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李道興眼底的笑意還未散開，通天閣外，一道小小的身影卻猛地一顫。
    正把耳朵貼在門縫上偷聽的紅孩兒，一張小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不是氣的。
    是急的！
    什麽鬼？
    這鼻子比臉還大的老道士，要收我為徒？
    我堂堂聖嬰大王，未來的妖族巨擘，豈能拜一個種樹的為師？
    他幾乎是本能地就想一腳踹開大門衝進去，大聲喊出“我拒絕”，可兩條腿卻沉重如山，根本挪不動分毫。
    大殿之內。
    李道興聽完鎮元子的條件，非但沒有惱怒，反而笑出了聲。
    他用一種近乎憐憫的眼神打量著鎮元子，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自以為撿到寶，實則踩進了糞坑的倒黴蛋。
    “大仙，你認真的？”
    李道興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
    “那小崽子，脾氣比火藥還爆，三天不揍，能把天給你捅個窟窿。”
    “你這清靜了億萬年的五莊觀，我怕他住進去，不出三天，就得把你那寶貝果樹當柴火給點了。”
    鎮元子老臉繃緊，拂塵輕甩，強行端住地仙之祖的架子。
    “頑劣乃是天性，亦是璞玉之糙。貧道自信，有教無類，可將其引入正途。”
    他嘴上說得冠冕堂皇，心裏的小算盤卻打得劈啪作響。
    紅孩兒是誰？
    牛魔王的種！
    牛魔王上溯，可是通天教主坐騎奎牛的後裔！
    這層因果，雖然稀薄，但卻是實打實能攀上聖人的線！
    更要命的是，這娃娃天生會使三昧真火！
    這可是連大羅金仙都頭疼的先天神火！
    收了他，悉心調教，等於給自己添了一員未來大將，更是與妖族大能牛魔王結下善緣，為自己的人道成聖之路，又落下一枚關鍵的棋子。
    一石二鳥！
    這老狐狸，算盤珠子都快崩到我臉上了。
    李道興心中冷笑，卻懶得點破，他要的，可不止這點。
    他轉頭，望向那靜立如月、默然不語的無當聖母。
    “閣主大人，你怎麽看？”
    “畢竟，紅孩兒現在可是你神宗的先鋒官，名冊上，是你的人。”
    無當聖母那雙清冷孤高的眸子，終於舍得從虛空中挪開，淡淡地瞥了鎮元子一眼。
    她何嚐看不出這老道的心思？
    挖牆腳都挖到我截教門下了？
    “鎮元大仙的好意，神宗心領。”
    她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卻帶著一股天然的、不容抗拒的威嚴。
    “紅孩兒既入我通天閣，便是截教記名弟子。”
    “我截教自有萬仙來朝的底蘊，教導一個弟子，不勞大仙費心。”
    一句話，直接把門堵死。
    人，是我的。
    你，別想。
    鎮元子眉頭瞬間擰成一個疙瘩，他完全沒料到無當聖母拒絕得如此決絕。
    他正欲開口，以大道淵源辯駁幾句，李道興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插了進來。
    “哎，兩位，兩位，多大點事，別傷了和氣。”
    他笑嘻嘻地走到兩人中間，像個市井間的和事佬。
    “我說啊，這事兒簡單。”
    “咱們在這兒爭沒用，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把他叫進來，讓他自己選，不就完了？”
    他根本不給兩人反應的機會，扭頭就衝著殿外扯開嗓子。
    “紅孩兒！給老子滾進來！”
    殿外，紅孩兒被這一嗓子吼得一哆嗦，隻能低著頭，攥著火尖槍，一步三挪地蹭了進來。
    他那副誰也不想搭理的委屈樣，卻被那雙滴溜溜亂轉的大眼睛出賣了內心的惶恐。
    李道興直接蹲下身，與他平視，然後重重拍了拍他的小肩膀。
    “聖嬰大王，聽見沒？”
    “這位，鎮元子大仙，地仙之祖，想收你為徒。”
    “這位，無當聖母，截教聖人親傳，也想要你。”
    “來，你自己選一個。”
    話音落下的瞬間，鎮元子與無當聖母的目光，如同兩柄實質的利劍，齊刷刷釘在了紅孩兒身上。
    一道目光帶著灼熱的期許。
    一道目光帶著清冷的審視。
    紅孩兒隻覺得泰山壓頂，小小的身板幾乎要被這兩道目光壓垮。
    他偷偷瞟了眼鎮元子。
    嗯，白胡子老爺爺，仙風道骨，看起來就很能打的樣子，拜他為師，以後在三界橫著走，似乎不錯。
    他又偷偷看了眼無當聖母。
    清冷如九天之上的月亮，深不可測。
    雖然她不愛說話，但紅孩兒能感覺到，這位閣主身上有種讓他又怕又想親近的特殊氣息。
    最關鍵的是，是她把自己從李道興這個大魔王手裏“救”出來的！
    小孩子的心思最簡單，誰對他好，他就跟誰親。
    心裏的天平，瞬間歪了。
    “我……”
    他剛要開口，鎮元子卻老奸巨猾地搶先一步，拋出了一個讓任何生靈都無法拒絕的炸彈。
    “娃娃，你若拜我為師，我那五莊觀的人參果，管夠！”
    轟！
    人參果！
    紅孩兒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亮得像兩顆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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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是聞一口就能活三百六十歲，吃一個就能活四萬七千年的天地靈根啊！
    他下意識地狂咽口水，心裏那剛剛傾斜的天平，開始劇烈地左右搖擺！
    無當聖母見狀，隻是清冷地吐出一句話。
    “區區草木之精，終究外物。”
    “入我門下，我傳你上清雷法。你的三昧真火，可與雷法相合，修成‘都天神雷’。”
    “此雷一出，上伐九天，下蕩九幽，大羅亦要避其鋒芒。”
    都天神雷！
    紅孩兒的心髒猛地一抽！
    他最驕傲的便是三昧真火，可無當聖母的意思，竟能讓他的本命神火，威力暴漲，進化成傳說中的神雷？
    這個誘惑，比人參果還要大一萬倍！
    他看看鎮元子，又看看無當聖母，小臉糾結成一團，徹底陷入了地獄級的選擇困難。
    就在這時，一道幽幽的聲音響起。
    “我說，你們是不是忘了個人？”
    李道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大唐中山王，人族神宗副閣主。”
    “紅孩兒，你可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親自‘請’來的。”
    “按我們人族的規矩，傳道受業解惑者為師，我教了你那麽多‘道理’，你也該叫我一聲師父吧？”
    他笑眯眯地看著紅孩兒，那笑容純良無害，可在紅孩兒眼中，比深淵惡魔還要恐怖。
    “這樣吧，既然你選不出來，那就不用選了。”
    “都拜了！”
    “以後，鎮元子是你大師父，教你土行大道和養生之道。”
    “無當聖母是你二師父，傳你截教正法和無上神通。”
    “我，是你三師父，教你怎麽做人，怎麽在這三界……活得比誰都好！”
    “我們三個，一起教你！”
    “怎麽樣？高不高興？意不意外？”
    紅孩兒徹底懵了，大腦一片空白。
    什……什麽操作？
    拜三個師父？
    這要是傳出去，他聖嬰大王不要麵子的嗎？
    他急得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終於崩潰了。
    “我不要！我不要拜你為師！”
    他指著李道興，用盡全身力氣抗議。
    李道興挑了挑眉，笑容愈發“慈祥”。
    “哦？給個理由。”
    “因為……因為你就會欺負我！”
    紅孩兒鼓起畢生勇氣，喊出了壓抑已久的心裏話。
    李道興聽完，不怒反笑，哈哈大笑聲震得大殿嗡嗡作響，他一把將紅孩兒撈進懷裏，在他腦袋上一頓狂揉。
    “傻小子，師父欺負徒弟，那能叫欺負嗎？”
    “那叫‘磨礪’，懂不懂？”
    他不再理會懷裏拚命掙紮的紅孩兒，目光掃過表情各異的鎮元子和無當聖母，嘴角的弧度越發張揚。
    “兩位，意下如何？”
    “一份拜師禮，收一個徒弟，卻能同時與人道氣運、截教道統、地仙之祖三方結下善緣。”
    “這筆買賣，我想，兩位應該不會拒絕吧？”
    鎮元子和無當聖母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無奈。
    李道興這小子，簡直就是個滾刀肉。
    明明是搶徒弟的修羅場，硬生生被他攪和成了一場“團購”。
    但仔細一想，這似乎又是眼下最好的解決辦法。
    鎮元子想要紅孩兒的根腳和潛力，以及他背後與妖族的聯係。
    無當聖母看重的是紅孩兒的截教血脈和那份傳承。
    而李道興，純粹就是想把這個未來的牛逼戰力，牢牢綁在自己身邊。
    三方各取所需，誰也不吃虧。
    “可。”
    無當聖母率先點頭，惜字如金。
    她並不在乎形式，隻要紅孩兒能得截教傳承，便足夠了。
    鎮元子沉吟片刻，也捋須頷首。
    “如此，也好。”
    雖然沒能獨占這個寶貝徒弟，但能借此與無當聖母和李道興建立更深一層的關係，對他未來的謀劃，利大於弊。
    “好嘞！成交！”
    李道興一拍大腿，事情就這麽定了。
    他低頭看著懷裏還一臉懵逼，沒搞清楚狀況的紅孩兒，笑得像個拐賣兒童的人販子。
    “乖徒兒，還不快來見過你兩位師父！”
    紅孩兒被他按著腦袋，不情不願地衝著鎮元子和無當聖母，含含糊糊地行了個禮。
    “師……師父……”
    至此，三界之內，背景最硬的熊孩子，正式誕生。
    一個地仙之祖，一個截教聖母，一個人族氣運加身的王爺。
    這師資陣容，別說他爹牛魔王，就是玉帝見了，也得掂量掂量。
    處理完這件事，李道興心情大好。
    他把紅孩兒往無當聖母那邊一推。
    “閣主大人，這小子就先交給你了，好好打磨打磨他的性子。”
    “鎮元大仙，咱們的交易，也該兌現了吧？”
    鎮元子倒也爽快，從袖中取出一枚溫潤的玉簡，遞了過去。
    “袖裏乾坤的神通法門，皆在其中。”
    “不過此法與貧道神魂相合，旁人修行，事倍功半，且威力十不存一。”
    “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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