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這一聲“拜見”，中氣貫虹，像一柄無形的萬鈞巨錘，狠狠砸在場間每個人的神魂之上。
    唐僧師徒四人，徹底石化當場。
    西征先鋒？
    什麽西征？
    大唐的鐵甲雄師，為何會出現在這遠離東土幾萬裏的西牛賀洲？！
    九天之上，觀音菩薩那亙古不變的莊嚴法相，第一次凝固了。
    她的目光垂落，越過下方那片殺氣衝霄的鋼鐵洪流，最終定格在那麵於夜風中狂舞的“唐”字大旗上。
    那雙洞悉三界因果的眼眸，此刻竟也無法看透眼前的迷霧。
    “西征？”
    觀音的聲音，第一次不再是那般無悲無喜，而是帶上了一絲凡人才能聽懂的錯愕。
    她盯著程咬金，視線又轉向那個從始至終都掛著淡笑的李道興。
    “什麽西征？”
    程咬金抬起頭，咧開大嘴，一口白牙在火光下顯得格外森然，那笑容裏滿是軍中莽漢獨有的蠻橫與不羈。
    他這才抬眼瞥了瞥天上那位金光萬丈的菩薩，臉上非但沒有半點凡人該有的敬畏，反而像是看見了什麽稀罕景致。
    “喲，這不是觀世音菩薩麽？您老人家也溜達到這兒了？”
    他站起身，蒲扇般的大手“啪啪”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渾然沒把那漫天神威當回事。
    “菩薩您問西征啊？這事兒說來話長，掰扯起來也簡單。”
    程咬金清了清嗓子，聲若洪鍾，震徹四野。
    “前些日子，寶象國那個國王，叫什麽來著……哦對，虯首仙，還有寶象國的太子，派人往我大唐遞了國書，哭著喊著要當咱的藩屬國。”
    “我大唐陛下心善，仁德嘛，自然是歡迎的。可誰能想到，陛下連派三波使者，帶著冊封的聖旨和賞賜過來，你猜怎麽著？”
    “人，全沒了！”
    程咬金說到此處，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一股屍山血海中磨礪出的恐怖煞氣轟然爆發！
    “三波使者，一百多號人，連人帶馬，全折在這西牛賀洲的地界上！連塊骨頭都沒找著！”
    “我大唐的使者，代表的是天可汗的臉麵！殺我使者，就是抽我大唐的耳光！”
    “陛下當場龍顏大怒！”
    程咬金爆喝一聲，手中那柄巨大的板斧猛地往地上一頓！
    “轟！”
    堅逾精鋼的岩石地麵，蛛網般的裂紋瞬間炸開！
    “陛下有旨！”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每一個字都充滿了身為大唐將主的無上驕傲與榮光。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漢土！”
    “這西牛賀洲，也該聽聽我大唐的道理了！”
    “陛下命俺老程為西征先鋒，領兵二十萬，跨國曾經的兩界山也就是五行山，一路向西！就是要問問這漫天神佛，誰，敢殺我大唐的人！”
    “如今，寶象國上下，已盡歸我大唐管轄！至於這車遲國嘛……”
    程咬金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經過我們一番友好的‘溝通’，他們的國王，前幾天也派人快馬加鞭，把歸附的國書送去長安了！我想陛下應該也收到車遲國的國書了。”
    這一番話，如驚雷滾滾，炸得唐僧心神激蕩，目瞪口呆。
    孫悟空抓耳撓腮，一雙火眼金睛裏閃爍著極度的興奮，他仿佛又看到了當年花果山聚義，萬妖喝唱，旌旗十萬斬閻羅的豪情。
    而李道興，隻是靜靜地聽著。
    他等到程咬金吼完，才慢悠悠地轉過身，重新望向天空那臉色陰晴不定的觀音菩薩。
    “菩薩，聽清了麽？”
    他伸出手指，點了點不遠處的陳家莊，又點了點腳下的土地。
    “車遲國，現在已經我大唐藩屬國了。”
    “這通天河東岸的陳家莊，自然，便是我大唐疆土。”
    李道興向前一步，手中的天子劍劍身，輕輕拍了拍靈感大王那張早已嚇得毫無血色的魚臉。
    “在此方土地，我，代天子行權。”
    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如刀，刀刀誅心。
    “審他。”
    “判他。”
    “斬他。”
    “合情，合理，合法！”
    “你……”
    觀音的胸膛微微起伏，身後的佛光都因她心緒的劇烈波動而明滅不定。
    她被徹底將死了。
    這不再是一個凡人對神佛的挑釁。
    這是人道皇權，對至高神權的一次正麵宣戰！
    她可以一指碾死一個李道興，但她能鎮壓這十萬大唐鐵騎嗎？她能承受與氣運如日中天的人族徹底決裂的代價嗎？
    佛法東傳，乃是佛門萬載大計。
    一旦與人族皇權決裂，佛門在南贍部洲布下的所有根基，頃刻間便會毀於一旦！
    這個代價，她付不起。
    整個靈山，都付不起！
    觀音深深地，深深地凝視著下方的李道興，那目光裏有怒火，有忌憚，更多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挫敗與無力。
    她知道，這個局，她破不了。
    這個叫李道興的變數，已經成長為一個她也必須正視，甚至退讓的存在。
    “好……好一個李道興！”
    觀音的聲音，冷得像是九幽寒冰。
    “好一個大唐天子！”
    “此事，本座會如實稟明我佛！”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便化作漫天碎裂的光點，連同那浩瀚佛光，一同黯然消散。
    隨著觀音的離去，那股籠罩在靈感大王身上，支撐他對抗孫悟空等人的無形神力，也如退潮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啊——！”
    靈感大王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隻覺體內力量被瞬間抽空，強行催動的神通領域轟然崩潰。
    他恢複了行動能力。
    但隨之而來的，是深入骨髓的虛弱與恐懼。
    他驚恐地抬起頭，正對上三雙充滿了殘忍與戲謔的眼睛。
    孫悟空齜著鋼牙，正扭動手腕，將金箍棒捏得“咯吱”作響，棒身已經開始發燙。
    豬八戒晃動著大耳朵，九齒釘耙在地上拖出一長串刺眼的火星，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紅孩兒更是直接舔了舔嘴唇，手中的火尖槍上，三昧真火的赤紅火苗“呼”地一下竄起三尺多高，將他小小的臉龐映照得如同惡鬼。
    李道興收回天子劍，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他對著那三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家夥擺了擺手。
    “三位，這魚，瞧著有點肥。”
    “幫他刮刮鱗，去去腥。然後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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