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秋意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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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凡突然收劍而立,仰天大笑:“我懂了!原來劍就是這麽個玩意兒!簡單!真他娘的簡單!”
    意識海裏,風清依看著他那副小人得誌的嘴臉,握了握並不存在的拳頭,隱隱有種想給他腦門來個板栗的衝動。
    笑聲未落,陸凡手腕一翻,鐵劍隨之而動。
    刺、劈、撩、掛、點、抹、掃、截。
    最基礎的八式劍招,此刻在他手中信手拈來,組合變幻,竟生出無窮韻味。
    每一招都簡潔到極致,卻又快、準、狠到令人發指!
    劍光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緊緊纏繞著林撼嶽。
    “怎麽可能?!”林撼嶽越打越是心驚肉跳,額頭冷汗涔涔。
    這小子怎麽跟換了個人似的?剛才雖劍法精妙,卻還能看出些許生澀,此刻卻圓融自如,仿佛浸淫劍道數十年的老手!
    他元丹境的靈力明明磅礴如海,卻總被那看似輕飄飄的一劍點在最難受的節點上,力道被引偏、卸開,甚至反噬自身。
    那鐵劍更是邪門,自己的護體靈氣在它麵前如同紙糊,沾著即破!
    憋屈!太憋屈了!
    他堂堂元丹老祖,桑梓郡頂尖的存在,今日出關本是打著橫掃四方、稱霸郡城的主意,結果卻被一個來曆不明、長得還該死俊俏的小子用基礎劍法壓著打!
    這要是傳出去,他林撼嶽還有何顏麵立足?
    心態失衡之下,林撼嶽招式出現了一絲紊亂。
    陸凡眼中精光一閃,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一招簡單的“平刺”驟然加速,劍尖震顫,幻出三點寒星,直取林撼嶽咽喉、心口、丹田三處要害!
    林撼嶽駭得魂飛魄散,拚命扭身躲閃,同時雙掌狂拍,雄厚靈力爆發,試圖震開劍鋒。
    嗤!嗤!
    雖然避開了咽喉和心口的致命傷,但肩頭和肋下還是被劍氣劃開深可見骨的口子,鮮血飆射!
    “啊!”
    林撼嶽痛呼一聲,借力倒飛出去,落在十丈開外,臉色蒼白,氣息紊亂,眼神中充滿了驚怒、怨毒,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恐懼。
    他死死盯著陸凡,尤其是那柄依舊平凡無奇的鐵劍,胸口劇烈起伏。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林撼嶽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決絕,猛地一咬舌尖,噴出一口精血,雙手結印,周身土黃色靈氣瘋狂湧動,變得渾濁而粘稠。
    “小畜生!竟能逼我動用此招!厚土,黃泉泥淅!”
    他怒吼一聲,身形一躍而起,竟短暫低空滑翔,雙掌向前猛地一推!
    轟隆隆!
    隻見他周身那渾濁粘稠的土係靈氣如同決堤的泥石洪流,化作一道寬達數丈、裹挾著碎石與湮滅氣息的恐怖浪潮,鋪天蓋地般朝著陸凡洶湧撲來!
    所過之處,地麵被腐蝕消融,發出嗤嗤的異響,空氣都變得沉重無比。
    這一擊,已遠超尋常元丹初期的範疇,乃是搏命之法!
    陸凡看著那鋪天蓋地、腐蝕一切的渾濁泥石洪流,頭皮一陣發麻。
    “臥槽!風大佬,這老烏龜放大招了!直覺告訴我硬接會死得很慘啊!”他在意識海裏狂喊,“咱那《太初劍竅引》有沒有什麽牛逼哄哄的殺招?快救駕啊!”
    風清依的意念傳來,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嫌棄?
    “殺招?”
    她似乎嗤笑了一聲,“那些被冠以名號、限定軌跡的所謂殺招,不過是庸才自我設限的模板,是束縛劍道的枷鎖。
    真正的劍,隨心而動,何需固定招式?”
    “大佬你說得輕巧!”
    陸凡罕見地辯駁,急得跳腳,“你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是什麽境界?我是什麽底子?我一個剛穿越過來沒幾天的純情屌絲,你讓我無招勝有招,那不是讓我去送嗎喂!”
    風清依沉默了一瞬,似乎被“純情屌絲”這個自稱噎了一下,隨即恢複清冷:
    “聒噪。
    罷了,看仔細,隻此一次。”
    話音未落,陸凡便感覺自己的身軀再次被那股玄妙的意念引導。
    但這一次,並無精準的控製,更像是一種意境的傳遞,一種韻律的共享。
    他持劍的手腕變得無比輕靈,鐵劍似乎失去了重量,隨著他的心意自然劃動。
    沒有狂暴的靈氣灌注,沒有刺目的劍光閃耀。
    隻是隨性而起,信手一揮。
    劍鋒劃過空氣,帶起一道極其細微、近乎無形的漣漪。
    恰逢庭院中秋風卷過,幾片枯黃的梧桐葉盤旋落下。
    就在鐵劍揮出的刹那,那無形的劍意漣漪悄然擴散,拂過了落葉,拂過了塵埃,也拂過了那咆哮而來的渾濁洪流。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幾片枯黃的梧桐葉,仿佛被注入了無形的靈魂,葉脈瞬間亮起微不可察的金色細絲,葉緣變得鋒銳如神兵!
    它們不再隨風飄零,而是驟然加速,化作數道金色的流光,以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無聲無息地切入洶湧的泥石洪流之中!
    嗤嗤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細微如春雨潤物的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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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看似能湮滅一切的渾濁靈氣,在接觸到金色流光的瞬間,竟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
    金色流光在泥石洪流中靈活穿梭,所過之處,渾濁退散,靈氣崩解,仿佛秋風掃過濃霧,自然而然地讓其消散於無形。
    更有一股難以言喻的蕭瑟、寂寥意境彌漫開來,仿佛深秋降臨,萬物凋零,連狂暴的靈氣都被這股意境感染,變得遲滯、衰敗。
    “什麽?!”
    林撼嶽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化為極致的驚駭。
    他拚著損耗精血使出的搏命一擊,竟被對方如此輕描淡寫、甚至帶著幾分詩意的方式化解了?
    那是什麽劍法?竟然能引動天地秋意,化枯葉為劍?
    不等他想明白,那幾道金色流光在穿透泥石洪流後,去勢不減,徑直朝他射來!
    速度之快,遠超他反應!
    林撼嶽隻來得及將殘餘靈力瘋狂匯聚於身前。
    噗噗噗!
    金色流光輕易穿透他倉促布下的防禦,狠狠擊打在他的胸膛之上!
    “呃!”
    林撼嶽如遭重擊,身體劇震,仰天噴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砸在遠處殘破的假山上,碎石紛飛,氣息瞬間萎靡到了極點。
    他掙紮著想要爬起,卻感覺一股蕭瑟死寂的劍意侵入經脈,讓他靈力運轉晦澀不堪,渾身冰冷。
    滿場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看著那持劍而立、青衫飄飄的少年,以及他周身緩緩飄落的、仿佛蘊含著無盡劍意的枯黃樹葉。
    秋風拂過,卷起幾片落葉,掠過林撼嶽慘白的臉。
    陸凡收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空中打著旋兒落下的葉子,眨了眨眼,喃喃道:
    “這招……叫啥?現場編個名兒的話……秋風掃落葉?不對,逼格不夠……一葉知秋?好像也不太對勁……”
    意識海裏,風清依淡淡回應:
    “名字?無聊。
    不過是隨性一劍,引動了周遭秋意與金氣罷了。
    你若喜歡,叫它秋意濃亦可。”
    陸凡咂咂嘴,感受著體內微微發熱的劍竅,以及那種與天地自然隱隱共鳴的奇妙感覺,心頭火熱。
    “秋意濃……聽起來還挺有範兒。
    不過風大佬,這招消耗好像不小啊,我感覺身體被掏空……”
    他話音未落,臉色突然一白,身形微微晃動了一下,一股強烈的虛弱感襲來。
    強行引導超出自身負荷的劍意,哪怕有風清依輔助,對此刻的他也是極大的負擔。
    “公子!”
    院外的莫清荷見狀,立刻帶人衝了進來,警惕地護在陸凡周圍,看向林家眾人的目光充滿寒意。
    趙懷安也帶著郡守府人馬圍攏上來,局麵瞬間逆轉。
    陸凡深吸一口氣,壓下虛弱感,目光掃過麵如死灰的林撼嶽和昏迷的林嘯天,又看向不遠處奄奄一息的張老爹和哭成淚人的張小漁,眼神逐漸變冷。
    “現在,該清算了。”
    陸凡走到牆根下,探了探張老爹的鼻息,氣息雖弱,但還算平穩。
    “雙臂骨骼盡碎,髒腑受創不輕。”風清依清冷的聲音在他意識中響起,“好在有凝氣境中期的底子撐著,吊住了一口氣,死不了。
    尋些滋養經脈的藥材,慢慢將養便是。”
    陸凡心下稍安,對淚眼婆娑的張小漁溫聲道:“小漁,別怕,老爺子命硬,沒事的。
    你先照顧著爺爺。”
    張小漁用力點頭,小手緊緊握住爺爺粗糙的手掌,仿佛要將自己的生命力傳遞過去。
    安置好張家爺孫,陸凡轉身,與莫清荷、趙懷安等人一步步走向林家父子。
    青竹幫和郡守府的人馬早已將殘破的庭院圍得水泄不通,刀劍出鞘,寒光凜凜,對準了中心那兩個窮途末路之人。
    林嘯天癱倒在地,額頭那個血洞仍在汩汩冒血,染紅了他半張臉。
    他眼神渙散,瞳孔中的光芒正在飛速流逝,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聽到腳步聲,他用盡最後力氣抬起顫抖的手,指向陸凡,喉嚨裏發出嗬嗬的破風箱般的聲音:
    “怪…怪胎……你…你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為什麽…我林家…連這…偏遠之地…的謀劃…都……”
    話語未盡,手臂頹然垂落,腦袋一歪,徹底沒了聲息。
    雙眼圓睜,死不瞑目,凝固著無盡的迷茫與不甘。
    “天兒!”
    林撼嶽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猛地撲到兒子身上,老淚縱橫。
    他抱著林嘯天尚且溫熱的屍體,身軀劇烈顫抖。
    元丹境修士的威壓此刻蕩然無存,隻剩下一個痛失愛子的老人的悲慟與絕望。
    “錯了…我們都錯了…貪心不足…惹來了滅頂之災…報應,這都是報應啊!”
    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充滿了無盡的悔恨。
    然而,此刻的痛哭流涕,在滿院狼藉和血腥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陸凡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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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清荷冷哼一聲,上前一步,軟劍指向林撼嶽:“林老鬼,現在知道哭了?早幹嘛去了!縱子行凶,欺壓鄉裏,謀害郡守,哪一樁不是死罪!”
    趙懷安亦是神色複雜,既有鏟除心腹大患的輕鬆,也有一絲物傷其類的感慨,他沉聲道:“林撼嶽,束手就擒吧。
    桑梓郡,容不下你林家了。”
    林撼嶽緩緩抬起頭,渾濁的老眼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陸凡那平靜無波的臉上,慘然一笑:
    “成王敗寇…老夫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隻求…留我林家…旁係婦孺…一條生路…”
    他深知,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反抗都是徒勞。
    陸凡那神鬼莫測的手段,早已擊碎了他所有的僥幸。
    陸凡看著一瞬間仿佛蒼老了幾十歲的林撼嶽,又瞥了一眼死不瞑目的林嘯天,心中並無多少快意,反而升起一種莫名的空寂。
    這弱肉強食的修真界,今日是林家,明日又會是誰?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雜念,對趙懷安和莫清荷道:
    “趙郡守,莫幫主,此間首惡已除,剩下的事,就交由二位處理吧。
    當務之急,是救治張老爹,安撫百姓。”
    莫清荷立刻點頭:“公子放心,我青竹幫有上好的傷藥,這就去取來!”
    趙懷安也拱手道:“陸公子高義,本官定會妥善處置林家後續,給桑梓郡一個交代。”
    陸凡微微頷首,不再多看林撼嶽一眼。
    夕陽的餘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映照在斷壁殘垣之上。
    青衫依舊,卻仿佛沾染了幾分洗不去的秋寒。
    ……
    片刻後。
    暮色漸沉,陸凡獨自坐在殘破的院落屋頂最高處,一條腿曲起,手臂隨意搭在膝上,默默看著下方。
    林家祖宅內一片混亂與淒涼。
    幸存的一些旁係子弟和仆從正倉皇地收拾著細軟,拖家帶口,準備在天黑前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哭泣聲、斥罵聲、雜物碰撞聲交織在一起。
    林莽斷腕處草草包紮著,臉色慘白如紙,拉著同樣麵無人色的林浩,跪在院中,對著郡守府的管事不住磕頭,聲音淒惶:
    “大人!趙郡守!陸公子!我們知錯了!真的知錯了!求求您,饒我們一條狗命吧!我們願意做牛做馬……”
    “都是這兩個蠢貨!招惹強敵,毀我林家百年基業!”
    幾位僥幸未參與核心爭鬥、但同樣失去依靠的林家長老,此刻正指著林莽父子破口大罵,神情激動,仿佛要將所有罪責都推到他們身上。
    趙懷安派來的管事麵無表情地一揮手,幾名郡守府衛士上前,毫不客氣地將哭嚎掙紮的林莽和林浩拖走,押往郡守府大牢。
    他們的命運,已然注定。
    一場喧囂似乎即將落幕。
    可陸凡心裏卻空落落的,並沒有想象中惡有惡報的快意,反而像是堵了一團濕棉花,悶得慌,還有一絲莫名的……不快。
    一道模糊的青色虛影在他身旁緩緩凝聚,隻有他能看見。
    風青依抱膝坐在他旁邊,側顏在暮光中顯得有些不真實。
    “怎麽,覺得不夠痛快?”她清冷的聲音直接在陸凡腦海響起。
    陸凡撓了撓頭,有些煩躁:“也說不上來。
    就是……感覺不得勁。
    你看,壞人伏法了,好人……呃,張老爹和小漁也算得救了,桑梓郡好像也太平了。
    可我怎麽就覺得……挺沒意思的?”
    他頓了頓,組織著語言:“好像打生打死一場,最後就看了場鬧劇收場。
    那林莽林浩,之前多囂張,現在磕頭求饒的樣子又忒難看。
    還有那些長老,出事前屁都不敢放,現在跳出來罵街……真特麽……”
    “虛偽?”風青依接話。
    “對!就是虛偽!沒勁透了!”陸凡一拍大腿。
    風青依虛幻的嘴角似乎微微動了一下:“這便是紅塵俗世,因果循環。
    你隻看到了結局的醃臢,卻未看到因果鏈條的必然。”
    “林家仗勢欺人,是因。你出手幹預,是緣。林家覆滅,是果。
    其間每一個選擇,都導向此刻的終局。
    林莽父子的醜態,長老們的推諉,不過是這果上必然附著的塵埃罷了。”
    “你覺得不快,是因為你的心,還停留在對錯分明、善惡有報的簡單層麵。
    但修真之路,漫長崎嶇,更多時候,是利益糾纏,是力強者勝,是身不由己。
    今日你覺他們醜陋,他日你若力不如人,或許下場更為不堪。”
    陸凡沉默了一下,悶悶道:“風大佬,你說得我更抑鬱了。
    合著修煉來修煉去,就是比誰更狠、更不要臉?”
    “非也。”風青依搖頭,“力量是手段,而非目的。
    劍為何而鋒利?為守護,為斬斷枷鎖,亦或隻為殺戮?答案在你心中。”
    “你需找到你的劍心。
    持劍為何?為何而出劍?想不明白這一點,縱有通天之力,也不過是一柄無主之劍,易折易鏽。”
    她望向天邊最後一絲餘暉,虛影似乎更淡了些。
    “今日之事,於你而言,或許正是磨去你心中某些天真幻想的開始。
    看清這世界的真實麵貌,無論美醜,然後,再決定你手中的劍,該指向何方。”
    “是隨波逐流,淪為隻知爭強鬥狠的兵刃。還是堅守本心,成為劈開迷霧的光……選擇,在你。”
    說完,她的虛影便緩緩消散,仿佛融入了漸濃的夜色。
    陸凡獨自坐在屋頂上,看著下方最後幾盞燈籠在廢墟間移動,最終歸於黑暗和寂靜。
    夜風吹過,帶著涼意和淡淡的血腥味。
    他咂咂嘴,低聲咕噥:
    “選擇麽……聽起來就好麻煩。
    不過……”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骨骼深處,那些微塵劍竅似乎隨著他的心意,發出幾不可察的溫熱。
    “總得選條路走下去,不然怎麽對得起……我這身豪華配置?”
    “喂,風大佬,你說你們……到底為啥選我啊?”他對著空氣,問出了心底盤旋已久的疑問。
    夜風習習,沒有回應。
    隻有遠處郡守府方向,隱約傳來更夫敲響的梆子聲。
    一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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