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下意識停下了動作，駭然望向那片空蕩蕩的天空。
    那裏，隻有十根細小的金色鎖鏈緩緩收回，沒入纏繞句芒的鎖鏈主體之中，仿佛從未離開過。
    一擊，不，甚至算不上正式的攻擊，隻是律法意誌的延伸與執行。
    十大敕命境神將，隕！
    “這……便是破命境的真正威能？”一名兵俑偏將喃喃，魂火劇烈跳動。
    “不。”
    王翦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中長劍，眼中滿是敬畏與複雜，
    “尋常破命境，絕無此等手段。這是……陛下獨有的道。”
    他比旁人看得更清楚。
    嬴政方才所施展的，絕非簡單的力量碾壓，而是“規則”層麵的直接修改與判定。
    那金色鎖鏈所代表的“律法”，似乎淩駕於此地原有的天道法則之上。
    直接宣布了十大神將的“陣法”與“存在”為“非法”，故而予以“抹除”。
    這已近乎口含天憲！
    是破命境中都極為罕見、需要對自身之道領悟到極致、並且與某種至高權柄深度契合，才能觸及的領域！
    “嬴政——！！！”
    句芒的咆哮響徹雲霄，充滿了怨毒、驚怒，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恐懼！
    十大神將是他經營青木之域的核心班底。
    如今被嬴政彈指間盡數抹去，不僅讓他實力大損，更嚴重幹擾了“四象歸元”大陣的運轉！
    他能感覺到，蒼穹之上那混沌旋渦中，屬於青龍星宿的青色部分，光芒都因此黯淡、紊亂了一瞬！
    “爾敢如此屠戮天庭神將！星君必降天罰，將爾等挫骨揚灰！！”
    句芒瘋狂掙紮，武道真身爆發出刺目青光，試圖崩斷身上的鎖鏈。
    “天庭神將？”
    嬴政終於將目光從建木神宮收回，落在了句芒身上。
    那雙深邃眼眸中，依舊平靜無波，仿佛剛剛抹殺的不是十位敕命境，而是拂去了十粒塵埃。
    “竊據權柄，奴役蒼生，設枷囚籠，阻斷文明。”
    “此等偽神，也配稱‘神’？”
    “在朕之律法下，爾等——皆為罪囚。”
    話音落下，嬴政終於動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
    僅僅一步。
    整片青木之域的天地，仿佛都隨著這一步，輕微地、順從地……傾斜了一絲。
    不是錯覺。
    王翦駭然發現，腳下的大地、空中的流雲、彌漫的乙木靈氣。
    乃至那被“四象歸元”旋渦影響的蒼穹，都在嬴政這一步之下，產生了某種奇異的“偏轉”。
    仿佛這片天地，正在自發地調整自身的“坐標”與“規則”，去適應、去臣服於那位踏空而行的帝者！
    這不是力量上的強行扭曲，而是位格上的天然統禦！
    句芒更是心神劇震。
    他感覺自己與青木之域本源的聯係，在這一步之下，竟然被強行“剝離”了一部分！
    那原本如臂使指、源源不絕的乙木神力，此刻傳來陣陣滯澀與疏離感！
    “不可能！吾乃青木域主！受天命敕封！與此域本源共生！你怎能……”
    “域主？敕封？”
    嬴政已行至句芒真身前方百丈處，身形相較於百丈真身渺小如螻蟻。
    但當他站定，抬眼望去時，那目光卻仿佛在俯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朕既臨此域，此域——便當歸於王化，納於律法。”
    “爾所謂‘域主權柄’，於朕而言，不過是一份需要重新審核、厘定、並最終收回的——非法侵占資產。”
    “現在，朕裁定，此項侵占——無效。”
    嬴政並指如劍，對著句芒真身，虛空一劃。
    “軒轅聖道·律法裁斷之——權柄剝奪。”
    嘩啦啦——！
    纏繞句芒的無數金色鎖鏈同時大放光明！
    這一次，鎖鏈之上浮現的，不再是簡單的“裁斷”、“禁錮”符文，而是更加複雜、更加浩瀚的律令文書虛影！
    這些文書虛影如同烙印，順著鎖鏈狠狠印入句芒的真身、神魂，乃至他掌控的那部分青木域主神格之中！
    “啊——！！！”
    句芒發出了撕心裂肺的、超越之前所有痛苦的慘嚎！
    他感覺到，自己體內那象征著青木域主權柄、與一域本源深度綁定的“神格”。
    正在被那些律法文書強行“標注”、“審核”、“定性”！
    他過往憑借此權柄所做的一切——
    調動地脈、催生萬物、掌控靈氣、乃至設下“乙木青龍大陣”抽取生靈壽元——
    都被打上了“非法行使”、“過度使用”、“損害域內生靈公共利益”等罪名標簽！
    更可怕的是，這些“罪名”並非虛幻。
    而是在某種至高“律法”的判定下，形成了真實的“因果業力”與“規則反噬”，開始反向作用於他的神格本身！
    神格的光芒急速黯淡，內部結構出現無數裂痕，與青木之域本源的聯結，被一道道“律令封條”強行切斷、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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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百丈真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縮小、虛幻！
    七十丈……五十丈……三十丈……
    每縮小一丈，他的氣息就萎靡一分，神力也潰散一分！
    “不！這是我的權柄！我的神域！天庭賜予我的！你無權剝奪！天道不會認可！！”
    句芒狀若瘋狂，拚命催動殘存神力，甚至開始燃燒神魂本源，試圖抵抗那無孔不入的律法侵蝕。
    “天道？”
    嬴政眼神漠然，
    “待朕重定乾坤，律法即為天道。”
    “至於天庭——”
    他抬頭，望向蒼穹之上，那因青龍星宿之力紊亂，而略顯躁動的混沌旋渦。
    嘴角似乎勾起一絲極淡、卻冰冷刺骨的弧度：
    “朕，很快便會去與他們，好好算一算總賬。”
    “現在，伏法吧。”
    最後三字吐出，嬴政右手五指，對著已縮小至十丈、氣息衰落到極點、神格布滿裂痕的句芒，緩緩握攏。
    “鎮。”
    轟！
    所有金色鎖鏈猛然向內收縮！
    無數律法文書虛影徹底融入句芒殘軀！
    他的慘叫戛然而止。
    武道真身徹底凝固，化作一尊十丈高、通體遍布金色律令符文、麵目保持著驚恐與不甘神色的雕像。
    雕像內部，他的神魂、意誌、乃至最後一點真靈。
    都被層層律法封印徹底鎮封、禁錮，陷入永恒的沉寂與黑暗。
    青木域主，句芒——被律法鎮壓，神格剝離，形同隕落！
    嬴政抬手一招。
    那尊雕像迅速縮小，化為拳頭大小，落入他掌心。
    雕像之中，隱約可見一絲極其精純、卻已被打上無數封印的青色本源——
    那是被剝離、淨化後的部分青木域主權柄核心。
    嬴政看了一眼，隨手將其收起，目光再次投向下方那座沉寂的建木神宮。
    從降臨到徹底鎮壓句芒、抹殺十大神將，不過盞茶時間。
    破命境初期的域主，在他麵前，竟如同稚子麵對成人，毫無還手之力。
    王翦乃至所有目睹此戰者，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
    同境無敵？不，這已不是同境之爭。
    在嬴政的“律法之道”麵前，尋常破命境與敕命境，似乎並無本質區別——皆為可裁斷、可鎮壓之對象。
    “王翦。”
    嬴政的聲音將王翦從震撼中喚醒。
    “臣在！”王翦連忙躬身。
    “清掃殘敵，接管青木之域。凡負隅頑抗者，依秦律處置。”
    “諾！”
    “另，傳訊韓信，告知青木之域已定。然‘四象歸元’之局未破，天庭後手將至，不可鬆懈。”
    “諾！”
    嬴政吩咐完畢，不再理會下方開始收尾的戰場。
    他一步踏出，身形已出現在那座巍峨古樸的建木神宮正門前。
    神宮大門緊閉，其上雕刻著繁複的青龍圖騰與古老禁製。
    但在嬴政目光注視下，那些禁製光芒急速黯淡、熄滅，大門無聲地向內開啟，露出幽深寂靜的宮殿內部。
    嬴政邁步而入。
    宮殿空曠，唯有最深處，一株高達千丈、通體如青玉雕琢、枝葉間流淌著濃鬱乙木精氣的“建木”虛影，紮根於地脈之中，緩緩搖曳。
    這便是青木之域的本源象征，也是句芒經營萬載的根基。
    此刻，因主人被鎮壓，這建木虛影顯得有些黯淡，氣息萎靡。
    但嬴政的目光，卻落在了建木根係最深處，那片被層層神光與禁製遮掩的區域。
    那裏，隱隱傳來一絲極細微、卻讓他身旁的軒轅劍都產生微弱共鳴的……古老波動。
    “藏得倒是深。”
    嬴政並指，對著那片區域輕輕一點。
    “開。”
    律法金光掠過，層層禁製如同陽光下的冰雪般消融。
    露出了被掩蓋的景象——
    那並非什麽寶物，而是一個深不見底的、直徑約有三丈的幽暗通道。
    通道邊緣光滑如鏡，顯然非天然形成。
    通道之中，散發出一種與外界青木生機截然不同的、更加古老、更加原始、甚至帶著一絲……混沌初開時萬物萌發，卻又夾雜著衰敗氣息的複雜道韻。
    這氣息，與北方葬古林海深處那縷混沌青蓮印記，隱隱呼應。
    更讓嬴政在意的是，通道深處，似乎還傳來了極其微弱的、仿佛心跳般的搏動。
    以及一種……被壓抑了萬古的、深沉如海的悲慟意誌。
    嬴政眉頭微挑，正欲以神念探查。
    忽然——
    轟隆！
    整個建木神宮，不，是整個青木之域的大地，都猛地一震！
    那震動並非來自地脈，而是源自蒼穹之上！
    嬴政倏然抬頭，目光穿透宮殿穹頂，望向天穹。
    隻見那“四象歸元”的混沌旋渦，在經曆了短暫的紊亂後，不僅沒有衰弱，反而以更加狂暴的速度旋轉起來！
    旋渦中心，四色光華瘋狂交織、碰撞、融合。
    一股遠超破命境、甚至隱隱超越了此界承受極限的恐怖威壓，如同蘇醒的洪荒巨獸，緩緩探出了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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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四道冰冷、漠然、高高在上、仿佛由無數星辰意誌匯聚而成的目光，自旋渦深處，同時投射而下！
    一道熾熱如焚，鎖定了離火之域的劉徹。
    一道厚重如淵，掃過戊土之域的方向。
    一道殺伐銳金，投向冥河之畔的白虎煞氣源頭。
    而最後一道，充滿生滅循環、枯榮輪轉之意的青色目光。
    則帶著一絲被觸怒的威嚴，牢牢鎖定了——青木之域，建木神宮前的嬴政！
    一個宏大、冷漠、非男非女、仿佛由萬星共鳴形成的聲音，自旋渦中心，隆隆傳來，響徹整個大荒：
    “下界帝星，屠戮神官，擾亂四象，觸犯天威。”
    “依‘天命裁訣’，判——星君法旨，即刻降臨，誅滅叛逆，重整綱常。”
    話音未落，混沌旋渦之中，四道顏色各異的璀璨星光。
    如同四柄審判之矛，撕裂蒼穹，帶著毀滅一切的決絕意誌，朝著各自鎖定的目標——悍然轟落！
    星君法旨，終至！
    然而，就在那青色星光即將轟入建木神宮的刹那。
    嬴政腳下，那剛剛顯露的幽暗通道深處，那股被壓抑萬古的悲慟意誌。
    仿佛被這“星君法旨”的氣息徹底點燃、激怒，猛地爆發出一聲低沉、沙啞、卻撼動靈魂的——
    “吼……！！！”
    緊接著，一股磅礴如海、渾濁如泥、混雜著無盡生機與滔天死氣的混沌洪流，自那通道深處，噴湧而出！
    並非攻擊嬴政，而是如同找到了宣泄口，逆衝而上，狠狠撞向了那道轟落的青色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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