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上又恢複了死寂，隻剩下風吹過荒草的沙沙聲，和來福從喉嚨裏發出的、壓抑不住的低聲嗚咽。
    那具胸腔破開大洞的屍體，就那樣無聲地躺在下麵，傷口處溢出的絲絲黑氣，比任何猙獰的表情都讓人脊背發涼。
    清風感覺自己的腿有點軟，嗓子發幹。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腳跟磕到一塊土坷垃，差點把自己絆倒。
    “走…走，來福，快走！”他聲音發緊，幾乎是拖著發僵的腿，拉著來福就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這玩意兒一看就不是他能招惹的！昨晚那個倀鬼跟這比起來，簡直就是個迷路的小朋友！
    跑出去十幾步，那股子混合著血腥和陰腐的怪味似乎還纏在鼻尖。懷裏的《基礎吐納術》和剩下的那點道行丹，此刻感覺輕飄飄的，一點也給不了他安全感。
    “係統大佬…這玩意兒，值多少功績？”他一邊慌不擇路地小跑，一邊忍不住在腦子裏瞎想，“不不不…多少功績也不能幹，有命賺也得有命花啊！”
    師傅那“貪財怕死”的教誨，此刻簡直是他人生的金科玉律。
    又跑出一段距離，官道就在前麵，偶爾有行色匆匆的路人經過，卻沒人往那土坡下多看一眼。亂世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常態。
    清風喘著氣，停下來，回頭望了一眼那土坡的方向，心裏像是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一個說：清風啊清風，你幾斤幾兩自己沒數嗎？內勁一品都沒到，道行加起來不夠十年，就會畫幾張歪歪扭扭的符，拿什麽跟那種玩意鬥？趕緊去鎮上找個地方窩著，接點驅趕小老鼠、找找走失阿貓的小活計，慢慢攢錢攢功績才是正道！
    另一個微弱的聲音說：可是…係統…獎勵…玉碟…皇糧…而且，那死狀太慘了…
    來福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狗眼裏似乎也有點不安，但更多的是看著他，等他的決定。
    “唉！”清風重重歎了口氣，一屁股坐在路邊的石頭上，懊惱地抓了抓頭發。“死老頭子，說什麽下山曆練，這分明是下來送死啊！”
    他摸出懷裏那枚僅剩的道行丹，猶豫了半天，又揣了回去。這點家底，不夠塞牙縫的。
    他又想起那具屍體腰帶上掛著一個不起眼的木牌，樣式似乎有點眼熟…好像在哪本師傅壓箱底的破書上見過？
    “媽的！”他猛地站起來，嚇了來福一跳。“看一眼！就遠遠看一眼！弄清楚是啥玩意兒，回去也好跟人吹牛逼…不是，是增加點見識！”
    主要是，萬一…萬一能撿個漏呢？係統也沒說一定要打死正主才算數吧？摸點線索算不算？
    給自己找好了借口，清風那顆謹慎又忍不住想投機的心再次活躍起來。
    他沒再靠近土坡，而是繞著大圈子，爬上了旁邊一個更高的小山包，借著稀稀拉拉的灌木叢隱藏身形，小心翼翼地往下瞅。
    位置不太好，看不太清細節。但能看見屍體周圍的地麵上，雜草呈一種不自然的焦黑色，向外輻射開一小片，像是被什麽極陰極毒的東西灼燒過。
    “這得多大的怨氣，或者多邪門的功法…”清風心裏直打鼓，越發覺得這趟渾水碰不得。
    就在他準備徹底放棄，打死也不回頭的時候，山下官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車輪滾動聲。
    隻見一輛還算講究、但風塵仆仆的馬車在一隊家丁模樣的人的護衛下，正朝著這邊駛來。馬車在離那土坡不遠的地方突然停了下來。
    車簾掀開，一個穿著綢緞衣服、管家模樣的中年人跳下車，帶著兩個護衛，臉色凝重地快步走向土坡。他們顯然也發現了那裏的異常。
    清風屏住呼吸，躲得更隱蔽了些。
    那管家模樣的中年人走到坡邊，隻看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踉蹌著後退兩步，被護衛扶住。
    “又…又一個！”他聲音發顫，帶著哭腔，“快！快回去稟報老爺！出大事了！王護院也…也遭了毒手了！”
    一個護衛連忙跑回馬車報信。另一個護衛則緊張地拔出刀，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管家癱坐在地上，捶胸頓足：“完了…完了…這該如何是好…請了多少和尚道士都不頂用…難道天要亡我李家…”
    清風躲在山上，耳朵豎得老高。
    李家？哪個李家？聽起來像是本地的大戶？而且不是第一起了？請過很多人都沒用？
    他心裏的小算盤又開始劈啪作響了。
    大戶人家…意味著有錢？有資源？請過很多人沒用…意味著這事很棘手，但也意味著…報酬可能很高？
    風險極高，但潛在收益也極高…
    是扭頭就走，去下一個地方找那些窮得叮當響的村子，賺點饃饃鹹菜？還是…
    清風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眼睛滴溜溜地轉。
    極度謹慎的性格讓他想選第一條路。但係統帶來的那點膨脹感，對玉碟和“皇糧”的渴望，以及內心深處那絲被壓抑的、想要“爆”更多好東西的貪念，又讓他蠢蠢欲動。
    “福生無量天尊…”他低聲念叨著，像是在給自己打氣，又像是在超度那位倒黴的王護院，“貧道覺得…或許…可以先去那個李家…了解一下情況？”
    “絕對不打包票！就問問！對，就問問！了解一下妖魔信息，也好日後防範不是？”
    他成功地說服了自己。主要是，跑了的話，晚上睡覺可能都會夢見那破開的胸口和管家絕望的哭喊，還有…可能錯過的亮閃閃的銀子和係統獎勵。
    打定主意，他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破道袍，盡量讓表情看起來高深莫測一點，然後對來福說：
    “走，來福。跟緊點，情況不對，我喊跑你就跑，千萬別回頭！”
    說完，他領著狗，不再躲藏，而是裝作恰好路過的樣子，朝著山下那隊驚慌失措的人馬走去。
    心裏默念：係統大佬，給個麵子，這單要是接了，下次爆把好點的桃木劍行不行？至少…得是能砍得動鬼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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