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到李道興那句輕飄飄的“你也是自己人了”，無當聖母那雙萬古不波的眸子，終於控製不住地劇烈收縮了一下。
    她看向李道興的眼神，徹底變了。
    這個男人……
    不僅將她這個截教最後的希望拖下水，竟然連鎮元子這等與天地同壽、萬劫不磨的地仙之祖，都綁上了他那艘看似破爛的戰船！
    他的底牌，到底還有多少？
    李道興仿佛沒有察覺到兩位遠古大能心中掀起的滔天巨浪，自顧自地走到大殿中央，十分不見外地盤腿坐下。
    他仰頭，看著氣息依舊冰冷的無當聖母。
    “閣主大人，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可有召回一些你們曾經截教的老兄弟？”
    這個問題，像一根針，刺破了無當聖母堅硬的外殼。
    她那張清冷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一絲無法掩飾的蕭索與黯然。
    “談何容易。”
    一聲輕歎，仿佛跨越了萬古歲月。
    “當年截教弟子，道行稍深者，其真靈盡在封神榜上，受天庭節製，身不由己。”
    “僥幸逃脫的，要麽被西方教度化，成了佛門的菩薩、羅漢，坐騎。”
    “如今聞訊趕來的……”她頓了頓，聲音愈發低沉，“多是一些外門末流，甚至記名弟子，修為有限，難堪大任。”
    然而，她話鋒猛然一轉，死寂的眼底重新迸射出驚人的光彩。
    “不過，你人族，當真給了我一個天大的驚喜。”
    “人族的體質，仿若混沌，兼容並包，得天獨厚！我截教上清仙法，萬千法門，他們竟無一不可修習，無非是進境快慢的差別。”
    “隻要給人族時間，未來的成就，不可限量。”
    “沒事，不急。”
    李道興對此似乎早有預料，懶洋洋地擺了擺手。
    “人才是根基，種子已經撒下，總有長成參天大樹的一天。”
    他像是又想起了什麽，問道：“對了，二十八宿中的奎木狼李雄，可曾來投？”
    “來了。”
    無當聖母頷首。
    “隻是他剛入聖樹城，便被你那位皇兄親自‘請’走，聽聞是要組建一支全新的軍團，由他親自操練。”
    “還有烏雞國的虯首仙，也以秘法傳訊於我。”
    “他說已將王位傳於太子，自願退居幕後，化為烏雞國的守護神，庇護一國香火。”
    說到此處，無當聖母的聲線陡然壓低，帶著一絲寒意。
    “他還提及一樁秘聞。”
    “他當年曾斬出一具惡屍，卻被文殊廣法天尊以無上佛法，強行截斷了與他本體的因果，投入下界，化為一尊妖王。”
    李道興眼角微微一挑，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冷笑。
    獅駝嶺。
    那頭青毛獅子怪！
    原來如此。
    佛門為了湊齊這九九八十一難的劇本，當真是連臉都不要了。
    理清了這些錯亂的因果線，李道興的目光，終於投向了旁邊那個聽得雲裏霧裏，已經快要把自己猴毛抓禿了的孫悟空。
    “猴哥。”
    “啊？”孫悟空一激靈。
    “有件事，得勞你大駕，親自跑一趟了。”
    “啥事？快說快說！俺老孫渾身的骨頭都快閑得生鏽了！”
    孫悟空一聽有活幹，當場一個鯉魚打挺蹦了起來，滿臉興奮。
    李道興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去一趟地府，找十殿閻羅。”
    “把聖僧的生母，陳光蕊的夫人，那位名叫殷溫嬌的女子的魂魄，給帶上來。”
    孫悟空的猴爪子瞬間僵在耳朵邊。
    “帶……帶她魂魄上來？她一個凡人，死了這麽多年，不早就該投胎轉世八百回了麽？”
    “不會。”
    李道興篤定地搖了搖頭，笑容玩味。
    “尋常壽終正寢之人，自然入輪回。但她，是被奸人所害，萬念俱灰之下自盡。”
    “這等橫死冤魂，按地府的規矩，要麽在地獄受苦，要麽就得在枉死城裏關到陽壽耗盡，贖清所謂的‘罪孽’，才能轉世。”
    “你將她的魂魄帶來，屆時，再勞煩無當閣主出手，助她一步登天，修成鬼仙。”
    孫悟空看向無當聖母，後者清冷頷首，惜字如金：“舉手之勞。”
    即便如此，孫悟空還是撓著腮幫子，有些犯嘀咕。
    “那……那閻王老兒要是不給俺老孫麵子咋辦？”
    他狠狠撇了撇嘴。
    “上次俺老孫大鬧地府，他前腳還笑嘻嘻地把俺送出門，後腳就跑到玉帝老兒那裏告黑狀！那老小子，一肚子壞水，陰險得很！”
    李道興聞言，笑了。
    那笑容，讓孫悟空心裏莫名地直發毛。
    “放心。”
    李道興湊過去，拍著猴子的肩膀，壓低聲音，像惡魔在低語：
    “他要是不給……”
    “你就問問他，想不想讓你把當初‘幫忙’平掉生死簿上那些爛賬的英雄事跡，寫成評書話本。”
    “名字就叫《猴王爺三戲十殿閻羅》。”
    “你再告訴他，你要讓這故事傳遍三界，從東土大唐的說書攤，到西天靈山的茶館，天天講，月月講，讓三界神佛妖魔都知道他地府的‘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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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猜，他會不會哭著喊著，把人給你恭恭敬敬地送出來？”
    孫悟空的猴眼，“噌”的一下，爆發出璀璨的金光！
    對啊！
    俺怎麽把這茬給忘了！
    這可是捏著那十個老陰貨的死穴！
    “嘿嘿嘿嘿！”
    孫悟空發出一連串奸計得逞的怪笑，得了這把“尚方寶劍”，簡直比得了件先天靈寶還興奮！
    他一個跟頭翻出大殿，狂笑道：“好嘞！賢弟你等著，俺老孫去去就回！”
    話音未落，那道金色流光已刺破天穹，徑直朝著幽冥地府的方向射去。
    看著猴子消失的背影，無當聖母才收回目光。
    她看向李道興，那雙清冷的眸子裏，是純粹的不解。
    “你費這麽大周章，將一個凡人魂魄召回人間，究竟意欲何為？”
    李道興緩緩從地上站起，伸了個懶腰，全身骨節發出一陣清脆的爆鳴。
    他轉身，沐浴著殿外照入的金色陽光，整個人都仿佛籠罩在一層光暈之中，臉上的笑容卻帶著一絲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一字一句，聲音不大，卻讓無當聖母和鎮元子兩位大能，同時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我要暫停西遊。”
    “我要讓我人族的大軍，一路向西，踏碎靈山。”
    “這自然，就需要唐三藏那對‘孝感天地’的父母，來幫個小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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