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燕南迎遍有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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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全是血。
    蘇懿漂浮在黑暗中,三十萬軍魂的哀嚎像鏽釘一點點釘進他的識海。他看見自己無頭的身軀被釘在天池山門,看見蘇晚握著雷骨匕首,一刀刺進他眉心,刀柄轉了三圈,像小時候攪糖罐。
    “哥,你太強,我怕。”
    怕?怕為什麽還要回頭捅那一刀!
    他想笑,卻發現自己連嘴角都沒有。蝕序的魔息纏上來,像無數女人冰冷的舌頭,舔過他的斷頸。黑暗合攏,最後一幕是葉扶風舉杯,用他頭骨雕成的酒盞,盛滿少女初血,對著諸紅顏大笑:“暴虐者,終死於至親——天道果然公允!”
    公允?公允個屁!
    如果能再來一次……
    蘇懿猛地睜眼,喉嚨裏嗆出冰碴子似的寒氣。帳頂是熟悉的雪紋鮫綃,壁爐裏鬆柴劈啪,空氣裏飄著藥香和少女發脂的甜——蘇家,他的臥房。胸口卻殘留著被匕首貫穿的劇痛,他下意識摸向眉心,指腹觸到溫潤皮膚,沒有疤,沒有裂。
    “……幻境?”
    “家主?”簾外探進一張圓圓的小臉,黑月兒抱著劍,眼圈還有點青,“您可算醒了。大小姐卯時就跪在議事堂,說您不到她就不起來,誰拉就哭給誰看。長老們頭皮都麻了。”
    蘇懿怔了半息,瞳孔驟然縮成針尖。
    ——這個時辰,這個對話,他記得太清楚了!
    十年前,同樣的臘月初七,同樣的晨雪,蘇晚就是把葉扶風第一次帶進蘇家,跪求他成全。當時他忍了,於是有了後麵所有血債。如今……
    窗外雪色映在他臉上,像覆了一層寒鐵。蘇懿慢慢坐起,赤足踩地,聲音低啞卻帶著笑:“黑月兒,替我更衣。挑那件染過血的素白。”
    黑月兒抖了一下,不敢多問。
    ……
    議事堂外,雪壓簷角。
    蘇晚跪在猩紅地毯中央,杏紅大氅鋪成一朵盛放的毒菇,她挺著脖頸,嘴角翹得恰到好處——她知道哥哥最疼她,從小到大,隻要她跪滿一刻鍾,再掉兩滴淚,天大的事也會煙消雲散。餘光裏,葉扶風跪在她右側,青衫如玉,正偷偷活動膝蓋,一副“我陪你受苦”的深情模樣。
    長老們分列兩旁,低聲罵得難聽——
    “成何體統!為了一個野男人跪祖宗牌位!”
    “大小姐又被灌了什麽迷湯?”
    “噓——家主來了。”
    門開,風雪灌入。蘇懿披白衣而入,衣擺繡著暗紅雲紋,像凝固的血跡。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青磚炸霜花。眾人低頭,隻覺空氣被無形之手扼住。
    蘇晚立刻紅了眼,膝行兩步,嬌聲拖得糯糯:“哥——”
    啪!
    一記耳光抽得她偏過頭,鬢邊珠釵直飛出門檻。蘇晚懵了一息,半邊臉迅速腫起,她不可置信地回頭:“你打我?你居然為了外人打我?!”
    蘇懿甩甩袖口,像撣灰,聲音溫雅:“繼續跪,跪夠再說。”
    葉扶風皺眉,抬手行禮,語氣不卑不亢:“蘇家主,千錯萬錯在我,晚晚隻是——”
    “本家主問話,哪來野犬插嘴?”蘇懿側眸,勾魂瞳一閃。葉扶風頓時如被冰水灌頂,魂魄差點離體,臉色慘白連退三步。
    蘇晚見狀,底氣瞬間漲回,她揚起下巴,淚珠將落未落,模樣又倔又嬌:“哥!我不管,我已經是他的人,你要麽成全,要麽——”
    “要麽怎樣?”蘇懿俯身,指尖撫過她顫抖的睫毛,語氣溫柔得像哄孩子睡覺,“要麽你再哭兩聲,哥哥就心疼了,是不是?”
    蘇晚被這反常的溫柔晃了一下,本能點頭,嘴角重新翹起:“我就知道哥舍不得——”
    噗!
    寒光驟起,一記銀鉤已插入她左眼!血珠濺在蘇懿雪白的袖口,暈開一朵靡豔的花。蘇晚尖叫剛出口,右眼再遭同樣的命運——勾魂瞳被生生剜出,連帶兩根血淋淋的視神經,像兩尾垂死的小蛇,被蘇懿拎在手裏。
    “蘇家血脈,勾魂為證。今日起,你不再姓蘇。”
    他聲音不高,卻震得屋瓦落雪。滿堂長老倒吸涼氣,有年輕弟子當場癱坐。黑月兒抱劍的手背青筋暴起,卻死死低頭。
    蘇晚滾倒在地,雙手捂血窟窿,慘叫淒厲:“啊啊啊——我的眼睛!哥你瘋了嗎!?”
    葉扶風同樣嚇懵,他設想過千百種阻礙,唯獨沒料到蘇懿會下此狠手——虎毒尚不食子,這可是親妹妹!念頭電閃,他本能往後縮:一個沒有瞳術的瞎子,對他再沒半點價值……
    蘇懿似笑非笑,目光穿過人群,精準鎖住他:“葉公子,方才你說‘千錯萬錯在你’,既如此——”
    啪嗒,兩枚血眼球被扔到他腳邊,滾了兩圈,停在他靴尖,瞳孔還抽搐似的縮張。
    “帶上你的‘誠意’,滾出燕南。十息後,我見你一次,剜你一寸。”
    葉扶風臉色青紅交錯,想放狠話,喉嚨卻像塞了冰渣,半句吐不出。他抱起嚎哭的蘇晚,踉蹌衝向大門,所過之處弟子如潮水般退開,各種唾罵緊隨——
    “狗雜碎,騙到我蘇家頭上!”
    “呸!再敢踏燕南一步,剁碎喂雪鷲!”
    “大小姐平日裏作威作福,活該!”
    雪地上,葉扶風一腳深一腳淺,蘇晚的血沿著狐裘滴成蜿蜒紅線。他眼底陰毒翻湧,卻不敢回頭。他知道,從今天起,自己成了笑話——“連女人都護不住的軟飯狗”。
    ……
    夜,宗祠密室。
    銅鏡裏,蘇懿左瞳幽藍,右瞳卻漆黑如墨——那是蝕序留下的魔種,隨他一起回來了。他撫過眉心,低笑:“原來不是幻境,是重頭再來……”
    黑月兒在門外稟報:“家主,西域暗線傳來消息,天魔裂隙提前三年出現。”
    “很好。”蘇懿合上鏡,雪色衣袍掠過燭火,“備棺,備魂燈,備血引。三日後,我親自去西域。”
    “家主——”黑月兒顫聲,“您才剛回……”
    “回?”蘇懿低笑,聲音溫柔得像夜梟,“不,我是去赴約——赴一場早該開始的屠殺。”
    燭火劈啪,將他的影子投在牆上,巨大,扭曲,像從地獄裏提前爬出的最終boss。
    “月兒,你幫我回去取來寨子裏那靠牆的櫃子裏的勾魂瞳,一周之內趕到墨淵關。”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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