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極擂上的喧囂尚未完全平息，一股無形的威壓便如同潮水般漫過整個辰極天壇。
    紛亂的議論聲戛然而止，所有修士，無論是參賽天驕還是觀戰者，都不由自主地心神一凜，齊齊望向最高處的觀天閣。
    一道模糊而威嚴的身影，仿佛由凝聚的道則勾勒而成，悄然出現在閣樓前方，淩空虛立。
    正是法軌尊主。
    他並未刻意散發氣勢，但僅僅隻是存在，便讓這片天地規則都似乎變得更加凝重。
    “十強已定。”
    法軌尊主的聲音平淡，卻清晰地傳入每個生靈的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汝等，已證明自身有資格參與最終的角逐，競逐那魁首之位與九轉輪回破障丹。”
    十位天驕，包括剛剛歸隊的陸凡，此刻都站在擂台中心區域。
    武罡戰意熊熊，冥皓氣息幽冷，百花聖女姿容絕代，其餘幾位也皆是氣度不凡，唯有陸凡，手裏不知何時又多了個靈果，正小口啃著，與周圍肅穆的氛圍格格不入。
    法軌尊主的目光似乎從十人身上掃過，在某個啃果子的家夥那裏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瞬。
    “然，修行之路，非止於爭強鬥狠。
    根基、悟性、意誌、潛力，缺一不可。”
    法軌尊主繼續道，“接下來，最終試煉，將於問道天階進行。”
    話音剛落，辰極天壇上空，那原本流淌著玄奧符文的光幕驟然亮起，光芒萬丈。
    緊接著，一道巨大無比、宛若琉璃鑄就的晶瑩階梯，自光幕中垂落而下。
    階梯共分三段，延伸向光幕深處不可測的終點，散發著古老而磅礴的氣息，仿佛承載著天地至理。
    “此乃問道天階，共九千九百九十九階。”
    法軌尊主介紹道，“登臨其上，需承受三重考驗。”
    “下三千三百三十三階，為叩心之階。
    爾等道心是否純粹，意誌是否堅韌，於此階上自有分曉。
    幻象由心而生，道音直擊神魂，若心誌不堅，沉淪幻境，則道途止步於此。”
    “中三千三百三十三階，為合道之階。
    身合天地，方知大道玄奧。
    此階之上，法則海浪奔湧，空間重壓倍增。
    需以自身之道，抗衡天地之威，明悟己身之路。”
    “上三千三百三十三階，為超脫之階。
    破而後立，方見真我。
    此階最為艱難，爾等將直麵己身鏡像，唯有超越自我，堅守本真，方能踏足巔峰。”
    規則清晰明了，卻讓下方絕大多數天驕臉色凝重。
    光是聽著，便能感受到那階梯蘊含的可怕壓力。
    “時限，六個時辰。”
    法軌尊主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意，“六個時辰內，按登臨階數高低排序。
    若能踏足九千九百九十九階巔峰者，魁首之位，唾手可得。”
    “此外，”
    他微微一頓，整個辰極天壇安靜得落針可聞，“此次天階開啟，本座與磐石尊主將親自引動天階本源，加持考驗。
    難度或有提升，然機遇亦隨之增加。
    登臨高處者，或可引動天階道韻洗禮，裨益無窮。”
    這話看似對所有人說，但一些敏銳的天驕，如冥皓、武罡，都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了還在那研究靈果核的陸凡。
    法軌尊主這話，怎麽聽都像是特意說給某人聽的，意在逼出真本事。
    “問道天階，一炷香後正式開啟。
    爾等，好生準備。”
    法軌尊主的身影緩緩淡去，但那巨大的琉璃天階依舊懸浮空中，散發著令人心悸又向往的波動。
    其他天驕紛紛盤膝坐下，調整狀態，力求以最完美的姿態迎接這最終的試煉。
    陸凡終於丟掉了果核，拍了拍手，抬頭望著那看不到盡頭的天階，撇了撇嘴。
    “爬樓梯啊……”
    他小聲嘀咕，“聽著就挺累人的。”
    旁邊的秦羽剛想上前囑咐兩句，聽到這話，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栽倒。
    這位前輩的關注點，永遠如此清奇。
    香爐中，最後一縷青煙嫋嫋散盡。
    “問道天階，啟！”
    法軌尊主的聲音如同洪鍾大呂，響徹天際。
    話音未落
    “轟！”“嗖！”“哧啦！”
    早已蓄勢待發的天驕們，如同壓抑已久的火山，驟然爆發。
    武罡狂笑一聲，周身氣血如狼煙衝天，整個人化作一道赤紅流光，撕裂空氣，第一個踏上了晶瑩剔透的天階，腳下炸開一圈氣浪，身影已如炮彈般向上衝去，勢不可擋。
    冥皓身形則如鬼魅融化，帶起一縷若有若無的黑煙，悄無聲息地掠上階梯，速度竟絲毫不慢，所過之處，仿佛光線都被吞噬。
    百花聖女蓮步輕移，腳下朵朵靈花綻放托舉，身形飄逸如仙，速度卻快得驚人，緊隨其後。
    其餘幾位天驕也是各顯神通，劍光、遁影、風旋……道道流光爭先恐後地湧向天階底部，都想搶占先機，盡快適應壓力，穩步攀登。
    頃刻間，天階下方光華亂閃，氣勢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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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有陸凡。
    他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對周圍的激烈競爭視若無睹。
    甚至還慢悠悠地整理了一下剛才吃靈果時可能弄皺的衣袖。
    這時，一位來自小星域的女修，似乎有些緊張，動作稍慢了半拍，看著瞬間空蕩的眼前，咬了咬唇，正要催動身法。
    陸凡眼睛一亮，一個滑步湊了過去，彬彬有禮地一伸手，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
    “仙子先請，我不急。”
    那女修猛地頓住，愕然轉頭，看著眼前這個笑容燦爛、在上一輪擂台上創造了“速通”傳說的家夥，腦子一時沒轉過來。
    外麵通過水鏡術觀戰的眾人，更是集體愣住。
    這家夥……又搞什麽名堂？
    在女修和無數道錯愕目光的注視下，陸凡笑眯眯地，真的就站在原地，示意女修先走。
    女修回過神來，臉頰微紅，也顧不上多想，低聲道了句“多謝”，便匆忙施展身法，追向前方的流光。
    於是，壯觀的天階之下，出現了詭異的一幕：九道身影早已化作虹芒向上疾衝，唯有陸凡，不緊不慢地，排在了最後一個空蕩蕩的位置上。
    他還頗有閑情逸致地抬頭望了望那高聳入雲、光華流轉的天階，嘴裏似乎還哼起了不成調的小曲。
    辰極天壇外圍，秦羽透過水鏡看到這一幕，痛苦地一巴掌捂住了臉，肩膀都塌了下去。
    前輩……您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
    這可不是逛街買菜，還能排隊謙讓的！
    就在陸凡慢悠悠踏上第一級晶瑩階梯的瞬間，周遭景象驟然模糊扭曲！
    熟悉的大學宿舍景象浮現眼前，髒衣服堆在椅背，室友頂著雞窩頭拍著鍵盤大吼：“凡哥別愣著啊！
    快上線，就等你了，五黑四缺一！”
    幾乎是同時，另一重幻象疊加而來，蘇妖嬈身著火辣短裙，風青依一臉別扭地穿著女仆裝，墨璿璣戴著知性眼鏡……八位至尊以極具衝擊力的形象出現，隨著不知名的動感節拍跳起了撩人舞步，香風撲麵，媚眼如絲。
    兩種風格迥異的幻境交織，道音如同洪鍾大呂在靈魂深處震響：“汝道為何？！”
    換成任何一位苦心修煉的天驕，此刻即便不心神失守，也需全力固守道心。
    然而，陸凡隻是眨巴了一下眼睛，臉上露出一種略帶嫌棄的表情，撇了撇嘴：
    “就這？
    清晰度還行，建模也湊合，就是這劇情……太老套了吧？
    網遊尬邀加美色誘惑，番茄十年前都不這麽寫了。”
    那道音詰問還在回蕩：“汝之大道，所求為何？！”
    陸凡掏了掏耳朵，隨口回道：“躺平算不算？
    提前退休，混吃等死，最好還有八個……呃，一堆漂亮富婆包養。”
    那莊嚴的道音似乎都卡殼了一下。
    幻境似乎被激怒，瞬間切換成恐怖片場，陰風怒號，厲鬼撲麵，血腥場景足以讓膽怯者尖叫。
    陸凡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角甚至擠出一滴生理性淚水：“唉，恐怖片我都看膩了，血漿包用得也太假，差評。”
    他就這樣背著手，如同逛自家後花園，一步一階，慢悠悠地往上走。
    周圍的幻象因他內心的“毫無波瀾”而變得蒼白無力，道音的質問在他聽來更像是單曲循環的背景噪音，還是不好聽的那種。
    他甚至真從儲物戒裏摸出個留影玉簡，對著兩邊光怪陸離、卻無法引起他絲毫心緒波動的幻象場景拍來拍去，嘴裏還嘀咕著：“這個幻陣有點意思……嗯，這段舞蹈動作可以記下來，回頭讓妖嬈姐學學……”
    前方，武罡怒吼連連，拳風剛猛，與內心幻化出的強大心魔戰得虛空震蕩。
    冥皓身影如煙，手中短刃淩厲，一次次斬滅糾纏不休的怨念幻影。
    百花聖女周身花瓣繚繞成屏障，秀眉微蹙，固守靈台清明。
    他們每上一階都需耗費莫大心力，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而陸凡，就這麽優哉遊哉地，一步一頓，時不時還點評一下“特效”，很快便超過了幾個步履維艱、額頭見汗的天驕。
    那些正在與心魔搏鬥的天驕，眼角餘光瞥見這個背著手、像參觀博物館一樣溜達上來，甚至還拿著玉簡“拍照”的家夥，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道心都晃了三晃。
    這叩心之階，對他而言，簡直如同虛設。
    陸凡踏過最後一級“叩心之階”，穩穩站在了三千三百三十三階的平台上。
    平台前方，景象豁然劇變。
    原本相對平靜的階梯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如同怒海翻騰般的混亂空域。
    肉眼可見的各色靈氣亂流如同奔騰的野馬，嘶吼著相互碰撞、絞殺。
    金色的銳氣切割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
    土黃的厚重磁力讓空間都微微彎曲。
    幽藍的寒潮所過之處，連光線似乎都要凍結。
    赤紅的炎流則灼燒得虛空劈啪作響。
    更可怕的是那無處不在的恐怖重力，仿佛無數隻無形的大手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每上一階，都像是背負著一座新的山嶽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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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行一步的武罡、冥皓等人，此刻早已沒了最初的迅猛。
    武罡周身氣血沸騰如烘爐，每一步踏下，都在晶瑩的階梯上留下淡淡的腳印，發出沉悶的巨響，靠著一身蠻力硬抗，但速度已大不如前。
    冥皓身形化作一道扭曲的陰影，試圖融入空間縫隙規避壓力，然而那混亂的法則海浪時時將他逼出，顯得頗為狼狽。
    百花聖女腳下靈花不斷綻放又湮滅，以精妙道法化解衝擊，額角也已見汗。
    所有人都舉步維艱，麵色凝重。
    陸凡站在平台邊緣，狂暴的罡風吹得他衣袂獵獵作響，發絲狂舞。
    他探頭看了看那如同地獄入口般的通道，伸手感受了一下那幾乎凝成實質的壓力，然後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風這麽大，走路多費勁啊。”
    他小聲嘀咕了一句，似乎頗為嫌棄。
    接著，他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運轉玄氣護體，也沒有施展什麽精妙身法，而是好整以暇地站在那裏，仔細觀察起洶湧澎湃的法則來。
    他的目光追隨著一道道亂流的軌跡，仿佛在觀察溪水中石頭的分布。
    突然，他眼睛一亮。
    隻見一道格外粗壯、凝練如同實質刀鋒的金色海浪，正咆哮著自下而上，沿著天階的右側洶湧撲來，所過之處，連空間都留下淡淡的劃痕。
    就在這道恐怖海浪即將撞上平台邊緣的瞬間，陸凡動了。
    他沒有向上衝，而是如同閑庭信步般，輕輕向前一躍，姿態舒展，時機登峰造極。
    下一瞬，在無數道驚駭的目光注視下，他竟穩穩地、如同踩踏實地一般，雙足落在了那道狂暴的金色海浪浪尖之上！
    “唰！”
    預想中被撕裂的場景並未出現。
    那足以將尋常問天境修士瞬間絞成碎末的金係法則海浪，在觸及陸凡腳底的霎時，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可撼動的亙古神山，所有的鋒銳和狂暴都被一股更加深沉厚重的力量輕易撫平。
    海浪依舊在奔湧，卻溫順地承載著他的重量，變成了他腳下的“衝浪板”。
    陸凡就借著這股磅礴的推力，身形飄逸地向上滑行了一大段距離，衣袂飄飄，說不出的輕鬆寫意。
    那讓其他天驕骨骼咯吱作響、寸步難行的恐怖重力，落在他身上，仿佛隻是加了件厚外套，全然不影響他的動作。
    他甚至還有餘暇調整了一下站姿，微微屈膝，雙臂舒展以保持平衡，玩起了真正的“海浪滑板”。
    在那混亂不堪、危機四伏的法則亂流中，他如同一條靈活的遊魚，時而借著火浪騰挪，時而踏著冰潮轉向，優哉遊哉地向上穿梭。
    很快，他就追上了正在咬牙苦撐的武罡。
    武罡正全力對抗著一波混合海浪，渾身肌肉虯結，麵色漲紅。
    忽然感覺身邊一道影子飄過，他愕然轉頭，正好看見陸凡踩在一道土黃色的磁力海浪上，從他旁邊“滑”了過去。
    陸凡甚至還轉過頭，對著目瞪口呆的武罡，友好地揮了揮手，露齒一笑：“加油哦，武兄！
    上麵風景不錯！”
    武罡一口氣沒喘勻，差點被一道突如其來的寒潮拍中，氣得他怒吼一聲，一拳轟散寒潮，眼睛都紅了。
    接著是冥皓。
    這位玄冥星座的天驕正試圖借助一道陰影縫隙遁行，卻見陸凡踩著一道扭曲的靈光，如同逛街般從他頭頂上方掠過，還低頭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冥皓周身黑霧一陣劇烈翻騰，顯然心境受到了巨大衝擊。
    百花聖女亦未能“幸免”。
    她剛以精妙手法化解一波銳金之氣，香汗微濕鬢角，便見陸凡踏著一道柔和的水藍色海浪，姿態優雅地從她身旁滑過，留下淡淡的一句：“仙子，這海浪推力挺足的，要不要試試？”
    百花聖女看著他那輕鬆得不合常理的樣子，再感受著自己幾乎耗盡的心力，一向清冷的玉容上也浮現出一絲無奈和愕然。
    其他正在艱難攀登的天驕，看到這一幕，更是差點道心失守，一個個憋屈得想要吐血。
    他們在這裏拚死拚活，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山火海裏掙紮，那個家夥倒好，居然把要命的法則海浪當成了代步工具，玩起了衝浪？！
    高台之上，幾位法殿長老的嘴角抽搐得幾乎要抽筋。
    就連隱於觀天閣內的法軌尊主，周身的光暈也出現了霎時的凝滯。
    “胡鬧……這簡直是……”
    一位長老須發皆張，想要斥責，卻發現自己找不到合適的詞。
    因為規則裏，確實沒說不準利用海浪……可誰能想到，有人能這麽玩？
    陸凡才不管別人怎麽想。
    他腳踏“海浪滑板”，在合道階上劃出一道道飄逸的軌跡，速度反而比在叩心階時快了不少，迅速向著第二段的終點平台接近。
    照這個趨勢，他恐怕會是第一個抵達“超脫階”起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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