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拜讀過。”
    夏飛點了點頭，隨即話鋒一轉，語出驚人。
    “那篇論文我印象很深，它的核心結論是通過特定算法模型，可以提高預測準確率約百分之十五。但是我認為，那個結論，存在瑕疵。”
    “什麽？”
    “你說什麽？”
    不僅是周圍的醫生，就連陳墨冉本人，也愣住了，眼中閃過一絲慍怒。
    “夏飛，說話是要負責任的！”
    夏飛卻依舊不卑不亢，迎著她冰冷的目光，清晰地說道。
    “我之所以說它有瑕疵，是因為在那篇論文發表三個月後，史密斯教授的團隊在期刊官網上發布了一則勘誤聲明。”
    “聲明中指出，由於統計軟件的一個BUG，導致他們在原始論文中對實驗組的某一關鍵數據處理有誤。”
    “在修正了這個錯誤後，重新計算得出的預測準確率提升，並非百分之十五，而是百分之八點七。雖然依然有統計學意義，但其臨床指導價值，需要被重新評估。”
    他看著一臉錯愕的陳墨冉，最後總結道：“所以，對於眼前這位病人，我們可以參考其方法，但不能迷信其結論。”
    “最終的手術方案，還是要回歸到患者最原始的影像和功能數據上，進行個體化的審慎判斷。”
    整個走廊，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夏飛。
    他不僅讀了那篇論文，甚至連三個月後的勘誤聲明都記得一清二楚！
    陳墨冉下意識地掏出手機，迅速地登錄了期刊官網進行檢索。
    幾秒鍾後，她找到了那則不起眼的勘誤聲明。
    上麵的內容，與夏飛所說，一字不差！
    陳墨冉緩緩放下手機，抬起頭，再次看向夏飛。
    這一次，她目光中的審視和不屑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欣賞。
    “行了，你先回去吧，今天就是帶你看一看，明天早上七點，科室晨會，你來做病例匯報，別遲到。”
    話音落下，她便頭也不回地繼續走向下一個病房。
    其他人也都跟著陳墨冉教授離開了。
    夏飛站在原地，看著那道穿著白大褂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一時間也有些無奈地呼出了一口氣。
    這位陳教授，果然名不虛傳。
    他不禁回想起剛才在查房時，對方的提問，以及在自己給出完美答案後，那雙隱藏在鏡片後的眼眸裏，一閃而過的驚訝。
    不過，想到之前那位叫秦筱雨的女孩說過的話，似乎這樣才符合陳墨冉滅絕師太的名頭。
    一個能在協和神經外科這種男人紮堆的地方，坐上頭把交椅的女人。
    若是沒點雷霆手段和冰山氣場，反倒不正常了。
    雖然初次見麵就充滿了火藥味，但夏飛心中非但沒有半分退縮，反而升起了一股棋逢對手的興奮感。
    走出住院部大樓，午後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驅散了樓內那份凝重的氣息。
    夏飛剛準備回公寓稍作休息，卻看到秦筱雨也從裏麵走了出來。
    她的身邊，還多了一男一女，年紀看起來都和他們差不多，大概都是二十五六歲的樣子。
    秦筱雨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夏飛，連忙笑著朝他揮了揮手，快步走了過來。
    “夏飛，這麽巧！報到還順利吧？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從陳教授的審判下活著出來了？”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語氣裏帶著一絲調侃。
    夏飛笑了笑：“算是吧，勉強過關。”
    “我就知道你肯定沒問題！”
    秦筱雨給了他一個我早就看好你的眼神，隨即側過身，開始為他介紹身邊的兩人。
    “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兩位也是我們青苗計劃的同伴。”
    她先是指向那個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休閑西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一副金絲眼鏡，鏡片下的眼神透著幾分精明。
    他從夏飛一出現，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帶著一種不加掩飾的打量。
    “這位是張浩，從滬上華山醫院來的，也是神經外科的高材生哦。”
    秦筱雨的介紹帶著幾分活潑，“說不定以後是你最直接的競爭對手呢！”
    接著，她又指向另一位文靜的女孩。
    女孩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氣質嫻靜，像個還在校園裏的女學生。
    她看到夏飛的目光望過來，有些靦腆地笑了笑，往秦筱雨身後縮了縮。
    “這位是李婷，來自盛京醫科大學附屬醫院，是心內科的學霸，以後我們倆就是同事啦。”
    夏飛禮貌地朝兩人點了點頭：“你們好，我叫夏飛，來自東海第一醫院。”
    “久仰大名。”
    張浩推了推眼鏡，主動伸出手，嘴角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夏醫生在東海的事跡，我們這些在滬上的人，可是早有耳聞啊。”
    “年紀輕輕就能完成那麽多高難度手術，真是讓人佩服。”
    他的話聽起來是恭維，但那略微上揚的語調，和事跡、耳聞這兩個詞的重音，總讓人覺得有那麽點陰陽怪氣的味道。
    夏飛不動聲色地與他握了握手，觸手一瞬便分開，淡然道。
    “都是外界的誇大之詞，當不得真。我隻是運氣比較好而已。”
    一旁的李婷則隻是小聲地說了句你好，便又安靜地站在一旁。
    秦筱雨顯然也感覺到了氣氛中那絲若有若無的火藥味，連忙打圓場道。
    “哎呀，大家以後就是戰友了，都別這麽客氣。怎麽樣，夏飛，見到陳教授了吧？她沒怎麽為難你吧？”
    夏飛如實說道：“還好，查房的時候問了幾個問題。”
    “隻是問了幾個問題？”
    張浩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插話道：“我可是聽說，陳墨冉教授對待新來的進修醫生，尤其是從地方醫院來的，向來不假辭色。她可是國內神經外科的一塊金字招牌，眼光高得很，不是誰都能入她法眼的。”
    他頓了頓，意有所指地補充了一句：“特別是，她好像不太喜歡那些背景不夠硬，做事又太高調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