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世界的邊緣，凝視著那片吞噬一切的灰色海洋，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渺小與恐懼感不由自主地滋生。
    鳳幽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悸動。
    《混沌開天訣》在體內緩緩運轉，混沌寂滅之力流淌周身，將那無形的侵蝕與壓迫感隔絕在外。
    她目光銳利，掃視著歸墟海岸。
    海岸並非沙灘，而是由一種漆黑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奇異岩石構成，堅硬冰冷。
    一些巨大而扭曲的、不知是何生物的慘白骨架半埋在黑岩之中，昭示著此地並非無人踏足，隻是踏足者，或許都已成了歸墟的一部分。
    她嚐試將神識探入灰色的海水之中。
    然而，神識甫一接觸海麵，便如同泥牛入海，瞬間被吞噬、切斷！
    甚至連一絲反饋都未能傳回！
    那海水，仿佛能湮滅一切形式的能量與感知。
    “果然詭異。”鳳幽收回神識，不敢再輕易嚐試。
    她取出那枚發燙的古老碎片。
    碎片此刻散發著微弱的灰光，其上的那些天然紋路仿佛活了過來，如同血管般微微搏動，指向歸墟海的某個方向。
    沿著碎片指引的方向望去，那邊依舊是茫茫灰海，並無任何特異之處。
    “路在何方？”鳳幽蹙眉。
    老道所說的“守門人”又在何處？
    她沿著漆黑的海岸線，朝著碎片指引的方向緩緩飛行，同時全力催動碎片，仔細感應。
    飛行了約莫百裏，手中的碎片忽然灼熱了一下，光芒也明亮了一瞬。
    她立刻停下，凝神望去。
    前方海岸邊，一塊巨大的黑色礁石之後，似乎有微光閃爍。
    她悄然靠近。
    繞過礁石，眼前的景象讓她微微一怔。
    那裏並非什麽驚天動地的入口，反而……像是一個簡陋的“碼頭”。
    幾根歪歪扭扭的黑色木樁打入岸邊的黑岩中，延伸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同樣由漆黑木頭搭建的棧橋，顫巍巍地通向灰海深處。
    棧橋的盡頭，拴著一艘……小舟。
    一艘看起來破舊不堪，仿佛隨時會散架的烏篷小船。
    船頭，坐著一個人。
    那人身披蓑衣，頭戴鬥笠，身形佝僂，背對著海岸，手中握著一根黑色的竹竿，竹竿另一頭垂入灰色的海水之中，仿佛在……垂釣？
    在這萬物終結的歸墟之海垂釣？
    鳳幽心中警惕大起。
    她能感覺到，那蓑衣鬥笠人身上，沒有絲毫靈力波動，仿佛一個普通的凡間老漁夫。
    但能安然坐於歸墟海岸，以歸墟之水“垂釣”的存在，怎麽可能是凡人？
    這恐怕就是那老道口中的“守門人”！
    她收斂氣息，緩步上前，在距離棧橋數丈之外停下，拱手道：“前輩。”
    那蓑衣人仿佛沒有聽見，依舊一動不動，如同礁石。
    鳳幽再次開口，聲音清朗：“晚輩欲借路前行，還請前輩行個方便。”
    這一次，蓑衣人終於有了反應。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來。
    鬥笠下，並非想象中蒼老或者恐怖的麵容，而是一張……沒有任何五官，平滑如同玉石般的臉！
    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嘴巴！
    鳳幽心中凜然，這等形態，已非尋常人族或妖族。
    那無麵之人“看”著鳳幽，雖然沒有眼睛，但鳳幽能清晰地感覺到一道冰冷的、沒有任何感情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仿佛在審視著她的本質。
    片刻後，一個幹澀、僵硬，仿佛很久未曾說話的聲音，直接在她腦海中響起：
    “路……自有……價。”
    “何價？”鳳幽沉聲問道。
    “一物……換一程。”無麵守門人的聲音毫無波瀾，“汝有何物……可抵……歸墟之渡？”
    鳳幽心中念頭急轉。
    靈石？
    丹藥？
    法器？
    對此等存在而言，恐怕皆是俗物，毫無價值。
    她想到了那枚銅錢，但直覺告訴她，此刻並非動用之時。
    她沉吟片刻，忽然福至心靈，運轉功法，將一絲精純的、融合了太初意境的混沌之氣凝聚於指尖，化作一顆米粒大小、灰蒙蒙卻內蘊無限生機的光點。
    “此物，可夠？”
    她將那顆混沌光點屈指彈向守門人。
    守門人那平滑的麵龐似乎微微動了一下，他伸出枯瘦、同樣沒有任何紋路的手，接住了那點混沌之光。
    那混沌之光在他掌心停留一瞬，便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消失不見。
    守門人沉默了片刻，那幹澀的聲音再次響起：
    “混沌……太初……可。”
    他緩緩站起身，佝僂的身形在這一刻仿佛與整個歸墟海岸融為一體，散發出一種亙古不變的蒼茫氣息。
    他指向那艘破舊的小舟。
    “上船……莫回頭……莫觀水……莫問歸期……”
    言簡意賅的告誡。
    鳳幽深吸一口氣，知道這便是唯一的途徑。
    她不再猶豫，邁步踏上那看似脆弱的棧橋，走向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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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她踏入烏篷小船的瞬間，小船微微一沉，卻出乎意料的穩固。
    守門人解開纜繩，用那根黑色竹竿在岸邊的黑岩上輕輕一點。
    無聲無息間，小舟脫離了海岸，向著那片吞噬一切的灰色歸墟海，緩緩駛去。
    鳳幽謹守告誡，背對海岸，盤膝坐於船中，眼觀鼻，鼻觀心，神識內斂，不敢去看那灰色的海水，也不敢回頭望向來路。
    小舟在無垠的灰海上航行，四周是永恒的寂靜與虛無。
    時間在這裏失去了意義，空間仿佛也凝固了。
    唯有那無麵的守門人，立於船頭，手持黑竹，如同雕塑。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千年。
    一直平靜的灰海之上，前方極遠處，忽然出現了一個微小的……漩渦。
    那漩渦初時極小，但隨著小舟的靠近，它在鳳幽的感知中迅速擴大！
    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能撕裂神魂、湮滅萬物的恐怖吸力，從漩渦中心傳來！
    一直穩如泰山的小舟，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
    守門人猛地將黑色竹竿插入水中如果那灰色液體能稱之為水的話），試圖穩住船身，但那竹竿竟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穩住心神！是……歸墟暗流！”守門人幹澀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急促。
    鳳幽隻覺一股大恐怖、大危機降臨！
    那漩渦的吸力，遠超金丹，甚至元嬰！
    一旦被卷入，恐怕頃刻間便會形神俱滅！
    她下意識地就要運轉靈力抵抗。
    就在此時，儲物袋中，那枚老道贈與的、平平無奇的銅錢，突然自己跳了出來，散發出柔和卻堅定的光芒，懸浮在鳳幽身前。
    銅錢之上，那兩個模糊的字跡——“xx通寶”中間二字無法辨認），此刻清晰了一瞬。
    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貫穿了因果、定住了命運的玄奧力量，以銅錢為中心，擴散開來。
    那恐怖的吸力，在觸及這股力量時，竟如同遇到了克星，驟然減弱了數分！
    搖擺不定的小舟，終於勉強穩定下來。
    守門人猛地發力，黑竹竿劃破灰海，小舟險之又險地擦著那巨大的漩渦邊緣，艱難地駛過！
    危機，暫時解除。
    鳳幽看著那緩緩落回手中的銅錢，光芒內斂，再次變得平凡。
    她心中波瀾起伏。
    那老道，究竟是何人？
    這銅錢，又是什麽來曆？
    而無麵的守門人，在穩住小舟後，那平滑的麵龐，似乎“看”了鳳幽手中的銅錢一眼，沉默片刻，那幹澀的聲音再次於她腦海響起，帶著一絲幾不可查的……異樣：
    “命運的……信物……你……果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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