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台上的硝煙與血腥尚未完全散去，但籠罩京城的陰雲已然被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陽光灑落，照亮了狼藉的廣場，也照亮了劫後餘生者們驚魂未定的臉龐。
    女帝在蕭辰的攙扶下，雖顯虛弱，但腰背挺直，鳳眸掃過下方跪倒一片的官員和禁軍，那屬於九五之尊的威嚴，伴隨著剛剛擊退邪神投影的餘威，如同無形的山嶽，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眾卿平身。”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清晰地在每個人耳邊響起。
    眾人如蒙大赦，戰戰兢兢地起身，垂首而立，不敢直視天顏。
    許多參與或默許了此次政變的官員，更是麵如死灰，冷汗浸透了後背。
    “今日之事，眾卿皆已目睹。”
    女帝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冰冷的穿透力，“安國公趙嵩，勾結域外邪宗幽冥，謀逆弑君，禍亂朝綱，更欲以國運萬民為祭，其罪，當夷三族！”
    夷三族！這三個字如同冰錐，刺入所有與安國公有牽連的官員心中，讓他們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住。
    “然，”
    女帝話鋒一轉，目光掃過那些麵色慘白的官員，“朕深知，爾等之中，不乏受其蒙蔽、裹挾，或迫於形勢者。朕，給你們一個機會。”
    她頓了頓，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凡今日之前，與安國公逆黨有牽連者，三日之內，至禦史台自首，交代罪責，交出黨羽，朕可視情節輕重，從輕發落，或準其戴罪立功。
    逾期不報者，一經查實，以同謀論處，絕不姑息！”
    恩威並施！
    既展現了雷霆手段，又留下了一線生機。
    這無疑是最能快速穩定局麵、分化瓦解殘餘敵對勢力的策略。
    “陛下聖明！臣等叩謝天恩！”
    不少心中惶恐的官員立刻跪地叩首，感激涕零。
    這意味著他們還有活路，甚至有機會保住家族。
    “禁軍統領張威。”
    女帝點名。
    一名身材魁梧、麵容剛毅的將領立刻出列跪倒：“末將在！”
    此人正是之前蕭辰讓青鳳聯絡的禁軍副統領之一，顯然在混亂中把握住了機會，控製住了部分禁軍。
    “朕命你暫代禁軍統領一職，即刻起，全麵接管京城防務，肅清安國公餘孽，穩定秩序！凡有趁機作亂者，格殺勿論！”
    “末將遵旨！”
    張威重重抱拳，眼中閃過激動和忠誠的光芒。
    “另外，傳朕旨意，昭告天下：偽帝趙王，年幼無知，受人操控，廢其王位，圈禁宗人府，非詔不得出。太後趙氏……”
    提到太後，女帝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聲音微頓，“為邪術所控，身不由己，然終究……鳳體欠安，移居西苑頤養，非詔不得擾。”
    對太後和趙王的處置，算是留了情麵，也彰顯了仁德，有利於安撫宗室和部分觀望的勢力。
    一道道旨意有條不紊地發出，如同精密的齒輪開始齧合，將這艘剛剛經曆狂風巨浪的帝國航船，重新撥回正確的航道。
    處理完這些緊急事務，女帝才將目光轉向一直守護在側的蕭辰，以及他身後傷痕累累卻眼神熾熱的石虎、墨鳳等人。
    她的目光變得柔和了許多，帶著由衷的感激：“蕭卿，石將軍，墨鳳姑娘，還有諸位龍驤衛的將士，此次護駕平亂，爾等居功至偉！朕，感激不盡！”
    “此乃臣等本分！”
    蕭辰躬身行禮。
    石虎和墨鳳等人也紛紛跟著行禮，石虎更是咧著大嘴，雖然渾身是傷，卻笑得像個孩子。
    “本分之外，更有擎天保駕之功！”
    女帝語氣堅定，“鎮北伯蕭辰，聽封！”
    蕭辰神色一肅，再次躬身。
    “晉封爾為‘鎮國公’，世襲罔替！賜丹書鐵券，可見君不拜，劍履上殿！
    另，賞金萬兩，錦緞千匹，府邸一座！”
    鎮國公！大胤異姓臣子的最高爵位！見君不拜，劍履上殿，更是無上的榮寵！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眾多官員看向蕭辰的目光充滿了羨慕、敬畏，以及一絲複雜。
    “臣，蕭辰，謝陛下隆恩！”
    蕭辰平靜領旨，並未有太多激動。
    爵位榮華於他，遠不及懷中那三味尚未完全煉化的靈藥以及肩上的責任重要。
    “龍驤衛指揮使石虎，勇猛果決，擢升為京營節度使，統領京畿兵馬！賞金千兩，宅邸一座！”
    “墨鳳，機敏善戰，功勳卓著，封為‘暗羽郡主’，領宮內女官統領之職，負責宮禁安全與情報偵緝！賞金五百，宅邸一座！”
    “青鳳，忠勇可嘉，身負重傷仍傳遞密信，功不可沒，封為‘青鸞郡主’，領天機閣副統領之職，協助蕭卿處理機密要務！賞金五百，宅邸一座，賜宮中秘藥療傷！”
    “其餘龍驤衛將士，皆官升三級，賞賜豐厚，按功行賞！”
    一連串的封賞，如同重磅炸彈，砸得眾人頭暈目眩，也砸得那些原本還有些小心思的官員徹底熄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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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帝這是毫不掩飾地對蕭辰及其勢力集團進行酬功和扶持，其信任與倚重，可見一斑！
    “末將臣女）謝陛下隆恩！”
    石虎、墨鳳、青鳳等人激動領旨。
    石虎更是樂得見牙不見眼，京營節度使！這可是實權大佬了！
    封賞完畢，女帝在蕭辰和重新集結的忠誠禁軍護衛下，起駕回宮。
    祭天台的殘局，自有張威等人收拾。
    回到久違的、卻依稀殘留著之前動蕩痕跡的乾清宮，女帝屏退了左右，隻留下蕭辰一人。
    殿內燭火搖曳，映照著兩人都有些疲憊卻心潮難平的容顏。
    “蕭辰，”
    女帝卸下了朝堂上的威嚴，語氣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恍惚和深深的依賴，“這一次，若非你……朕恐怕……”
    “陛下洪福齊天，自有神明庇佑。”
    蕭辰溫和地打斷她，將懷中那三味依舊散發著柔和光暈的靈藥取出，“陛下體內的毒素雖被靈藥壓製，但並未根除，還需盡快煉製解藥，徹底清除餘毒，穩固龍體。”
    看著那三味幾乎是用命換來的靈藥，女帝眼中泛起水光，她輕輕握住蕭辰的手，低聲道：“辛苦你了……西北之行，定然凶險萬分。”
    她的手冰涼而柔軟，蕭辰心中微微一顫，反手將她微涼的手握在掌心，渡過去一絲溫熱的帝經靈力：“為陛下，萬死不辭。”
    兩人一時無言，殿內氣氛微妙而溫馨。
    片刻後，蕭辰率先打破沉默，神色凝重起來：“陛下，安國公雖已伏法，但幽冥宗根基未損，那幽冥老祖更是深不可測。
    此次他們圖謀失敗，絕不會善罷甘休。
    我們從那黑袍人記憶中得到的零星信息，指向了幾個疑似幽冥宗據點的位置，必須盡快派人查探，早做防範。”
    女帝點了點頭，鳳眸中寒光一閃：“朕明白。此事，便交由你和天機閣全權負責。
    朝堂之上，朕會盡快肅清餘毒，穩定人心。大胤，經不起第二次這樣的動蕩了。”
    她沉吟片刻，又道：“還有魏公公……他為了掩護青鳳，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生要見人，死……也要找到他的遺體，厚葬。”
    提到魏忠，蕭辰心中也是一沉。
    那個深不可測的掃地太監，關鍵時刻的援手，是他欠下的一份大人情。
    “臣明白，會全力搜尋魏公公下落。”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墨鳳清脆又帶著一絲焦急的聲音：“陛下！國公爺！不好了！那個……那個劉瑾，在天牢裏……化了！”
    化了？
    蕭辰和女帝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驚疑。
    兩人立刻起身，趕往天牢。
    天牢最深處，關押劉瑾的牢房外，幾名獄卒麵色驚恐地跪倒在地。
    牢房內，哪裏還有劉瑾的身影？
    隻剩下一灘散發著惡臭的、粘稠的黑色液體，以及幾片破碎的暗紫色官袍碎片！
    和之前太師府鐵奴、西北雪盜頭領、乃至幽冥宗門人死後的情形，如出一轍！
    隻是這次，化得更快，更徹底！
    “果然……這些被幽冥宗核心控製的人，體內都被種下了某種惡毒的禁製，一旦被擒或將暴露秘密，便會觸發，毀屍滅跡！”
    蕭辰臉色難看。
    這幽冥宗的手段，當真詭秘狠辣，不留任何線索！
    女帝看著那灘黑水，鳳眸含霜：“看來，我們對幽冥宗的了解，還是太少了。蕭辰，清查幽冥宗之事，刻不容緩！”
    “是！”
    離開天牢，夜色已深。
    京城在經過白天的驚天動地後，陷入了某種異樣的寧靜，但在這寧靜之下，清洗與重建正在悄然進行。
    蕭辰站在宮牆之上，眺望著這座沉睡中的帝都。
    繁星點點，夜風微涼。
    表麵的風暴似乎已經平息，女帝重掌大權，逆黨伏誅，論功行賞。
    但他知道，真正的挑戰，或許才剛剛開始。
    幽冥宗的陰影依舊籠罩，那幽冥老祖最後的威脅言猶在耳。
    朝堂之上，也未必就此鐵板一塊，暗流依舊湧動。
    他摸了摸懷中那枚沉甸甸的鎮國公金印，又感受了一下體內那變得更加凝練的紫金帝力。
    路還很長。
    但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回頭，望向乾清宮那溫暖的燈火，眼中閃過一絲堅定。
    無論前路如何，他都會守護好這片江山，和……江山裏的那個人。
    夜風吹動他的衣袍，獵獵作響。
    新的征程，已然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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