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山萬裏之外，荒寂的隕星原上空。
    李逍遙駕馭的劍虹已不複最初的璀璨靈動，光芒明顯黯淡，速度也慢了幾分。
    連續的高強度遁逃和先前與玄鱗衛的硬撼，即便對他這等合體後期的劍仙而言，消耗也是巨大。
    更要命的是，他還需分心護住修為低微的張小漁和幾乎毫無自保之力的張老爹。
    “師父……您沒事吧？”
    張小漁緊緊抱著爺爺，感受著師父微微急促的呼吸和劍虹的滯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沒事？
    屁事沒有！”
    李逍遙哈哈一笑，習慣性地想去摸酒葫蘆，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最後的酒剛才為了逼退追兵已經潑出去了，不由得罵罵咧咧，“就是嘴裏淡出個鳥來！
    等甩開後麵這群跟屁蟲，老子非得喝幹一條酒坊不可！”
    他嘴上說得輕鬆，但神識始終警惕地掃視著後方。
    趙無恤率領的玄鱗衛主力依舊如同跗骨之蛆，雖然被暫時甩開一段距離，但那戰陣的肅殺之氣始終鎖定著他。
    然而，就在李逍遙盤算著如何利用前方一片複雜的古戰場遺跡再次拉開距離時。
    轟！
    轟！
    轟！
    轟！
    東南西北，四麵八方！
    一道道強橫無匹的氣息毫無征兆地衝天而起，如同黑夜中點燃的無數烽火！
    這些氣息，每一道都蘊含著合體境特有的威壓，或沉凝如山，或淩厲如劍，或詭秘如影，或熾熱如焰……數量之多，簡直駭人聽聞！
    幾十道？
    不，恐怕接近百道！
    整個隕星原上空，瞬間被密密麻麻的合體境威壓所籠罩，空間都仿佛凝固了，李逍遙的劍虹如同陷入泥沼，速度驟降！
    一道道身影從虛空中邁出，或駕馭法寶，或淩空虛立，將他所有的去路，上下左右，圍得水泄不通！
    有身披鎮守司製式靈甲、煞氣衝天的將領。
    有穿著皇城供奉堂服飾、氣息淵深的老者。
    有屬於各位皇子麾下、服飾各異但實力強橫的客卿。
    甚至還有一些平日裏隱世不出、此刻卻被皇帝手諭強行征召而來的宗門客卿！
    他們目光灼灼，如同看著獵物的群狼，齊齊聚焦在被圍在中心的李逍遙……以及他身後的張小漁和張老漢身上。
    這場麵，別說擒拿兩個低階修士，就算是圍攻一位洞墟境老怪，都綽綽有餘了！
    李逍遙臉上的灑脫瞬間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錯愕，隨即這錯愕化為了滔天的怒火和一種“你們他媽是不是瘋了”的荒謬感。
    他停下劍虹，環視四周這密密麻麻、堪稱青龍域頂尖戰力集合的豪華陣容，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破口大罵，聲震四野：
    “操！
    軒轅家的小輩！
    你們他娘的集體吃錯藥了？！還是他娘的玉京城讓人一鍋端了，你們全跑出來逃難了？！”
    “抓老子一個小徒弟和她凡人造化的爺爺！
    至於嗎？！啊？！至於嗎？！”
    他指著周圍那一道道強橫的身影，手指都在發抖：“看看！
    都他媽給老子看看！
    鎮守司的殺才！
    供奉堂的老棺材瓤子！
    幾個皇子府上的狗腿子！
    還有那幾個幾百年沒露過麵的老不死……他娘的，青龍域合體境是不是能來的全來了？！”
    “老子是刨了你們軒轅家的祖墳，還是睡了你們家皇後了？
    值得擺出這麽大陣仗？！你們皇帝是不是讓陸凡那小子嚇破膽，徹底瘋球了？！”
    李逍遙的罵聲響徹雲霄，帶著一股子混不吝的狂放和難以置信的荒謬。
    他是合體後期不假，是酒劍仙不假，但麵對這接近三位數的同階高手圍攻，其中不乏合體中期、甚至還有幾個氣息不弱於他的合體後期老怪……這他娘的已經不是戰鬥了，是送死！
    是碾壓！
    皇室為了抓張小漁，竟然不惜掏空家底，將維係皇朝統治的核心戰力全部派了出來？
    這已經不是利令智昏，這簡直是自取滅亡！
    軒轅元宇絕對是瘋了！
    被李逍遙這麽一罵，圍觀的眾多合體境高手，臉上也有些掛不住。
    是啊，這陣仗，太誇張了。
    傳出去，青龍皇朝的臉都要丟盡了。
    但陛下的手諭和那“親王之位、半壁江山”的懸賞，如同魔咒，驅使他們必須完成任務。
    趙無恤的身影從後方玄鱗衛陣營中飛出，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厲聲道：“李逍遙！
    休逞口舌之利！
    陛下有令，交出張小漁和張老漢，可饒你不死！
    否則，今日這隕星原，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饒我不死？
    呸！”
    李逍遙狠狠啐了一口，眼中醉意早已被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所取代。
    他看著周圍那一道道強大的氣息，看著那些或冷漠、或貪婪、或無奈的眼神，知道今日絕無幸理。
    軒轅元宇瘋了，他李逍遙，也不是泥捏的！
    “小漁丫頭，抱緊你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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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逍遙深吸一口氣，原本有些佝僂的腰背猛然挺直，一股難以言喻的慘烈氣勢從他蒼老的身軀內爆發出來。
    他不再看那些合體境高手，反而拿起了腰間那個空空如也的酒葫蘆，對著葫蘆口似是喃喃自語，又似是對天地宣告：
    “老夥計，跟了我一輩子，斬妖除魔，喝盡美酒……沒想到最後一場，要喝老子的血了！”
    話音未落，他並指如劍，猛地在自己胸口一劃！
    嗤！
    一道血箭飆射而出，卻不是灑落，而是如同有生命般，盡數灌注到那空酒葫蘆之中！
    隨著本命精血的注入，那看似普通的酒葫蘆驟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劍鳴！
    葫蘆表麵浮現出無數細密複雜的血色劍紋，一股遠超合體後期、甚至隱隱觸摸到洞墟邊緣的恐怖劍意，如同沉眠的太古凶獸，轟然蘇醒！
    李逍遙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頭發瞬間化為枯白，但他那雙眼睛，卻亮得嚇人，如同兩盞燃燒著生命之火的星辰！
    “一生不羈愛自由，斬妖除魔酒中仙！”
    “今日便用這一腔熱血，釀一壺……弑皇誅仙酒！”
    “劍！
    來！”
    他狀若瘋癲，仰天長嘯，將那吸飽了精血的酒葫蘆，朝著蒼穹，狠狠一擲！
    葫蘆炸開，卻不是碎片，而是化作一條滔天血河！
    血河之中，無盡劍意沉浮咆哮，映照得整個隕星原一片血紅！
    酒劍仙李逍遙，燃盡精血，祭出了他生命中最後一劍，也是最癲狂、最決絕的一劍！
    隻為在那必死之局中，為身後的徒孫，斬出一線渺茫生機！
    ……
    空間徹底湮滅的深坑底部，混沌的氣流仍在肆虐，將一切物質撕扯成最原始的粒子。
    九竅玲瓏體靜靜懸浮在虛無中央，肌膚下流淌的血金紋路黯淡了許多，但軀體本身依舊完美無缺，連一絲劃痕都未曾留下。
    這具由八位至尊獻祭鑄就的道胎，其堅韌程度超越了此界法則的極限。
    然而，軀體之內，原本屬於陸凡的鮮活意識，幾乎被徹底抹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團極度凝練、不斷閃爍、散發出純粹鋒銳氣息的劍魂。
    這劍魂無形無質，卻又真實存在，它由最本源的劍道法則和陸凡殘存的不滅執念強行糅合而成。
    沒有思考，沒有情感，隻有一種冰冷的、近乎本能的“存在”狀態。
    像是淬火後唯一留下的精鋼核心，除了“劍”的本質，再無其他。
    風清依那純粹的戰意與劍道本能，在最後關頭護住了陸凡靈魂最核心的一點真靈，卻也使得這點真靈被徹底同化，化入了劍道之中。
    這是求生下的異變，也是絕境中的被迫升華，劍道第六境“劍魂不滅”，以這種近乎徹底迷失的方式，成了。
    劍魂靜靜燃燒，漠然注視著內部的虛無，對外界再無反應。
    那枚戴在九竅玲瓏體手指上，樣式古樸的暗銀色戒指星核秘藏，居然完好無損。
    這時，表麵那微縮星雲般的晶石，微微閃爍了一下。
    一道清晰的意念波動，強行穿透了虛空亂流的幹擾，傳遞到劍魂深處。
    是李逍遙！
    畫麵展開：不再是之前的倉促傳訊，而是激烈的戰鬥實景。
    老酒鬼渾身是血，道袍破碎，但眼神亮得嚇人，手中一柄普通鐵劍舞動間，卻引動周天星辰之力，劍光化作一條咆哮的星河，將數十名結陣衝來的玄鱗衛連同他們的龍槍一並攪碎！
    “哈哈哈！
    痛快！
    軒轅家的小輩，就這點能耐嗎？
    再來！”
    李逍遙狂放的笑聲伴隨著劍鳴響起，他一步踏出，劍勢再變，如清風拂柳，卻又帶著斬斷因果的決絕，將一名隱藏在暗處、試圖偷襲張小漁的合體境影衛連人帶隱匿神通劈成了兩半！
    但畫麵一角，張小漁緊抱著昏迷的爺爺，小臉煞白，嘴角溢血，顯然也被戰鬥的餘波震傷。
    她看著前方那個為她爺孫浴血奮戰、身影略顯踉蹌的老人，眼中充滿了擔憂和一種深切的無力感。
    緊接著，是張小漁帶著哭腔的呼喊，這呼喊不算是通過秘藏，而是她自身“淵海星瞳體”與陸凡之間某種未名的聯係，穿透了空間，直接回蕩在劍魂深處：
    “哥……陸凡哥哥……你在哪裏？
    李前輩他……他快撐不住了……我好怕……”
    “哥……你答應過要教我更厲害的術法的……你答應過要帶我和爺爺去看四象之心的……”
    少女的意念純淨而脆弱，充滿了依賴、恐懼和最後的期盼，像一根細小的針，猛地刺入了那團冰冷、純粹的劍魂之中。
    劍魂劇烈地閃爍了一下，那絕對冰冷的鋒銳氣息，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漣漪。
    “小……漁……”
    一個模糊的、幾乎要被劍鳴徹底掩蓋的意念碎片，艱難地從劍魂深處掙紮著浮現出來。
    屬於“陸凡”的人性，屬於對“妹妹”的承諾與牽掛，在這一刻，與張小漁的呼喊產生了微弱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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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魂不再那麽純粹，不再那麽絕對靜止。
    它開始掙紮。
    像是一把即將徹底失去所有記憶、化為天地間一道永恒劍則的兵器，其最核心處，卻有一點不甘的光芒，正拚命地想要掙脫“劍”的束縛，重新找回“人”的形狀。
    深坑底部，死寂的虛無中，隻有那團劍魂在無聲地閃爍、明滅，內部進行著凶險萬分的拉鋸。
    星核秘藏傳來的戰鬥畫麵和李逍遙的狂笑、張小漁的哭泣呢喃，成了這片毀滅之地唯一的背景音。
    虛無中，那團劇烈閃爍的劍魂猛地一顫，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蕩開層層混亂的漣漪。
    一個極其微弱、仿佛來自無盡遙遠之地的意念，艱難地穿透了純粹的劍道法則壁壘，斷斷續續地浮現出來：
    “不…是夢…”
    “痛…骨頭…好像都…碎了…”
    “好倦…想…睡……”
    這意念脆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帶著一種經曆徹底毀滅後、意識初萌時的茫然與難以承受的劇痛感，更有一種沉淪下去、不再醒來的深深倦怠。
    就在這縷代表著“陸凡”本我的意念即將被冰冷的劍魂再次同化、吞噬的刹那
    轟！
    轟！
    轟！
    三道遠比星辰更加璀璨、蘊含著無上至尊氣息的光華，毫無征兆地從九竅玲瓏體深處爆發，強行衝破了肉身的束縛，在陸凡意識所在的這片虛無中凝聚成形！
    左側，一道青光化作一名身姿挺拔、眉宇間帶著純粹戰意與急切的身影，正是風清依。
    她此刻臉上再無平日的嗜戰狂放，隻有前所未有的凝重與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慌亂，她試圖靠近那團不穩定的劍魂，聲音帶著劍鋒般的銳利，卻又強行壓抑著：“陸凡！
    守住心神！
    你的意識在消散！
    別被劍意同化！”
    右側，道道玄奧陣紋交織，墨璿璣的身影浮現，她那雙可看破虛妄的眼中充滿了焦急與心疼。
    她雙手快速勾勒，打出道道穩固神魂的清心陣紋，試圖安撫那躁動的劍魂，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卻帶著明顯的顫音：“小凡！
    聽得到嗎？
    堅持住！
    不要放棄！
    你的妹妹還在等你！
    你答應過要回去的！”
    而正前方，一道略顯模糊、似乎隨時要融入空間本身的虛影顯現，帶著跳脫靈動的氣息，此刻卻充滿了懊惱與關切，那是白淺語的意念投影：“陸小子！
    醒醒！
    別睡！
    媽的，都怪我們沒早點察覺你這身體扛得住，但魂兒差點被轟沒了！
    給老娘撐住啊！”
    三位至尊的意念如同三道溫暖的強光，強行驅散著籠罩陸凡意識的冰冷與死寂。
    她們與陸凡靈魂本源相連，陸凡意識即將潰散的危機，對她們而言感同身受，甚至更為強烈，因為陸凡就是她們存在的橋梁。
    這一刻，什麽至尊包袱、什麽戰鬥狂、研究癖、愛自由，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隻剩下最純粹的、源於靈魂本能的擔憂與挽留。
    風清依的劍意試圖斬斷纏繞陸凡意識的毀滅法則殘痕，墨璿璣的陣紋構築起臨時的魂力屏障，白淺語的極速意念則不斷傳遞著“生存”的強烈信號。
    三位至尊，以各自的方式，拚盡全力想要將陸凡從徹底化為“劍魂”的邊緣拉回人間。
    虛無之中，劍魂的閃爍變得愈發狂亂，那點剛剛萌芽的人性意念在絕對的“劍”之法則衝刷下，如同暴風雨中的孤舟，隨時可能徹底傾覆、湮滅。
    “不能再等了！”
    風清依的虛影驟然凝實，她那純粹劍意所化的身影竟燃燒起一種近乎透明的青色光焰。
    這不是尋常的靈力燃燒，而是劍道本源在獻祭！
    每一縷光焰升騰，都讓她的身影黯淡一分，但散發出的劍意卻愈發純粹、愈發淩厲，仿佛要斬斷世間一切枷鎖。
    “糾纏他真靈的毀滅法則，由我來斬斷！”
    她清叱一聲，整個人化作一道極致凝練的青光，不再是外在揮斬，而是直接撞入了那團躁動不安的劍魂核心！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浸入冰水，劍魂內部爆發出無聲的劇烈衝突。
    風清依所化的青光，以一種近乎自毀的方式，強行切割、剝離著那些源自天基炮、如同跗骨之蛆般纏繞在陸凡意識碎片上的毀滅痕跡。
    每斬斷一絲毀滅法則，她自身的劍意光華就劇烈搖曳，甚至傳出一聲細微的、仿佛琉璃即將破碎的脆響。
    她在以自身劍心受損為代價，為陸凡爭取一線清明。
    幾乎同時，墨璿璣雙手幻化出萬千殘影，一道道蘊含著她本源魂力的陣紋不要錢似的潑灑而出，不再是簡單的穩固，而是構築一個無比繁複、引動了時間與空間微妙漣漪的古老陣勢固魂溯神大陣。
    “小凡！
    你的意識並未完全消散，隻是被擊碎、被打散！
    給我回來！”
    墨璿璣的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她的虛影在陣法成型的瞬間也變得透明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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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陣法超越了她目前能安全駕馭的極限，她在強行抽取自身陣道本源，幹涉時空的底層脈絡，試圖從這片虛無乃至更遙遠的時空碎片中，強行召回那些屬於“陸凡”的、已經四散的意識靈光。
    陣法光芒閃爍不定，顯示著其承受的巨大負荷和反噬。
    “撞醒他！”
    白淺語的虛影則徹底化為一道肉眼根本無法捕捉的流光，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頻率，開始在這片意識空間內進行超高速的往複穿梭。
    每一次閃爍，都精準地“撞擊”在劍魂最核心、那一點代表陸凡本我真靈的位置。
    這不是物理撞擊，而是靈魂層麵的極致衝擊。
    每一次撞擊，都像是一記重錘，敲打著那趨於死寂的意念，強行傳遞著“存在”、“醒來”、“不可沉淪”的信號。
    她的速度太快，以至於虛空中仿佛同時出現了無數個她的殘影，每一個殘影都在發出無聲的呐喊，匯聚成一股磅礴的生機洪流，衝擊著冰冷的劍魂外殼。
    “陸凡！”
    三位至尊的意念，在這一刻通過靈魂羈絆完美交融，化作一道震耳欲聾的轟鳴，直接炸響在陸凡意識的最深處：
    “你若徹底化為這無思無想的劍魂，我們這依托你而存在的殘念，還有什麽意義？！”
    “這座橋若斷了，我們亦將隨之崩塌，歸於永恒的寂滅！”
    “給我們醒來！”
    轟隆！
    仿佛開天辟地的一聲巨響在靈魂中炸開。
    那團劇烈閃爍、冰冷純粹的劍魂核心，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一道細微卻無比清晰的裂痕，出現在劍魂表麵。
    “呃啊！”
    一種難以形容的、仿佛將靈魂從萬丈寒冰深處強行撕扯出來的劇痛，瞬間淹沒了陸凡剛剛複蘇的意識。
    但這痛楚，卻也無比真實地宣告著“我”的存在。
    緊接著，是更為洶湧的感知洪流：
    骨頭仿佛寸寸碎裂後又強行拚接的鑽心疼痛。
    五髒六腑如同被碾碎般的惡心與虛弱。
    以及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幾乎要將意識再次拖入黑暗的極致疲倦。
    然而，在這無邊的痛苦與倦怠中，一個帶著哭腔的、少女的呼喊，卻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亮，穿透了一切阻礙，變得越來越清晰：
    “哥……陸凡哥哥……你在哪裏？”
    “哥……你答應過……”
    是小漁！
    張小漁！
    陸凡那幾乎要被劇痛和疲倦再次擊碎的意識，猛地一凝。
    他想起了那個叫他“哥”的少女，想起了那個需要他保護的、擁有淵海星瞳的妹妹，想起了自己對她的承諾。
    一股微弱卻異常執拗的意念，如同石縫中掙紮求生的嫩芽，開始瘋狂汲取著三位至尊不惜代價傳遞過來的生機與呼喚，對抗著那無邊的痛苦與沉淪的誘惑。
    虛無中，那團劍魂的光芒不再隻是冰冷的鋒銳，開始夾雜進一絲屬於“人”的溫度與波動。
    他正在從一把“劍”，艱難地變回一個“人”。
    一個痛得要死、倦得要命，但卻牢牢記得要回去救妹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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