉的瘋狂所吞噬。
“區區凶器,也敢擋我?!”
他咆哮著再度撲來,這一次,怨氣比之前強盛了數倍!
李道興看都未看,反身又是一腳,踏在了那副染血的明光鎧之上。
“砰!”
一聲悶響,一股混雜著兵敗身死的不甘與痛苦的軍魂煞氣轟然爆發,在李世民麵前築起一道無形的壁壘。
鬼影再次被狠狠彈開!
這一次,他身上的黑氣劇烈翻湧,連清晰的人形都有些維持不住了。
“你的人,穿著這身甲,為你死的。”
李道興的聲音依舊懶散,卻字字誅心。
“他們的不甘,可還一絲不落地,都掛在你身上呢。”
李建成的鬼魂徹底被激怒了。
他仰天長嘯,整個玄武門的陰氣都在向他瘋狂匯聚,怨氣凝如實質,幾乎要化作一尊頂天立地的鬼王。
他要拚命了!
李世民的心髒驟然縮緊。
“皇兄,看仔細了。”
李道興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平靜得可怕。
隻見李道興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撿起了那卷讓所有人都心驚膽戰的血詔。
他甚至沒有解開外層的錦帛,隻是將那卷軸高高舉起,對準了那尊即將成形的鬼王。
“李建成,你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殺你的,是你弟弟,沒錯!”
李道興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
“可拋棄你的,是誰?!”
“是誰,讓你成了孤魂野鬼,連入土為安都做不到?!”
那卷血詔,在李道興手中,驟然爆發出萬道血光!
那光芒,不帶半分神聖,不含半點祥和,有的,隻是一個父親對兒子最深沉、最刻骨的怨毒、不甘與絕望!
這不是法術,甚至不是神通。
這是……“父之恨”!
“不——!!!”
李建成的鬼魂在接觸到血光的瞬間,發出了比之前淒厲百倍的慘嚎。
他身上那足以讓神佛退避的怨氣,仿佛遇到了世間最可怕的克星,如同烈日下的冰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消融!
他瘋狂地掙紮,想要逃離,卻被那血光死死地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分毫。
那張猙獰可怖的鬼臉,在血光中不斷扭曲,最終,所有的瘋狂與怨毒盡數褪去,露出了一張清俊而又充滿無盡悲哀的臉。
正是曾經的太子,李建成。
他恢複了神智。
他呆呆地看著那卷血詔,又看了看城下那個神情無比複雜的弟弟。
最後,他的目光還是落回了那道血詔上,再也無法移開。
他沒有哭,也沒有鬧,隻是那麽靜靜地看著。
許久,許久。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那一聲歎息裏,有不甘,有悔恨,有悲涼,卻唯獨沒有了恨意。
恨,已經被另一股更強大的恨,徹底衝垮了。
“二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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