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枵垣最熱鬧的“百味街”上，陸凡正蹲在一個賣烤靈薯的攤位前，眼巴巴等著老大爺給他挑那個烤得最焦糖化的。
    他剛用“客卿令”在璿璣大酒樓胡吃海喝了一頓，但總覺得缺點什麽，還是這街邊小食對他的胃口。
    那麵星光流轉的令牌被他隨手塞在腰帶裏，跟幾塊零碎靈錢擠在一起。
    周圍行人紛紛側目，眼神複雜。
    這位新晉的、權勢滔天的煞神，此刻竟像個鄰家少年一樣，為了一口烤紅薯眼冒綠光。
    這反差實在讓人難以適應。
    ……
    與此同時，鈞天垣，璿璣殿最深處的懸辰秘境。
    秦羽垂手肅立，額角見汗，對著前方一片朦朧的星雲光影恭敬匯報。
    光影中，隱約可見三道模糊不清、氣息淵深如海的身影輪廓，正是常年神隱的樞機團三位初代星律使。
    “……事情經過便是如此。
    那陸凡已收下星樞令，暫無異常舉動，隻是在玄枵垣閑逛。”
    秦羽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麵對這三位存在，壓力太大了。
    星雲光影沉默了片刻，一個蒼老、仿佛帶著歲月塵埃的聲音緩緩響起，是三位尊者中最為古老的那位，被稱為“辰尊”。
    “此子，非此界變數，乃天外之異數。
    周天星圖於其相關因果，混沌不明，如觀鏡花水月。”
    另一位聲音略顯銳利的尊者嵐尊接口：“其根腳神秘，手段莫測，放任不管，恐生大患。
    然其實力深不見底，強硬手段風險極高，恐引火燒身。”
    最後一位聲音溫和些的尊者淵尊歎道：“故此，懷柔為上。
    贈其尊令，既為安撫，亦為羈絆。
    將其納入我殿名義之下，可稍加約束，至少明麵上，他需顧忌三分。
    再者……”
    辰尊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深邃：“此等異數，非我璿璣殿一己之力可窺探與掌控。
    即刻以秘法，將關於陸凡的一切情報，尤其是他引動通天橋、彈指滅問天、以及方才在碎星帶那舉重若輕的時空挪移與湮滅獸群之影像，呈報禦座宮。”
    秦羽心頭一震！
    禦座宮！
    那是統禦整個天川星座的至高存在！
    連樞機團三位尊者，在其麵前恐怕也需執弟子禮！
    “謹遵法旨！”
    秦羽不敢多問，連忙應下。
    辰尊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與凝重：“將此燙手山芋，交由能者處置吧。
    是福是禍，且看禦座宮如何定奪。
    我璿璣殿……靜觀其變即可。”
    星雲光影緩緩消散，留下秦羽一人，背後已被冷汗濕透。
    他明白，三位尊者這是不得已而為之，陸凡的存在已經超出了璿璣殿的處理上限，他們選擇交好，然後將更大的麻煩直接扔給了頭頂的“天”。
    ……
    遙遠的星空深處，序律王庭靜靜懸浮，流淌著靜謐而威嚴的光輝。
    一份來自浮黎古星域璿璣殿的加急星訊，穿過無盡虛空，落在了王庭核心的“星座譜”之上。
    負責輪值的掌序使，一位周身環繞著寧靜水波般法則光暈的女子，接收了訊息。
    她神識掃過，平靜無波的臉上首次露出了驚容。
    “超聖級道韻？
    疑似造法境乃至更高的實戰表現？
    無視空間穩固的極致挪移？
    璿璣殿授予至尊客卿令懷柔？”
    她不敢怠慢，立刻將這份情報以及附帶的影像，呈報給了三位至高無上的禦座。
    星座譜前，三道比星辰更加浩瀚的身影若隱若現。
    “哦？
    浮黎古星域竟出了如此有趣的人物？”
    一個帶著幾分玩味與磁性的聲音響起，屬於三位禦座中最為“活躍”也最為隨性的那位，司曜禦座。
    另一道沉穩如山嶽的聲音，蒼禦座緩緩道：“根腳不明，因果混沌。
    需謹慎觀察，或可派一掌序使前往接觸。”
    第三道清冷如月光的聲音，月禦座附和：“蒼禦座所言極是。
    此等異數，當以星座穩定為先，查清其來曆目的再做定奪。”
    司曜禦座輕笑起來，目光卻緊緊鎖定影像中陸凡那隨意揮灑間湮滅獸群、以及輕描淡寫分解斂息石殼的畫麵，尤其是在看到陸凡燒烤“星塵核心”時，他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貪婪。
    星座譜流轉的輝光，映照著司曜禦座那張俊美近妖、卻時常掛著玩世不恭笑意的臉。
    但此刻，那笑意深處，是翻湧的星辰與幾乎要按捺不住的灼熱。
    “超聖級道韻？
    嗬，浮黎古星域這等邊陲之地，也配誕生這等資質？”
    他心中嗤笑，目光卻死死鎖住影像中陸凡的身影。
    那隨意一指引動通天橋異象的畫麵，那彈指間問天境灰飛煙滅的從容，尤其是最後在碎星帶，輕描淡寫瓦解斂息石殼、將星骸蠕蟲當做食材燒烤的一幕幕……
    “不對，很不對。”
    司曜禦座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王座扶手，發出規律的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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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為造法境巔峰，半步便可窺探聖者門檻的存在，對法則的感應已臻化境。
    他清晰地察覺到，陸凡施展手段時，流露出的那一絲極其隱晦、卻本質高得令他靈魂都為之顫栗的“韻味”。
    那絕不屬於這個宇宙已知的任何一種法則體係！
    那不是蠻力，不是簡單的境界碾壓，而是一種……更接近本源，更近乎“道”的運用方式。
    一個看似隻有洞墟境的小家夥，憑什麽能駕馭這種力量？
    “越境殺敵的天才本座見過不少，但能越到如此離譜境地，視問天如螻蟻，玩法則如兒戲……”
    司曜禦座眼底深處，一絲貪婪如同毒蛇般蘇醒，“除非，他身懷超越此界想象的傳承！
    或是……某件來自天外、擁有無上偉力的至寶！”
    是了，隻有這個解釋！
    一件能讓螻蟻瞬間擁有撼動巨龍之力的逆天寶物，或者一門直指大道本源的無上法訣！
    這價值，遠超統治十個、百個浮黎古星域！
    若是能得到……司曜禦座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幾分，那困擾他許久的聖者壁壘，或許都將不再是問題！
    蒼禦座和月禦座還在謹慎地討論著“觀察”、“接觸”、“以星座穩定為重”，這些話在司曜禦座聽來，迂腐得可笑！
    如此機緣送到眼前，豈能慢吞吞地等？
    等來了變數，或是被這滑溜的小子察覺後隱匿起來，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必須立刻動手！
    以雷霆之勢，在其尚未完全成長、也未被其他星座大能察覺之前，將其掌控在自己手中！
    想到此處，司曜禦座臉上重新掛起那副漫不經心的笑容，打斷了另外兩位禦座的商議：“二位，何必如此小題大做？
    不過是個有些奇遇、性子跳脫的小家夥罷了。
    璿璣殿那三個老廢物束手無策，是他們無能。
    我等若也這般如臨大敵，豈不惹人笑話？”
    蒼禦座微微蹙眉：“司曜，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簡單，”
    司曜禦座懶洋洋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並不存在的衣袍褶皺，“正好近日無事，悶得發慌。
    便由我走一趟，親自去瞧瞧這位有趣的小朋友。
    若他識趣，給他些指點，收歸麾下也未嚐不可。
    若是不識趣……”
    他笑容不變，眼中卻掠過一絲冰寒的星芒：“隨手捏死，以絕後患，也免得擾了星座清淨。
    總好過在這裏空談，任由變數滋生。”
    月禦座清冷道：“由你親自前往？
    是否太過興師動眾？
    按慣例，派一掌序使足矣。”
    “興師動眾？”
    司曜禦座哈哈一笑，“本座行事，何須拘泥慣例？
    放心，我有分寸，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
    難道二位還怕我拆了那小小的三垣聖城不成？”
    他語氣輕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蒼禦座與月禦座對視一眼，皆知司曜性情看似隨性，實則一旦決定，極難改變。
    且其實力在三位禦座中堪稱最強，由他前往，確實可保萬無一失。
    至於其背後是否另有心思，此刻卻也不便點破。
    “既如此，便由司曜禦座走一遭吧。
    切記，穩妥為上，莫要引發星座動蕩。”
    蒼禦座最終緩緩點頭。
    “自然。”
    司曜禦座嘴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身影已開始緩緩消散，化作點點流螢星輝，“我去去便回。”
    下一刻，他的身影已從序律王庭消失。
    無盡星空之中，司曜禦座負手而立，目光穿透層層空間阻隔，遙遙鎖定了浮黎古星域的方向，鎖定了那顆如同三角星璿般的三垣聖城。
    “陸凡是麽？
    不管你身上藏著什麽秘密……很快，就是本座的了。”
    他低聲自語，一步邁出，周身法則蕩漾，空間在其腳下折疊，星辰如同流光般向後飛逝。
    活捉，搜魂，奪取機緣！
    他已迫不及待，要親手揭開那層神秘的麵紗。
    至於璿璣殿頒發的客卿令？
    在他眼中，不過是個可笑的玩笑。
    ……
    陸凡正捏著那塊焦香四溢的烤靈薯，燙得左手倒右手，剛吹著氣咬下一口，滿嘴甜糯還沒化開，心間突然響起墨璿璣略顯凝重的聲音：
    “小凡，有東西在窺探，天機軌跡被強行擾動，帶著一股令人不悅的貪婪意念，鎖定了你。
    來者不善，境界……極高，已非此界尋常修士可比。”
    幾乎是同時，風青依的冷哼也傳來：“總算來了個像點樣的，隔著無盡星空，那股令人作嘔的覬覦之意都快凝成實質了。
    小子，手別生疏了。”
    陸凡咀嚼的動作頓了一下，眼睛卻猛地亮了起來，像是黑夜裏的星辰被點燃。
    “極高？
    多高？
    比璿璣殿那三個老宅男還高？”
    蘇妖嬈帶著興奮的顫音接話：“哎呦，我的小郎君，這次怕是真來了條大魚！
    姐姐我都感覺到那股壓迫感了，絕對是上麵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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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意指禦座宮層次的存在。
    白淺語更是唯恐天下不亂：“打他打他！
    讓他知道知道誰才是零食大王！
    不對，是讓他知道厲害！”
    雲夢璃溫柔提醒：“小凡，切莫大意，此人能引動墨姐姐如此警示，必有過人之處。”
    “等的就是他！”
    陸凡三兩口把靈薯塞進嘴裏，拍了拍手，臉上非但沒有懼色，反而洋溢著一種憋久了終於能放風的興奮感，“天天不是挖礦就是吃飯，骨頭都快生鏽了，正好活動活動筋骨！”
    他眼珠一轉，神識立刻鋪開，瞬間鎖定了剛從璿璣殿分殿出來、一臉心有餘悸的秦羽。
    秦羽隻覺得眼前一花，陸凡就叼著根靈薯簽子站在了他麵前，嚇得他一個激靈。
    “前……前輩有何吩咐？”
    “老秦，會錄像不？
    就是那種能記錄影像，還能讓很多人同時看到的手段？”
    陸凡勾住秦羽的肩膀，很是熟絡地問。
    秦羽一愣，雖不明所以，還是老實回答：“有……有的，我殿有星影璧，可記錄實時景象，並通過各處璿璣分殿的公示晶壁進行有限度的投影……”
    “有限度？
    不行不行，”
    陸凡打斷他，“給我開個全域直播！
    對，就是讓整個三垣聖城，隻要能接受到你們璿璣殿信號的地方，都給我同步播放！
    設備用最好的，鏡頭……呃，是留影角度給我找好點，要凸顯出我的英姿，懂嗎？”
    秦羽嘴巴張得能塞進雞蛋：“全……全域直播？
    前輩，您這是要……”
    “沒啥，就是待會兒可能要跟人切磋一下，怕大家錯過了精彩場麵。”
    陸凡笑得人畜無害，“對了，解說工作你也兼任一下，畢竟你比較熟流程。
    放心，不讓你白幹，回頭請你吃烤星核。”
    不等秦羽從這匪夷所思的要求中回過神，陸凡身形一閃，已然消失。
    下一刻，他的身影直接出現在三垣聖城防護大陣之外的深邃星空中。
    這裏遠離碎星帶，空曠寂寥，正是打架拆家不賠錢的好地方。
    他虛空而立，青衫在星海背景下微微拂動，對著空無一人的前方勾了勾手指，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透過某種玄妙手段，回蕩在剛剛被秦羽手忙腳亂強製開啟的各大分殿公示晶壁上：
    “那個誰，別躲躲藏藏了，不是衝我來的嗎？
    小爺我今天心情好，陪你玩玩。
    趕緊的，我趕時間回去吃下一鍋靈薯。”
    ………
    三垣聖城內，所有璿璣殿分殿門口的巨大晶壁，原本正在滾動播放星域新聞或任務信息，此刻畫麵齊齊一閃，變成了浩瀚星空的景象，以及那個負手而立、表情帶著幾分慵懶和挑釁的青衫少年。
    “怎麽回事？
    晶壁壞了？”
    “那是……陸凡？！他怎麽跑到星空裏去了？”
    “他在跟誰說話？”
    “全域直播？
    璿璣殿在搞什麽鬼？”
    “快看！
    有注解字幕！
    特邀客卿陸凡前輩於星海迎戰不速之客……我的天，這是要直播幹架？”
    人群瞬間嘩然，聚集在晶壁前，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節目”。
    星空中，陸凡話音剛落，他前方的空間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
    一道身影緩緩邁出。
    來人一身華美星袍，容顏俊美近妖，嘴角噙著一絲看似隨和、眼底卻冰寒無比的笑意，周身散發著令周遭星辰光芒都為之黯淡的恐怖威壓。
    正是司曜禦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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