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聯盟的反撲，如同蓄勢已久的毒蛇，驟然亮出了獠牙。
    首先發難的是糧價。
    幾乎是一夜之間，京城及周邊幾個重要州府的糧價，如同插上了翅膀，猛地向上竄了一大截！
    而且上漲趨勢毫無停歇之意。
    市井間流言四起，說什麽“漕運受阻”、“江南歉收”、“朝廷要大量征糧備戰”，引得百姓恐慌，紛紛搶購囤積，進一步加劇了市場的混亂。
    與此同時，數家與金鳳麾下“金翎商行”有業務往來、同時也是世家暗中控製的大糧商，同時宣布“無糧可售”或“需限量供應”，擺明了是要囤積居奇，製造短缺恐慌。
    幾乎在同一時間，一場針對性的擠兌風潮，在金翎商行下屬的幾家主要錢莊爆發了。
    大量儲戶，其中不少是生麵孔，手持銀票，蜂擁至錢莊門前，吵嚷著要立刻兌取現銀。
    場麵一度十分混亂，引得路人側目，謠言更是甚囂塵上，說什麽“金翎商行資金鏈斷裂”、“馬上就要倒閉了”。
    這一套組合拳，目的明確——製造經濟危機和社會動蕩，逼迫朝廷在巨大的壓力下收回新政，至少也是要讓蕭辰這個新政的推動者焦頭爛額，威信掃地。
    消息傳到鎮北侯府，氣氛卻並未如世家預想的那般緊張。
    書房內，金鳳正對著一幅巨大的大胤主要商路圖和幾本厚厚的賬冊，嘴角噙著一絲冷笑。
    她麵前站著負責京城錢莊事務的金鴿兒，以及幾位商會核心管事。
    “姐姐，幾家錢莊門口都排起長隊了，雖然我們備銀充足，但一直這麽兌下去，影響也不好，是不是先限製一下兌付？”
    金鴿兒有些擔憂地問道。
    “限製？為什麽要限製？”
    金鳳挑眉，鳳眼中閃過一絲精明，“讓他們兌！敞開了兌！
    不僅要兌，還要給我放出風去，就說我們金翎商行現銀堆積如山，正愁沒地方放！
    凡是來兌付的，無論金額大小，一律當場足額兌付，態度還要好！
    我倒要看看，他們能拿出多少銀子來擠兌！”
    “啊？”
    金鴿兒一愣。
    金鳳手指點著地圖，快速下達指令：“立刻傳令下去，第一，我們旗下所有糧店，按低於市價三成的價格，敞開供應！
    庫存不夠，立刻從我們在河東、隴右的備用糧倉調運！
    走我們自己的商隊，避開漕運！”
    “第二，通知與我們交好的那幾個中小糧商，按原價給他們供貨，讓他們也跟著平抑糧價！
    告訴他們，這時候站對位置，以後少不了他們的好處！”
    “第三，”金鳳眼中寒光一閃，“把我們之前秘密收購的那幾家小錢莊的‘不良借據’，挑幾筆金額巨大、欠債人正好是崔家、王家外圍子弟或者關聯商號的， ‘不小心’泄露給市井那些專門催債的‘幫閑’。
    讓他們去鬧，去崔家、王家門口嚷嚷！記住，要做得像是意外。”
    “第四，通過我們的渠道，在茶樓酒肆散播消息，就說……朝廷查獲靖王餘黨勾結世家，囤積居奇，意圖擾亂市場，陛下震怒，已命鎮北侯嚴查！
    再說……北狄那邊今年草場豐茂，牛羊價格可能要跌三成以上崔家主要經營北方皮貨和牲畜貿易），西邊新開的商路發現大型玉礦王家有大量玉石生意）……”
    一條條指令清晰明確，既有正麵迎擊，又有側翼騷擾，更有精準的信息打擊！
    金鳳仿佛一個高明的棋手，在世家聯盟以為穩操勝券的棋盤上，落下了幾顆他們完全看不懂的棋子。
    命令迅速被執行下去。
    效果立竿見影！
    當恐慌的百姓發現金翎商行的糧店不僅沒關門，反而以更低的價格大量售糧時，搶購風潮瞬間平息了大半。
    而當他們看到金翎錢莊門前，雖然排著長隊，但每一個出來的人都拿著白花花的銀子，臉上帶著心滿意足甚至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時，關於錢莊要倒閉的謠言不攻自破！
    相反，金翎商行“實力雄厚”、“信譽卓著”的名聲更加響亮。
    而那些被煽動來擠兌的人，看著錢莊裏似乎永遠也兌不完的銀箱，以及周圍百姓看傻子一樣的目光，自己也覺得沒趣，兌了幾次發現對方根本不在乎後，也就漸漸散了。
    更讓崔、王等世家難受的是，他們很快就發現自己後院起火了！
    幾個平日裏遊手好閑、在外欠下巨債的家族子弟，被凶神惡煞的“幫閑”堵在家門口討債，鬧得沸沸揚揚，顏麵盡失。
    雖然最後家裏出麵擺平，但也惹了一身騷。
    而市場上關於北狄牛羊跌價、西域發現玉礦的“傳聞”愈演愈烈，雖然暫時無法證實，但卻實實在在地影響了相關貨物的價格和市場的信心。
    崔家囤積的皮貨價格開始鬆動，王家手裏的玉石也變得不好脫手，資金壓力驟增。
    這還沒完！
    就在崔、王等世家家主還在為糧價沒抬起來、擠兌失敗、後院起火而焦頭爛額時，金鳳真正的殺招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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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動用了商會龐大的資金儲備，聯合了幾家早已暗中投靠或與世家有隙的商號，開始對崔、王等家族的核心產業進行精準的“做空”打擊！
    比如，崔家主要依靠漕運和幾家大絲織工坊。
    金鳳就一邊利用自己的商隊網絡，以更低廉的成本運輸貨物，擠壓崔家漕運的利潤空間，一邊暗中支持江南新興的、采用新式織機的工坊，以更低的價格、更好的質量衝擊崔家傳統的絲綢市場。
    對於王家掌控的幾家重要鹽場和錢莊，金鳳則利用《京華邸報》的影響力，連續“曝光”其鹽場生產過程中的一些“不衛生”現象半真半假），以及其錢莊某些“不合理”的條款，引導輿論，削弱其信譽。
    同時，金翎錢莊趁機推出利息更高、服務更好的新儲種，大量吸納社會閑散資金。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世家聯盟徹底懵了！
    他們習慣了利用權勢和資源進行壟斷和打壓，何曾見過這種融合了信息戰、價格戰、輿論戰和金融手段的降維打擊？
    不過短短半月時間，形勢急轉直下！
    崔家囤積的糧食因為金鳳的平價策略成了燙手山芋，占用大量資金，漕運和絲綢生意利潤大減，外麵還有“債務”糾紛，內部資金鏈首先出現裂痕。
    王家更慘，鹽場生意受影響，錢莊被擠兌和輿論雙重打擊，存款流失嚴重，而他們之前為了哄抬糧價和擠兌金翎商行，也動用了大量流動資金，此刻已是捉襟見肘。
    其他幾家參與聯盟的世家，情況也大同小異。
    “完了……全完了……”
    崔府內，崔琰看著賬房送來的最新報表，上麵觸目驚心的赤字和即將到期的債務，讓他眼前一黑，差點暈厥過去。
    他引以為傲的家族財富，在這看不見硝煙的戰場上，正以驚人的速度蒸發。
    王家府邸內，也是一片愁雲慘霧。王珪癱坐在太師椅上，喃喃自語：“他們……他們哪來那麽多銀子？哪來那麽多手段？”
    他們不知道，他們麵對的，是一個整合了明暗兩大商會、擁有超越時代金融理念、並且精準掌握了信息不對稱優勢的對手！
    樹倒猢猻散。
    當第一個小世家頂不住壓力，偷偷向金鳳示好，願意“戴罪立功”提供其他世家更多隱秘賬目和把柄時，這個看似牢固的世家聯盟，瞬間土崩瓦解！
    曾經氣勢洶洶、意圖用經濟手段扼殺新政的世家聯盟，在金鳳巧妙而淩厲的經濟絞殺下，不到一個月，便已潰不成軍，不僅沒能阻止新政，反而自身元氣大傷，再也無力組織起有效的反抗。
    鎮北侯府書房，蕭辰聽著金鳳的匯報，臉上露出了讚許的笑容。
    “幹得漂亮。”
    他輕聲道。
    這一場經濟戰爭的勝利，不僅掃清了新政推行的一大障礙，更讓蕭辰深刻地認識到，掌握了經濟命脈和輿論喉舌，其威力，有時更勝於千軍萬馬。
    而金鳳，也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她無疑是執掌這柄利劍的最佳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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