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門弟子居住區坐落在玄天宗靈氣最稀薄的山腳。
    鳳幽的住處更是其中最為偏僻的一間，木屋簡陋，僅能遮風擋雨。
    她推門而入，屋內一塵不染，並非有人打掃，而是她以八百年來養成的、對自身周遭環境的絕對掌控力，讓塵埃無法近身。
    今日測靈台上的風波，以及方才懲戒趙虎之事，對她而言不過是不值一提的插曲。
    她盤膝坐在冰冷的木板床上，再次內視丹田。
    那團混沌氣旋依舊在緩緩旋轉，吞噬著周遭微乎其微的靈氣，如同一個喂不飽的深淵。
    “凡品雜靈根……”鳳幽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若她所料不差，這並非資質低劣，而是因為這昆侖靈根的層次太高，尋常的測靈碑根本無法激發其真正的反應，反而因其混沌特性，被誤判為最劣等的雜靈根。
    “需要更強的引子，或者更霸道的功法。”她心中明鏡似的。
    八百年的閱曆讓她腦海中儲存了無數功法秘典，但適合這具身體和此界規則，並能引動昆侖靈根的，卻需要仔細篩選。
    而且，她不能憑空拿出超越此界認知的功法，需要一個合理的“來源”。
    翌日，天色微亮。
    鳳幽如同過去五年一樣，前往藏經閣擔任雜役。
    這是她“廢物”身份在宗門內唯一的用處——以勞作換取微薄的生存資源。
    玄天宗外門的藏經閣共有三層，存放的大多是基礎功法、雜聞遊記以及一些低階的術法玉簡。
    看守藏經閣的，是一位總是醉眼惺忪、抱著酒葫蘆的邋遢老者，人稱酒長老。
    宗門內無人知其來曆，也無人願意接近他。
    唯有鳳幽，每次前來，都會依照規矩，對他行一禮。
    今日，當她如常躬身行禮，準備進去打掃時，酒長老渾濁的眼睛似乎睜開了一條縫，瞥了她一眼，嘟囔道：“小丫頭，根基虛浮，神魂倒是凝練得古怪……三樓東角，有本墊桌腳的書，灰吃了五年，也該擦擦了。”
    鳳幽腳步一頓，心中微動。
    酒長老從未與她說過這麽多話，也從未指點過她什麽。
    今日此言，是隨口一提，還是意有所指？
    她麵上不動聲色，再次躬身：“多謝長老提點。”
    進入藏經閣，她先是一絲不苟地完成灑掃。
    直到午後，閣內人跡罕至時，她才緩步走上三樓。
    三樓東角，是存放陣法、符籙等偏門典籍的區域，少有人來，積滿了灰塵。
    在一個角落裏，果然有一本殘破不堪、封麵模糊的古籍，正墊在一張有些瘸腿的書架下方。
    鳳幽小心翼翼地將書抽出，拂去厚厚的灰塵，封麵上的四個古篆字依稀可辨——《太虛陣道》。
    她翻開第一頁，心神立刻被吸引。
    這書中記載的並非簡單的布陣破陣之術，而是直指陣法本源，闡述天地元氣運轉、空間結構乃至一絲時間變化的玄理。
    其見解之精深，構思之奇詭，遠超她在此界所見的大部分陣法體係，甚至隱隱觸及了她曾在某個高階世界接觸過的規則層麵。
    “好東西。”鳳幽眼中閃過一抹亮光。
    這《太虛陣道》正好可以作為一個絕佳的“掩護”，讓她未來施展陣法知識時，有跡可循。
    她正沉浸其中，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喲，這不是我們的廢物帝女嗎？怎麽，字認全了嗎，就敢來看陣法書？也不怕走火入魔，神識潰散？”
    來人是內門弟子柳煙，姿容中等，卻因擁有不錯的水係靈根，一向眼高於頂。
    她一直嫉妒林雪姐妹對鳳幽的維護，平日裏沒少找茬。
    鳳幽合上書，連眼皮都未抬，仿佛對方隻是嗡嗡叫的蚊蠅。
    這種徹底的無視，比任何反駁都更讓柳煙惱火。
    她幾步上前，伸手就去搶奪鳳幽手中的《太虛陣道》，厲聲道：“這種高深典籍，也是你能碰的？弄髒了、弄壞了，你賠得起嗎？拿來！”
    鳳幽手腕一翻，看似緩慢，卻妙到毫巔地避開了柳煙的手。
    同時腳下步伐微動，身形如遊魚般滑開半步，恰好擋在了柳煙與書架之間，形成了一個巧妙的隔絕。
    “藏經閣規矩，弟子皆可翻閱此處典籍。”鳳幽的聲音平靜無波，“柳師姐若想看，那邊書架尚有副本。”
    柳煙一擊落空，又見鳳幽身法詭異，心中更怒，尤其是聽到“副本”二字，感覺受到了羞辱——誰會在意一本墊桌腳的破書有沒有副本？
    “牙尖嘴利！我今天偏要檢查檢查，你是不是偷學了什麽不該學的東西！”柳煙認定鳳幽在裝神弄鬼，運起體內靈力，手掌帶著一股水汽寒芒，再次抓向鳳幽的肩膀，這次用了三分力道，足以讓普通練氣期弟子骨痛筋麻。
    鳳幽眼神微冷。
    她不願過早暴露實力，但更不代表她會任人欺淩。
    就在柳煙的手即將觸及她肩膀的瞬間，鳳幽肩頭微沉，體內那微弱的混沌之氣自發流轉，竟將那股靈力悄然化去大半。
    同時，她拿著《太虛陣道》的右手書脊，看似無意地向上輕輕一抬。
    “噗！”
    書脊的尖端，不偏不倚，正好點在了柳煙手臂上的某個穴位。
    “啊！”柳煙隻覺得整條手臂一麻，靈力運行驟然中斷，那凝聚的水汽寒芒瞬間消散。
    她驚呼一聲，踉蹌著倒退兩步，驚疑不定地看著自己的手臂，又看看鳳幽。
    鳳幽依舊站在原地，手持書卷，神情淡漠，仿佛剛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你……你用了什麽妖法？！”柳色厲內荏地喝道，心中卻升起一股寒意。
    剛才那一下，太快，太準，絕非巧合！
    鳳幽抬起眼眸，那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柳師姐，若無他事，請不要打擾我看書。”
    柳煙被她看得心裏發毛，又摸不清鳳幽的底細，色厲內荏地撂下一句“你等著！”，便捂著手臂，匆匆下樓去了。
    鳳幽看著她的背影，眼神毫無波瀾。
    她低頭看向手中的《太虛陣道》，又想起酒長老那看似醉醺醺卻意有所指的話。
    “看來，這玄天宗外門，也並非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她輕聲自語，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山雨欲來風滿樓。
    而她，已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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