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翁的白骨短杖頓地的聲音很悶，像敲在朽木上。
    但那根杖插進土裏的瞬間，方圓五十丈的幽冥鎖魂大陣驟然變色。
    幽綠鬼火“呼”地一聲全部熄滅。
    取而代之的，是從地麵裂縫裏滲出的、粘稠暗紅的血光。
    血光像活過來的泥漿，順著陣法紋路蔓延，所過之處草木枯死，泥土變黑，空氣中彌漫開濃重的腥甜味——像鐵鏽混合腐敗血肉的味道。
    “退！”
    蕭辰本能地低吼，三人同時向後急撤。
    但晚了。
    血光已經覆蓋了整片陣法區域。
    他們腳下，那些暗紅紋路猛地亮起刺目血芒，然後——
    噗！噗！噗！
    無數細小到肉眼幾乎看不清的血紅色蟲子，從紋路裏噴湧而出！
    不是爬出來，是噴出來，像紅色的煙霧，瞬間彌漫整個空間。
    蟲子太小了，比針尖還小，密密麻麻聚在一起，形成一片蠕動的紅色血霧。
    翅膀振動的“嗡嗡”聲連成一片，聽得人頭皮發炸。
    “血蠱蟲！”
    墨鳳聲音發顫，“幽冥宗養在血池底部的邪物，專破護體罡氣，鑽入皮膚就順著血脈往心髒爬，被咬中三息必死！”
    她話音剛落，紅色血霧已經撲到眼前。
    蕭辰橫刀揮舞，刀罡化作一道紫金色旋風，試圖絞散蟲霧。
    刀風所過之處，確實有大量蟲子被攪碎，但蟲子實在太多了，碎了一批馬上有更多補上，前仆後繼。
    而且這些蟲子不懼刀罡。
    它們太小了，能順著刀罡的縫隙鑽進來。
    蕭辰親眼看到幾隻蟲子撞在護體罡氣上，“嗤”一聲輕響，罡氣竟然被腐蝕出一個小洞！
    蟲子順著洞就往裏鑽！
    “罡氣擋不住！”
    他急退，同時左手並指連點，帝經靈力在周身布下第二層內罡——但消耗巨大，撐不了多久。
    旁邊，青鳳掌心赤金火焰爆發，化作一道火牆擋在三人身前。
    “嗤嗤嗤——！”
    蟲子撞在火牆上，瞬間碳化，成片掉落。
    離火之力確實克製陰邪蠱蟲，火焰所過之處，紅色血霧被清空一大片。
    骨翁在陣外冷笑：“離火克陰邪？看看你能燒多少。”
    他白骨短杖再頓。
    地麵裂縫裏湧出更多的血蠱蟲！
    這次不是從陣法紋路，是從更深處直接噴發，像血色的噴泉，轉眼間蟲霧濃度增加了一倍！
    青鳳臉色一白。
    她胸口赤金光點瘋狂閃爍，掌心火焰持續輸出，但蟲霧實在太多了，燒掉一層馬上補上兩層。
    火牆開始不穩，明暗不定。
    “這樣不行，”
    她咬牙，“我撐不住太久。”
    墨鳳已經從機關匣子裏掏出所有能用的東西——驅蟲粉、爆裂彈、毒煙丸，一股腦往外扔。
    但血蠱蟲對這些東西抗性極高，驅蟲粉隻能讓它們稍微退避，爆裂彈炸開的衝擊波對微小蟲子效果有限，毒煙丸……蟲子本身帶毒，根本不怕毒。
    “老鯊！帶兄弟們用火攻！”
    蕭辰朝陣外吼。
    老鯊等人早就準備好了，火把、火油罐子全拿出來，往蟲霧裏扔。
    火油爆開，燃起大片火焰。
    確實燒死不少蟲子，但蟲霧太濃，火焰很快被前仆後繼的蟲子撲滅——這些鬼東西竟然不怕死，用身體堆滅火焰！
    “這他媽是什麽玩意兒？”
    一個兄弟眼睜睜看著火堆被蟲子淹沒，臉都綠了。
    陣內，情況更糟。
    蟲霧已經突破青鳳的火牆最外層，開始向三人逼近。
    蕭辰的刀罡和內罡隻能護住自己，墨鳳的機關快用完了，青鳳的火焰輸出已經到極限，嘴角開始滲血。
    “撐住！”
    蕭辰橫刀連斬，刀罡在蟲霧中清出一小片空間，但馬上又被填滿，“找陣眼！這大陣一定有核心！”
    “找不到！”
    墨鳳急道，“血光太濃，幹擾感知！而且蟲子太多，根本沒法分神探查！”
    青鳳突然悶哼一聲。
    她右手手背上，不知什麽時候趴了三隻血蠱蟲。
    蟲子太小，鑽透皮膚時隻有針紮般的微痛，等發現時，已經鑽進去一半！
    暗紅色的紋路順著血管往手臂上蔓延，速度極快。
    “青鳳！”
    蕭辰眼睛紅了，一刀掃開麵前蟲霧，衝到青鳳身邊，左手並指如刀，“忍著！”
    說完，指尖紫金光芒凝聚，快如閃電般劃向青鳳手背！
    噗嗤。
    連皮帶肉削掉薄薄一層。
    三隻還沒完全鑽進去的蟲子被挑飛，在半空就被蕭辰一刀斬碎。
    但青鳳手背上已經留下三道暗紅色細線，正在往手腕延伸。
    “蠱毒入體了，”
    墨鳳臉色煞白，“得馬上逼出來，否則……”
    “沒時間逼毒，”
    青鳳咬牙，左手按住右腕，赤金火焰順著手臂燒過去。
    火焰所過之處，暗紅細線被燒得“滋滋”作響，速度減慢，但還在頑強蔓延。
    離火能克製蠱蟲，但對已經入體的蠱毒，效果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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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糟的是，因為分心壓製蠱毒，青鳳維持的火牆出現漏洞。
    蟲霧像聞到血腥的鯊魚，瘋狂從那漏洞湧進來！
    “小心！”
    墨鳳尖叫，機關匣子對準漏洞，“暴雨梨花！”
    匣子前端炸開，無數細如牛毛的鋼針呈扇形噴射，將湧進來的蟲霧打散大半。
    但鋼針有限，射完一波就沒了。
    而蟲霧無窮無盡。
    漏洞還在擴大。
    蕭辰擋在兩人身前，橫刀舞得密不透風。
    刀罡在身前三尺形成一道紫金色屏障，蟲子撞上來就被絞碎。
    但他額頭青筋暴起，呼吸粗重——內腑的傷在加重，靈力快見底了。
    “這樣下去……我們都得死在這兒。”
    他喘著氣說。
    墨鳳突然眼神一狠。
    “老娘跟你們拚了！”
    她從懷裏掏出一個雞蛋大小的黑色鐵球——不是之前那些，這個表麵光滑如鏡，沒有任何紋路，隻在頂端有一個小小的凹槽。
    “這是我師父留下的‘雷火珠’，裏麵封著一縷天雷火，”她語速飛快，“爆炸威力足夠炸平這片陣法，但咱們也在爆炸範圍。
    我用機關術做個延時引爆，咱們有十息時間往外衝！”
    “十息？”
    蕭辰看了眼四周密密麻麻的蟲霧，“衝不出去。”
    “那也得試試！”
    墨鳳把鐵球往地上一按，手指在凹槽裏連點三下。
    鐵球表麵亮起暗紅光芒，開始“嘀嗒嘀嗒”輕響——倒計時。
    十。
    九。
    但就在這時，青鳳突然按住墨鳳的手。
    “等等。”
    她抬起頭，赤金色的瞳孔重新浮現——但這次不是失控，是清醒的、有意識的。
    “蟲子太多了，”
    她盯著漫天血霧，“但它們的行動……有規律。”
    “什麽規律？”
    “看，”
    青鳳指向蟲霧最密集的幾個方向，“蟲子不是均勻分布的。
    東北、西南、正西這三個方向，蟲霧濃度比其他地方高三成。
    而且這三個點的蟲子，移動軌跡很整齊，像被什麽指揮著。”
    蕭辰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
    確實。
    漫天蟲霧看似混亂，但仔細觀察，能發現有三個“節點”。
    那裏的蟲子尤其密集，而且飛行動作整齊劃一，像軍隊。
    “陣眼有三個？”
    墨鳳眼睛一亮，“血蠱大陣的核心是三個‘母巢’？蟲子是從那裏繁殖出來的？”
    “有可能，”
    青鳳點頭，“如果炸掉母巢，大陣自破。”
    “但怎麽過去？”
    蕭辰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蟲海，“咱們連十丈都走不出去。”
    青鳳沒說話。
    她低頭看向自己胸口。
    赤金光點正以某種奇特的頻率明暗閃爍。
    “我有個辦法，”
    她抬起頭，赤金色瞳孔裏閃過一絲決絕，“但我需要你們配合。”
    “什麽辦法？”
    “用我的離火蠱力做‘引子’，”
    青鳳說，“蟲子怕火，但更怕‘同類’被火燒死時發出的信息素。
    我用火焰清出一條路，你們跟著我衝。
    但這條路隻能維持三息，三息內必須衝到最近的母巢，炸掉它。”
    “那你呢？”
    蕭辰盯著她。
    “我殿後，”
    青鳳扯了扯嘴角，“放心，我現在……沒那麽容易死。”
    不等蕭辰反對，她雙手已經抬起。
    掌心相對，赤金色火焰在雙掌間凝聚、壓縮，最後凝成一顆拳頭大小凝實到幾乎液化的火球。
    火球中心，隱約可見七彩流光遊走。
    “準備好了嗎？”
    青鳳問。
    蕭辰和墨鳳對視一眼，同時點頭。
    “那就——”
    青鳳雙手猛地向前一推！
    火球炸開。
    不是爆炸，是擴散。
    赤金色的火焰呈扇形向前噴發，像一把燒紅的巨犁，狠狠撞進蟲海！
    “嗤嗤嗤嗤——！！！”
    刺耳的灼燒聲連成一片。
    火焰所過之處，蟲子成片碳化掉落，空氣中彌漫開焦臭和某種奇特辛辣的信息素氣味。
    一條寬約三尺、長十餘丈的火焰通道，硬生生在蟲海中犁了出來！
    通道盡頭，隱約可見一個由無數蟲子堆積成的、拳頭大小的暗紅色肉瘤——那就是母巢，正在不斷噴吐新生的血蠱蟲。
    “走！”
    青鳳低喝，率先衝進通道。
    蕭辰和墨鳳緊隨其後。
    三人在火焰通道中狂奔。
    兩側是密密麻麻的蟲牆，蟲子瘋狂衝擊火焰屏障，試圖填補通道。
    火焰在迅速消耗，通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窄。
    三息。
    衝到一半時，通道寬度隻剩兩尺。
    兩息。
    母巢近在眼前，但通道隻剩一尺寬，蟲子幾乎貼著臉飛。
    最後一息。
    青鳳突然停下，轉身，雙手按向兩側蟲牆！
    “爆！”
    她胸口的赤金光點猛地一亮。
    按在蟲牆上的雙手炸開兩團刺目的赤金火焰，硬生生將即將合攏的通道又撐開半尺！
    “快！”
    她吼。
    蕭辰和墨鳳從她身側衝過，撲向那個暗紅色肉瘤。
    墨鳳手裏攥著雷火珠，狠狠砸在肉瘤上！
    “轟——！！！”
    爆炸的巨響。
    不是雷火珠炸了——是肉瘤本身炸了。
    被雷火珠擊中核心，這個母巢瞬間崩潰，裏麵儲存的無數蟲卵和未孵化的幼蟲炸得到處都是。
    隨著母巢爆炸，整個血蠱大陣猛地一顫。
    東北方向的蟲霧濃度驟然下降三成！
    有效！
    “下一個！”
    蕭辰轉身想拉青鳳。
    但青鳳沒動。
    她站在原地，雙手還按在蟲牆上，臉色慘白如紙，嘴角鮮血不斷滲出。
    胸口赤金光點瘋狂閃爍，明暗頻率越來越亂。
    “青鳳！”
    蕭辰心往下沉。
    “我……撐不住了，”
    青鳳聲音發顫，赤金色瞳孔開始渙散，“蠱毒……壓不住了……”
    她右手手背上，那三道暗紅細線已經蔓延到肩膀，正向心脈延伸。
    而失去她火焰支撐的蟲牆，正在瘋狂合攏。
    眼看就要將她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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