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世界的天穹中層，七十二座浮空山門，靜靜懸浮於雲海與星輝之間。
    它們本是此界“萬法爭鳴”精神的璀璨投影，各自凝聚著一種修行流派的精髓道韻，供進入此界的天驕感悟、印證、乃至獲取傳承。
    然而此刻，這些本應象征著智慧與傳承的山門，卻悄然彌漫開，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肅殺之意。
    並非來自山門本身，而是來自拜訪它們的不速之客。
    浮空山門·天劍閣。
    此閣形如一柄倒懸的巨劍，通體由某種青色金屬鑄造。
    森然劍氣如同實質的瀑布，從閣頂傾瀉而下，在下方雲海中，切割出永不愈合的劍痕。
    這裏是劍修聖地，劍意純粹而淩厲。
    然而此刻，在那劍氣瀑布的源頭，天劍閣的洗劍池旁，一道身影正負手而立。
    此人身材瘦高，頭發隨意披散，麵容清臒，顴骨高聳。
    一雙眼睛卻亮得嚇人，深處燃燒著一種混雜了憤世嫉俗、不甘與毀滅欲望的火焰。
    他周身並無強大靈力波動，卻有一種詭異的道韻彌漫。
    正是三大異數之一，曾差點顛覆大唐，“我花開後百花殺”的——黃巢。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輕輕觸碰著洗劍池中，那凝聚了千年劍意的池水。
    指尖所及，清澈的池水瞬間變得渾濁、發黑，仿佛被墨汁汙染，其中精純的劍意發出一聲哀鳴，迅速消散。
    “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黃巢低聲吟誦著，自己當年的詩句，嘴角勾起一抹譏誚而殘忍的弧度，
    “這所謂的劍道聖地。劍氣再利，斬得盡天下不公嗎？不如……與我一同埋葬這醃臢世道。”
    他掌心一翻，一枚通體漆黑、布滿扭曲裂痕的玉質陣盤，出現在手中。
    陣盤中心，鑲嵌著一顆不斷搏動的、米粒大小的純白蟲卵——正是噬道蟲的卵！
    黃巢將陣盤輕輕按入洗劍池底部。
    池水瞬間沸騰、蒸發！
    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細密的、純白色的符文，從陣盤中蔓延而出。
    如同擁有生命的根須，瘋狂鑽入天劍閣的根基之中！
    這些符文與山門本身的劍意道韻激烈衝突，發出“嗤嗤”的腐蝕聲響。
    白色符文數量極多，且帶著一種霸道的同化與吞噬特性，竟在緩慢而堅定地侵蝕、改造著天劍閣的法則結構。
    整個過程，黃巢麵無表情，眼中隻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進度如何？”
    一個沒有絲毫情感波動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後響起。
    空間微微扭曲，一名身穿漆黑勁裝、臉覆無表情金屬麵具、隻露出一雙深邃如寒潭眼睛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浮現。
    他腰間懸著一柄樣式古樸的長劍，劍未出鞘，卻自然散發著，一股斬斷一切生機、秩序，乃至情感的純粹肅殺之意。
    正是天庭派來，監督此次行動的黑衣肅殺者——劍五。
    其修為赫然是敕命境中期，遠在黃巢的半步敕命之上。
    黃巢並未回頭，隻是淡淡道：
    “凋零陣眼已種下。
    以此閣千年劍意為薪柴，當陣法全麵啟動時，爆發的‘萬法凋零波’足以覆蓋方圓三百裏。
    其範圍內的生靈，修為低於知命境後期者，生機與道韻將瞬間被抽幹；低於掌命境後期者，亦會道基受損，實力大減。”
    劍五微微頷首，冰冷的目光掃過那些蠕動的白色符文：
    “噬道蟲卵與陣盤結合，效率比預計高12.7。黃巢，你雖為下界叛逆，但對毀滅與掠奪之道，確有獨到天賦。”
    “下界叛逆？”
    黃巢終於轉過身，眼中火焰跳動，
    “若非這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何來叛逆？
    天庭視我等為芻狗，我又何嚐不能視這所謂上界為仇寇？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
    劍五眼中毫無波瀾：“無需與吾談論你的仇恨。完成你的任務，天庭自會兌現承諾，予你真正的超脫。”
    “超脫？”
    黃巢低笑，笑聲中滿是嘲諷，
    “我隻要毀滅。毀滅這看得見的一切不公與偽善。”
    “隨你。”
    劍五不再多言，身形逐漸淡化，
    “下一個目標，菩提院。
    張角已先一步前往，但他功法偏重蠱惑與引動，寂滅陣眼的布置，需你凋零之道配合。兩個時辰內完成。”
    話音未落，身影已徹底消失。
    黃巢望著劍五消失的方向，枯瘦的手指緩緩握緊，骨節發白。
    半晌，他鬆開手，低頭看著掌心那枚，作為聯絡與監控用的白色骨符，眼中閃過一絲極深的忌憚，與隱藏極好的殺意。
    “天庭……待我功成之日……”
    他喃喃一句，身影化作一道灰敗的流光，射向遠方另一座梵唱隱隱、佛光普照的浮空山門。
    浮空山門·菩提院。
    與天劍閣的淩厲不同，菩提院籠罩在祥和的金色佛光之中。
    院牆斑駁古拙，院內菩提樹虛影參天。
    葉片搖動間，灑落點點智慧光雨，空氣中彌漫著寧靜、慈悲、啟迪智慧的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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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在院內最大的那棵菩提樹下，一名頭裹黃巾、身穿杏黃色道袍、手持九節杖的道士，正盤膝而坐。
    他麵容平凡，但一雙眼睛卻異常明亮，瞳孔深處仿佛有細小的、不斷生滅的雷霆符文流轉。
    他周身氣息玄奧。
    既有道家清靜無為之意，又混雜著一種狂熱的、煽動人心的信仰之力。
    更深處，則是一股引而不發的、仿佛能號令天地災劫的暴戾。
    正是三大異數之一，掀起黃巾之亂的——太平道天公將軍·張角。
    他並未像黃巢那樣，直接侵蝕山門核心，而是口中念念有詞，手中九節杖輕輕頓地。
    杖尖觸地的瞬間，一圈圈淡黃色的、肉眼難見的漣漪。
    以他為中心，悄無聲息地擴散開來，融入菩提院的佛光、禪唱、乃至每一片菩提葉的脈絡之中。
    這漣漪並非攻擊，而是一種更加隱秘、更加陰險的共鳴與篡改。
    它在悄然改變著，菩提院道韻的性質——
    將慈悲引向盲從，將智慧扭曲為狂熱，將寧靜催化為死寂。
    院中那些道韻烙印所化的“僧人虛影”，其麵容開始變得模糊、呆滯。
    口中誦唱的經文，也逐漸變調，夾雜進一些意義不明、卻令人心煩意亂的詭異音節。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張角低聲吟唱著，眼中雷霆符文閃爍更急，
    “這滿口慈悲的偽善佛光，何嚐不是一種蒼天？今日，便讓我這黃天，送爾等早登極樂……寂滅之樂。”
    他抬起左手，掌心浮現一團不斷翻滾的、由無數細小瘟疫符文、災劫符號構成的暗黃色氣團。
    氣團中心，同樣包裹著一枚噬道蟲卵。
    張角小心翼翼地、將這團寂滅劫氣，緩緩按向菩提樹的樹幹。
    樹幹接觸劫氣的部位，瞬間失去光澤，變得灰敗、幹裂，仿佛經曆了千年的幹旱與疫病。
    劫氣如同活物，沿著樹幹的脈絡，迅速向上蔓延，所過之處，枝葉凋零，佛光黯淡。
    而整座菩提院的祥和道韻，也在發生著某種根本性的轉變，朝著一種萬物寂滅、信仰終焉的詭異方向滑落。
    “張將軍，吾來助你。”
    黃巢那灰敗的身影，出現在院牆之上。
    他看了一眼被劫氣侵蝕的菩提樹，以及院中那些變得詭異的僧人虛影，點了點頭：
    “凋零與寂滅，本就一體兩麵。
    以此院為基，爆發之時，當可引動覆蓋範圍內的生靈心魔，引爆其體內暗傷舊疾，從內部瓦解。”
    “有勞黃王。”
    張角微微頷首，態度平和，仿佛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劍五大人催促，你我需加快進度。
    七十二山門，需布置三十六處主陣眼，方能勾連成網，配合星軌與地脈，布下‘萬法歸墟煉靈大陣’。”
    “三十六處……”
    黃巢眼中閃過一絲疲憊，但很快被瘋狂取代，“那就……讓毀滅來得更快些吧。”
    兩人不再交談，各自施展手段。
    黃巢釋放出更多灰敗的“凋零”符文，融入張角的“寂滅劫氣”之中，兩者結合，侵蝕速度陡然加快數倍！
    菩提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整座菩提院的佛光，幾乎完全被一種不祥的暗黃與灰白之色取代。
    而在他們看不到的上層。
    劍五懸立於星海陣圖邊緣，麵前展開一麵，由純粹光幕構成的監控星圖。
    星圖上，七十二座浮空山門以光點標識。
    其中已有十七處光點，從原本代表各流派道韻的顏色，被汙染、覆蓋，變成了灰白色或暗黃色。
    並且光點內部，都有一個微小的白色蟲卵標誌在閃爍。
    “進度：47.2。”
    劍五冰冷地匯報，
    “預計六個時辰後，三十六主陣眼布置完成。
    屆時，輔以地脈九處‘噬道母巢’吸引注意力，星軌‘收割之光’提供能量，‘萬法歸墟煉靈大陣’啟動條件，將達到最低閾值。”
    一個縹緲而威嚴的聲音，直接在他意識中響起：“神州與深淵方麵反應？”
    “神州以袁天罡為首的大唐勢力，損失慘重，龜縮於長安虛影附近，忙於自保。
    秦瓊、程咬金、薛仁貴遭遇深淵典韋、張遼等人。
    雙方於劍塚衝突，因紫薇帝星劍異動，以及母巢蘇醒而中斷，各自撤退，目前行蹤不明。”
    “深淵方麵，韓擒虎受創，典韋遭秦瓊牽製，賀若弼狀態不穩。
    郭嘉似有察覺，但其注意力，被母巢與劍塚異變吸引。
    總體而言，雙方中堅力量已被成功分散、削弱、並陷入持續消耗狀態。”
    “中小型宗門、世家、散修團體，正蜂擁前往各資源點，以及未被汙染的山門，爭奪機緣。
    道韻活躍度高，且防護力量薄弱，為最佳收割目標。”
    縹緲聲音：
    “甚好。繼續執行。重點關注袁天罡、郭嘉、秦瓊、典韋等，具有較高威脅與營養價值的個體。
    異數情緒是否穩定？”
    劍五：
    “黃巢仇恨堅定，毀滅欲望強烈，配合度高，但對天庭有潛在敵意。
    張角看似平和，實則信念扭曲狂熱，其黃天理念與天庭秩序，存在根本衝突。需警惕其借陣法，達成私人目的。”
    “無妨。棋子而已。待大陣功成，煉化此界所有養料，他們……亦在煉化之列。保持監控，必要時，可提前清除。”
    “明白。”
    通訊中斷。
    劍五眼中數據流光緩緩平息，恢複成一片冰冷的寒潭。
    他身影一動，已出現在另一座，正在被黃巢與張角聯手侵蝕的、陰陽五行宗山門上空，無聲地監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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