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拔除靖王暗樁，車隊並未感到輕鬆，反而如同繃緊的弓弦。
    官道雖平，卻覺步步殺機。
    為求穩妥，蕭辰采納金鴿兒建議，棄陸走水，租用兩艘中型客船，沿滄江順流而下，直抵京郊。
    江麵開闊，視野良好，理論上能規避不少埋伏。
    “嘿，還是坐船舒坦！風吹不著，日曬不著，總算能喘口氣兒了！”
    一名年輕青鸞衛靠在船舷，看著兩岸青山如黛，江水浩渺，忍不住感慨。
    連續的血戰、夜襲，讓這些精銳也感到了疲憊，江風拂麵，似乎暫時吹散了血腥與殺伐之氣。
    金鴿兒指揮著仆從將物資妥善安置，看著平穩的江麵，也略鬆了口氣：“走水路能省去不少盤查，也免得馬匹勞累。按這速度，五日便可抵達京郊碼頭。”
    蕭辰立於船頭，任憑江風吹動衣袂。
    他看似欣賞景色，實則帝經的感知已如水銀瀉地，悄然覆蓋了船體周圍數十丈的水域。
    水流、魚群、暗礁……種種信息反饋回來。看似平靜的江麵之下，暗流湧動。
    梟不敢大意，安排了人手輪流值守，重點監控水下。
    紫璿則獨自在艙室調息，清水驛一戰她雖出手不凡，但內傷未愈，需抓緊時間恢複。
    天色漸晚，江麵升起薄霧。
    船老大建議在前方一處較為平緩的江灣夜泊，避開水流湍急的夜航段。
    那江灣一側是陡峭山崖，一側是茂密蘆葦蕩，地形頗為幽深。
    “此地易守難攻…也易遭埋伏。”
    蕭辰微微蹙眉，帝經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警示。
    但夜色已深，江霧漸濃，繼續航行風險更大。“停泊可以，所有人提高警惕，雙倍崗哨，重點防範水下。”
    船隻緩緩駛入江灣，下錨停穩。
    夜色與霧氣將周圍的一切塗抹成模糊的灰黑，隻有船上的燈籠在水麵上投下搖晃的光暈，更添幾分詭秘。
    水聲潺潺，蟲鳴唧唧，反而襯得四周愈發寂靜，靜得讓人心頭發毛。
    值夜的青鸞衛瞪大眼睛，豎起耳朵，不敢有絲毫懈怠。
    然而，攻擊來得依舊悄無聲息。
    “噗通…”
    一聲極輕微的水響，像是大魚躍出水麵。
    一名在船尾值守的青鸞衛覺得腳踝一緊，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將他拖入水中！
    “救…”
    呼救聲隻來得及發出半截，便被江水吞沒，隻留下幾圈翻滾的氣泡。
    幾乎同時，另一艘船也傳來落水聲和短促的驚叫！
    “敵襲！水下有敵人！”
    了望的護衛嘶聲大喊，敲響了警鑼！
    刹那間，原本寂靜的江灣如同炸開了鍋！
    數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水下冒出，口中銜著細長的蘆管呼吸，手中握著明晃晃的分水刺、短刃，動作迅捷如遊魚，攀著船身就往上爬！
    更有幾人手持特製的鑿子、小錘，潛入船底，傳來令人牙酸的“咚咚”鑿擊聲！
    “保護船隻！阻止他們鑿船！”
    梟怒吼，長刀出鞘，將一名剛冒頭的水鬼劈落水中。
    但對方入水即隱，難以追擊。
    青鸞衛們奮力砍殺攀船之敵，然而船隻搖晃，腳下濕滑，力道和準頭都大打折扣。
    水鬼們則靈活異常，一擊不中便潛入水中，換個方向再次冒頭，如同附骨之疽。
    “哢嚓！”
    令人心悸的木板碎裂聲從船底傳來，江水開始湧入！
    “不好！船底被鑿穿了！”
    船老大麵無人色，尖叫起來。
    恐慌開始蔓延，另一艘船的情況也同樣危急。
    弩箭在水中威力大減，近戰又處處受製，局麵瞬間被動！
    蕭辰眼神冰寒。
    帝經全力運轉，超強的感知力穿透船舷，直接“看”清了水下敵人的分布——主要集中在兩船船底和靠近蘆葦蕩的一側。
    “梟！帶人守住船舷，用長兵器，別讓他們輕易上來！”
    “金鴿兒！把所有火油都搬出來！倒入江中，集中在船舷外側和蘆葦蕩邊緣！”
    “會水的，跟我下水，纏住鑿船的雜碎！”
    最後一句，是對著那些通水性的護衛喊的。
    命令簡潔有力，瞬間穩定了部分人心。
    梟立刻組織人手，長槍、竹篙齊出，利用長度優勢，將試圖攀爬的水鬼逼退或捅落。
    金鴿兒和仆從們迅速行動，將一罐罐火油傾倒入江。
    黑色的油花在水麵迅速擴散開來。
    幾名通水性的青鸞衛一咬牙，跟著蕭辰跳入冰冷的江水中！
    水下戰鬥：
    江水渾濁，光線幾乎為零。全憑感知與本能。
    蕭辰帝經鎖定一名正在奮力鑿船的水鬼，如同遊魚般靠近。
    那水鬼察覺身後水流有異，反應極快，反手一刺紮來！
    蕭辰在水中身形一扭，避開分水刺，左手如電探出，精準扣住其手腕，猛地發力！
    “哢嚓！”
    骨裂聲在水下顯得沉悶。
    右手並指，蘊含內息，直接點向其胸前大穴！
    那水鬼渾身一僵，口鼻冒泡，緩緩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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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一名青鸞衛與水鬼纏鬥，險象環生。
    蕭辰腳踩水，如同利箭般射去，淩空一指，隔空勁力擊中那水鬼後心！
    水鬼動作一滯，被青鸞衛趁機解決。
    一名水鬼頭目築基初期，水性極佳）悄無聲息從蕭辰背後襲來，手中淬毒短刃直刺後腰！
    這一下陰狠刁鑽，幾乎避無可避！
    就在毒刃即將及體的瞬間，一道紫色劍氣如同撕裂夜幕的驚鴻，破開江水，精準地擊中那水鬼頭目的手腕！
    “噗！”
    血花在水中綻放。
    水鬼頭目慘嚎一聲，短刃脫手。
    他驚駭望去，隻見紫璿不知何時也已躍入水中，紫衣在渾濁江水中依然醒目，她手持長劍，眼神冷冽，周身仿佛有無形氣勁排開江水，姿態竟比他們這些常年在水裏討生活的人還要從容幾分！
    “紫…紫姑娘？”
    那青鸞衛目瞪口呆。
    紫璿卻不答話，劍光再閃，如水中蛟龍，直取那受傷的頭目。
    她的劍法在水中似乎不受太大影響，依舊迅捷狠辣，逼得那頭目連連後退，毫無還手之力。
    此時，水麵已鋪開大片火油。
    “火箭！”
    蕭辰浮出水麵，厲聲喝道。
    早已準備好的青鸞衛，將點燃的箭矢射向浮油區域！
    “轟——！”
    仿佛點燃了一條火龍！江麵瞬間爆起衝天火焰！
    火舌瘋狂舔舐著水麵，沿著油膜迅速蔓延，將兩艘船外側和蘆葦蕩邊緣化作一片火海！
    “啊！！”
    淒厲的慘叫劃破夜空！
    那些潛伏在水下、正準備發動下一波攻擊的水鬼，以及藏在蘆葦蕩中接應的敵人，瞬間被烈焰吞噬！
    或是渾身著火地在水中撲騰，或是變成一個個火人衝出蘆葦蕩，又踉蹌倒地。
    火光驅散了迷霧，映紅了半邊天，也照亮了水麵上掙紮的敵人和他們驚恐扭曲的臉龐。
    高溫使得江水滾燙，剩餘的水鬼再也無法潛伏，紛紛被迫浮出水麵，成了弩箭的活靶子！
    “放箭！”
    梟冷酷下令。
    幸存的青鸞衛憋了一肚子火，此刻盡數傾瀉。
    箭矢如雨，精準點名那些在火光中無所遁形的身影。
    鑿船聲停止了。攀爬停止了。
    隻剩下火焰燃燒的劈啪聲、敵人垂死的哀嚎和弩箭破空的銳響。
    戰鬥，在烈焰與弩箭的交響中，迅速走向終結。
    江麵的火焰漸漸熄滅，隻留下片片焦糊的油汙和漂浮的殘骸。
    空氣中彌漫著肉烤焦的惡臭和煙火氣。
    兩艘船受損，尤其是船底，進水嚴重，好在及時用木板、棉被等物堵塞，勉強能維持不沉。
    人員方麵，損失了四名青鸞衛，多人帶傷，跳下水的人更是凍得嘴唇發紫。
    蕭辰在梟的幫助下爬上船，渾身濕透，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依舊銳利。
    紫璿也隨後輕盈躍上甲板，紫衣緊貼身軀，勾勒出曼妙曲線，她卻渾不在意，隻是默默運功蒸幹衣物。
    “清理戰場，統計傷亡，抓緊時間修補船隻。”
    蕭辰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不容置疑。
    “天亮後，立刻出發。”
    他望向遠方，京城的方向在夜色中依舊模糊。
    水路，亦非坦途。
    這靖王，當真是無孔不入。
    他看著江麵上尚未散盡的青煙，眼神冰冷。
    這份“厚禮”，他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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