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盜的襲擊，如同一場突如其來的沙暴，雖然被火藥強行轟散，卻也讓遠征隊付出了代價。
    數名士兵在防禦戰中受傷，更重要的是，本就緊張的水源，在激戰後消耗更大。
    “侯爺，繳獲的水囊加上我們剩餘的，最多再支撐四天。”
    石虎清點完物資，聲音沉重。四天，在這茫茫沙海，彈指即過。
    蕭辰摩挲著從那沙盜小頭目身上搜出的奇特令牌，令牌觸手冰涼，上麵的沙色圖騰扭曲盤繞，透著一種古老而詭異的氣息。
    “這不是普通沙盜該有的東西。”
    他遞給旁邊的梟和赤鳳查看。
    “像是某種……祭祀用的符令？”
    赤鳳蹙眉，她也看不出所以然。
    梟仔細端詳：“材質非金非木，從未見過。或許與雇傭黑風盜的勢力有關。”
    線索似乎有了，卻更加撲朔迷離。
    隊伍帶著繳獲的戰馬和少量補給，繼續在無盡的黃沙中跋涉。
    白日的酷熱與夜晚的嚴寒交替折磨著每一個人，嘴唇幹裂出血痕，隻能用布巾沾濕少許清水潤一潤。
    希望，如同沙漠中的水汽，正在一點點蒸發。
    第三天午後，烈日最毒辣的時候。
    走在最前方的斥候駱駝突然發出一陣興奮的嘶鳴，加快了腳步。
    “水！是水汽！”
    一名負責照料駱駝的士兵猛地吸了吸鼻子，激動地大喊起來。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蕭辰運轉帝經，果然感知到前方傳來微弱卻真實不虛的水源波動，還有一片相對濃鬱的生命氣息！
    “前方有綠洲！加速前進！”
    蕭辰下令，疲憊的隊伍瞬間爆發出驚人的潛力。
    翻過一座高大的沙丘，眼前的景象讓眾人幾乎熱淚盈眶。
    一片不大的綠洲，如同鑲嵌在金色沙海中的一塊綠寶石。
    十幾棵耐旱的胡楊樹頑強挺立，圍繞著一彎清澈見底、在烈日下泛著粼粼波光的月牙泉。
    泉水周圍，生長著一些低矮的灌木和耐鹽的綠草。
    “是活水！是活水泉！”
    士兵們歡呼著，就要衝下去。
    “等等！”
    蕭辰抬手製止，目光銳利地掃過綠洲。
    帝經的感知中，除了水源和植物，還有……微弱的生命氣息，不止一道，而且帶著濃烈的血腥和絕望！
    “有情況，戒備！”
    歡呼聲戛然而止。
    士兵們迅速散開，刀劍出鞘，弩箭上弦，警惕地望向那片看似寧靜祥和的綠洲。
    梟的身影如同輕煙，悄無聲息地潛入綠洲邊緣探查。
    片刻後，他返回，臉色凝重：“侯爺，泉邊有七具屍體，看服飾像是西域小國的商旅或護衛。
    死亡時間不超過兩個時辰。
    另外……還有一個活口，躲在胡楊樹後的草叢裏，重傷，氣息很弱。”
    蕭辰眼神一凝。
    “過去看看。”
    隊伍謹慎地進入綠洲，清涼濕潤的空氣撲麵而來，與外麵的酷熱幹燥形成鮮明對比，但空氣中彌漫的淡淡血腥味卻破壞了這份美好。
    泉邊倒斃的屍體死狀淒慘，大多是被利刃所殺，傷口幹淨利落，顯然凶手是擅長搏殺的好手。財物被洗劫一空。
    在梟的指引下，他們在最大的一棵胡楊樹後，找到了那個唯一的幸存者。
    那是一個老人，頭發胡須皆白，衣衫襤褸，身上覆蓋著沙土和幹涸的血跡。
    他蜷縮在草叢裏，胸口有一道猙獰的貫穿傷，雖然用破布簡單包紮過，但鮮血依舊不斷滲出，將身下的沙土染成暗紅。
    他臉色灰敗，嘴唇幹裂發紫，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隻有微微顫動的眼皮顯示他還活著。
    他的手中，死死攥著一個同樣沾滿血汙的、由某種動物皮製成的陳舊卷軸。
    “是‘沙狼’的人幹的。”
    梟檢查了其他屍體的傷口，低聲道，“沙漠裏另一夥有名的悍匪，行事比黑風盜更狠辣，隻劫財，不留活口。
    這老人能躲過一劫，要麽是運氣，要麽……”
    蕭辰蹲下身，手指搭在老人的手腕上。
    脈象如同遊絲，時斷時續，五髒六腑皆受重創，若非一股極強的求生執念吊著，早已斃命。
    他嚐試渡入一絲帝經真氣，想護住其心脈。
    真氣入體，蕭辰眉頭猛地一挑！
    這老人的經脈迥異常人，雖然此刻枯竭破損，但其堅韌寬闊程度，遠勝尋常武者，甚至隱隱帶著一種古老而晦澀的韻味！
    而且，帝經真氣觸及他識海時，感受到的不是將死之人的混沌，而是一股極其強烈、幾乎凝成實質的執念——關於一座城，一座被黃沙掩埋的古城！
    “樓蘭……”
    老人在蕭辰真氣的刺激下，猛地睜開渾濁的雙眼，喉嚨裏發出嗬嗬的破風箱般的聲音，死死盯著蕭辰，另一隻手指向西方，“……古城……入口……月圓……靈泉現……”
    他的話語斷斷續續，夾雜著一些聽不懂的古老音節，但“樓蘭”、“古城入口”、“月圓”、“靈泉”這幾個詞，卻如同驚雷般在蕭辰耳邊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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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家，你說清楚！樓蘭古城入口在哪裏？靈泉在古城何處？”
    蕭辰急忙追問，又渡過去一絲真氣。
    老人眼神渙散，執念支撐著他，但生命卻在飛速流逝。
    他顫抖著，將手中那個染血的陳舊皮卷軸，拚命往蕭辰手裏塞。
    “……圖……最後的……聖物……守護……小心……他們……追……”
    他的話還未說完，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而尖銳的哨響！
    緊接著，是密集的馬蹄聲和囂張的呼喝聲，正迅速朝著綠洲逼近！
    “是沙狼！他們回來了！”
    負責警戒的士兵高聲示警！
    “媽的，陰魂不散！”
    石虎怒罵一聲，提起陌刀，“侯爺，你們救人問話，我帶人擋住他們！”
    “來不及了！”
    梟臉色陰沉，“聽動靜，人數不少，而且是從三個方向合圍過來的！我們被堵在綠洲裏了！”
    綠洲雖是水源地，但地勢低窪，一旦被包圍，就是甕中之鱉！
    情勢瞬間危急！
    前有神秘垂死的樓蘭遺民，手握關鍵線索；後有凶悍的沙狼匪幫追殺而至，意圖滅口！
    蕭辰看了一眼手中那染血的皮卷軸，又看了一眼氣若遊絲、卻仍用渴望眼神望著他的老人。
    帝經感知中，那追兵距離綠洲已不足一裏，速度極快！
    他眼中寒光一閃，當機立斷：“赤鳳！你精通醫術，白鳳不在，你盡力穩住他的傷勢，吊住他的命！
    梟，帶你的人，利用綠洲的樹木和草叢布置絆索、陷阱，遲滯敵人！
    石虎，組織防禦，依托泉眼和胡楊樹，構築環形陣地！
    把我們的‘響雷’和‘掌心雷’都準備好！”
    “是！”
    命令下達，隊伍立刻高效運轉起來。
    赤鳳迅速取出隨身的金瘡藥和解毒丹，配合蕭辰渡入的真氣，全力為老人續命。
    梟帶著暗部如同鬼魅般散入綠洲邊緣的灌木叢。
    石虎則指揮士兵們利用泉邊現有的岩石和胡楊樹幹，構建起簡易的防禦工事，一箱箱火藥被搬到最前沿。
    蕭辰則快速展開那染血的皮卷軸。
    卷軸不知由何種獸皮製成，極其堅韌，上麵用某種暗褐色的顏料繪製著蜿蜒曲折的線條和奇特的符號。
    大部分區域模糊不清，但在一角，清晰地畫著一座掩映在沙山之中的古城輪廓，旁邊標注著一個奇特的、如同新月環繞泉眼的圖案，以及幾行古老的文字。
    這顯然是一幅樓蘭古城的地圖，雖然隻是殘圖，但指向性明確！
    更重要的是，當蕭辰將帝經的感知力集中在這地圖上時，竟能從那些古老的線條和符號中，感受到一絲微弱的、與那老人同源的精神印記！
    那印記指向地圖上古城內部某個特定區域，傳遞出“生機”、“核心”的模糊意念！
    “靈泉……就在古城這個位置！”
    蕭辰心中大定！這殘圖，加上帝經的感應，終於讓尋找涅盤靈泉不再是完全漫無目的！
    “他們來了！”
    警戒哨發出嘶吼。
    地平線上，煙塵滾滾，數十騎沙狼匪徒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餓狼，呼嘯著衝入綠洲！
    他們揮舞著彎刀，臉上帶著殘忍的笑意，顯然認為這是一場輕鬆的狩獵。
    然而，等待他們的，是遠征隊冰冷的刀鋒和……來自另一個維度的打擊。
    “放箭！”
    弩機嗡鳴，箭矢如雨，將衝在最前麵的幾名沙狼射成了刺蝟。
    “砰！砰！砰！”
    埋伏在草叢中的梟等人，適時引爆了預設的“掌心雷”，小範圍的爆炸和飛射的鐵片，頓時讓沙狼的隊伍人仰馬翻，陣型大亂。
    “結陣！衝鋒！殺光他們！”
    沙狼的頭目，一個臉上帶著狼頭刺青的凶悍大漢，揮舞著長刀，厲聲咆哮，試圖穩住隊伍。
    更多的沙狼匪徒湧了上來，憑借人數優勢，悍不畏死地衝擊著遠征隊的環形陣地。
    刀劍碰撞聲、怒吼聲、慘叫聲再次響徹這片小小的綠洲。
    蕭辰沒有親自加入戰團，他守在老人和赤鳳身邊，一邊關注戰局，一邊將帝經運轉到極致，感知著那老人的狀態和他識海中殘留的執念碎片。
    在帝經的微觀感知下，老人那瀕臨崩潰的識海中，無數記憶碎片如同走馬燈般閃過：輝煌的古城、祭祀的火焰、清澈的泉水、突如其來的災難、黃沙淹沒家園、族人流離失所、世代守護的秘密、以及……近期被某些神秘人追殺、同伴接連慘死的畫麵……最終，所有的碎片都凝聚成對“靈泉”的渴望，和將“聖物”地圖）交付給“有緣人”身負帝王氣運的蕭辰）的最終使命。
    “月圓之夜……古城西側……流沙之眼……會顯現真正的入口……靈泉在……生命之殿……”
    老人回光返照般，再次睜大眼睛，用盡最後力氣，吐出幾個清晰卻零碎的詞句，手指在地圖某個模糊的標記上用力點了點。
    說完，他腦袋一歪，最後的氣息徹底消散。
    但那渾濁的眼睛，卻帶著一絲解脫，望著蕭辰，仿佛完成了最後的囑托。
    赤鳳探了探他的鼻息，對蕭辰搖了搖頭。
    蕭辰沉默，對著老人的屍體微微躬身。
    這是一個堅守到生命最後一刻的遺民，他用生命，送來了最關鍵的信息。
    就在這時，外麵的戰鬥也接近尾聲。
    沙狼匪徒雖然凶悍，但在遠征隊嚴密的陣型、精良的裝備和火藥武器的打擊下，損失慘重，丟下二十多具屍體，狼狽地退出了綠洲，消失在沙丘之後。
    石虎帶著人清理戰場，救治傷員。
    蕭辰站起身，將那張染血的樓蘭古城殘圖小心收好。
    他目光望向西方，根據老人臨死前的遺言、地圖的指引以及帝經的感應，樓蘭古城的位置和進入方法，終於清晰了起來。
    月圓之夜，流沙之眼，生命之殿。
    時間，更加緊迫了。距離下一個月圓，隻剩下不到十天。
    “收拾行裝，補充飲水，一刻鍾後出發！”
    蕭辰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目標，樓蘭！”
    希望，如同這沙漠中的月牙泉，雖然微小，卻真實地出現在了眼前。
    而那張染血的古圖，則如同一把鑰匙，即將開啟塵封的曆史與……致命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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